今天陽光正好, 是這座城市在這段最冷清的季節裡難得的好天氣。天空通透，雲彩飄忽。明鈺的心情也跟着打開了鎖，有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心室, 投下了兩扇門的陰影。
這麼美的天氣裡, 享受着這麼美味的早餐, 再遇見這麼美的人；死而無憾啊——
“有人看呢！”
何勁臣這個厚臉皮的, 堅持把脖子伸的像長頸鹿, 還把臉湊在她的眼前。
明鈺戴着厚實的防霾口罩，只露了兩隻大眼睛在外面，有了這個鎧甲, 就不怕何勁臣無/恥的偷襲了。
可他依舊沒事人似的，根本不理會外面更加急促的敲玻璃聲。
“你親我——咱什麼都好說。”
這都什麼時候了！
外面的林子凡就這樣睜大眼探着車裡, 明鈺看見他俊逸的臉上帶着早晨的清爽, 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在她的心裡都是那麼完美, 毫無不修整的邊角。
何勁臣的車窗不知道有沒有貼膜，即使是貼了, 也難免會看到裡面的人在磨磨唧唧卿卿我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這個瘋子，變/態！何勁臣！你是不是看見我被人家嘲笑就很開心？！”她忽然間涌現一種熟悉的情緒，尤其是旁邊站着林子凡，這種感覺更加真實和強烈。好像她真的被別人嘲笑了一番。
她呼啦一下猛然掃下腿上何勁臣扔的紙巾，帶着豆漿漬的紙巾飄落在副駕駛座下, 他還不知道她這樣突然而來的氣惱到底是因爲什麼, 猝不及防被她趁機打開了車門保險。
她黑着臉立馬下了車, 把車門摔得震天響。好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可他不就是索了個吻嗎？
還是跟自己合法的老婆……
有必要這麼上/綱/上/線嗎？
——
“何總, 怎麼這麼巧？”
“嗯。來送老婆上班。”
“嗯？何太太？何總竟然已經結婚了, 是剛剛下車的那位女士嗎？可惜，我只看見了背影。”
“嗯。我的太太, 不用給你看。林總——你過來有事嗎？”
“小公事而已，不勞何總掛心。王總是我親孃舅，我剛從國外回來，國內商場上的辦事習慣和國外不一樣，好多人□□故我一概不懂，所以過來多學學。不然——不知道因爲哪句話就要得罪人……”
“林總，你多慮了。大家沒這麼多毛病。而且……您要是沒什麼事兒，就回自己地界兒吧，別在這兒轉悠了。”
何勁臣不給林子凡說話的機會，立馬打着了火。
臨走前還深情款款的望了自己媳婦所在的樓層一眼，那小眼神兒裡的委屈，帶着望妻石的悲涼。他隱隱有種說不上來的直覺，她的不對勁兒似乎和林子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
“勁臣，你到哪兒了？人已經給你帶到辦公室了。秘書我又叮囑了一遍，辦公室這幾天任何人不許進。所有人stand by，等你過來。”
“我已經到茂行路拐角，馬上進停車場。一會兒見。”
“嗯。快點。”
地下停車場有何勁臣的專屬車位，旁邊停的是江瞬新買的那輛雷克薩斯。
車是雷克薩斯公司出新款，江瞬心動纔買下的。
但車輪胎卻是新換的鄧祿普。
因爲江瞬前些天四處奔波找人，鄰近的幾座城市他都是直接自己開車過去的。他匆匆忙忙，車胎在半路上軋在了木匠工掉落的一盒鐵釘子上……
萬幸的是，沒有爆胎……
何勁臣低頭盯着江瞬的新輪胎髮呆，他的車停的剛好可以在車胎上看見“DUNLOP”幾個正着的字母。他忽然感覺眼眶有些發/熱，像是點了火烤着。下意識的，他不想讓什麼東西流下來，但是似乎不這樣的話，那些熾/熱就沒有辦法消散……
他終於——開始正視自己的懦弱。
他承受不了哥哥慘痛離世的消息，他逃避現實，他甚至以爲只要自己不踏上AL那塊土地，這件事就從未發生過。
可是，此時平靜的湖面，誰能否認剛纔狂風颳起來的波瀾？
他不去接觸能觸動這件事的任何細小事物，因而這些責任就只能由他的好兄弟來替他承擔。
江瞬——替他飛了無數趟AL，飛機餐吃的老胃病止不住，還替他求了多少人？；還有驍哥，江瞬使不上力的事，就只能他來出面解決，絞盡腦汁，什麼手段都得使得出來……
他現在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人！
挑不起擔子的男人，
還算什麼男人？
連這點風雨都受不住的人，甚至連這些都不敢去面對的人，
還算什麼男人？
“怎麼了——？喜歡我到連我的新輪胎也喜歡的地步了？”江瞬抱着胳膊，忽然站在何勁臣身後。這是長這麼大以來，他第一次見何勁臣紅了眼眶。
當然，以前也見過，但那時是大家因爲伸張正義而打架出氣的時候，和現在的性質完全不同。
“別自作多情了。我老婆是不會允許我和你在一起的——”
兄弟——
這兩個字在何勁臣的心裡從未有過像今天一般的重量。
但從今往後，會一直都有……
是時候做個決定了。
“江瞬，你走吧。忙你的去吧，上面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怎麼個意思？這就過河拆橋了？”
“不是，兄弟。我知道你公司也耽誤了太多事。前天你去外地替我找人的時候，不是被一家大上市公司給投訴了嗎？身爲人家的財務顧問，死活找不見人影兒，人家急着投個大項目卻連你手機都打不通，一直不在服務區……”
“誰跟你說的？”他口氣裡帶着對別人多管閒事的煩躁。
“誰說的都不重要——回去吧。我能搞定。以後，也能——”
江瞬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果決，和之前不敢面對的怯懦是不一樣的。他知道，他這個向來不軟弱的兄弟今天終於擺脫了心中的障礙，可以擡起頭來，直視現實。
“我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早幹嘛去了——知道你耽誤我多少事兒嗎？投訴豈止那一家！我在業界的名聲差點被你給毀了。要是我被所有的僱主解聘了，就只能在萬朗謀份差事了。”
“放心——”
“你在業界都混不下去被列入black list了，萬朗還會要你嗎？”
——
何勁臣的辦公室是一間大套間，外面會客的是一大間，也是下屬們最常進來的。裡面還套着一間，是一個小的會客室。
兩間辦公室裡被江瞬加了好幾張辦公桌和許多臺配置高檔的電腦。
大顯示屏連着四塊，鋪滿了整面牆。
何勁臣一進門，就有一位爲首的IT主管迎上來，簡單介紹了下項目組成員。
“辛苦你們了，事成之後，我肯定不會虧待你們。”
“何總，您客氣了。我們都和江瞬都算得上是朋友，也大概知道……事情的經過。總之，肯定盡力而爲。”
“好，那咱們就開始吧。有什麼需要你們儘管提。”
何勁臣一聲令下，各個角落的鍵盤就開始噼裡啪啦的響。這些IT天才們來自各個省市，最遠的得坐幾個小時飛機才能到。卻各個都是行業的翹楚。
何勁臣的辦公桌正對着那四塊大顯示器，上面密密麻麻出現無數行的程序編碼，全是英文，比上學時老師書寫的黑板還密。
“何總，我們和國外聯繫好的人會同步進行。先是一個人用他的賬號在社交網絡上發佈我們事先寫好的信息，然後我們會通過手段把這帖子頂上去，讓它被更多的人發現，引起越來越多的人關注。但是我們會通過技術手段讓對方無法追查我們的IP地址，一切都將在暗處進行，看起來就像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事情。完全無痕。然後我們會適時攻擊官方團的網站，讓系統陷入癱瘓，這些被頂熱的帖子就會出現在電腦裡，以及一些主辦人的私人信箱裡……”
“保密性可靠嗎？”
如果被官方的人查出來是誰做的這件事，或許目的達不到還會有大麻煩。
“放心，咱們做這個還是綽綽有餘的。相信一定會引起民間粉絲團和官方的高度重視，或許我們會得到更多被他們藏匿的線索。”
“我相信你們。”
“好。”
主管坐在主機那裡監視總體進程，偶爾在鍵盤上迅速輸入些什麼，專心致志，眼珠子就像是釘在了顯示器上。
何勁臣完全沒心思處理公事，交代下去的事，也沒有人會來打擾他，他雖然不是專業的，但是眼睛一直盯着牆上的顯示器，跟進大家的進度。
團隊中的成員有時候會互相說句話，但都是接洽的簡單指令。他們之間的協作非常好，這個人的任務完成了，會立馬通知下一個人接上，何勁臣越來越抑制不了心裡的澎湃，剛剛下定決心面對的人，就像是答應了媽媽乖乖去上學的孩子，站在校門口的時候，心裡還是會有些忐忑。
無論如何，都要努力一試。爲了哥哥，什麼都是值得的。
“哥，我爲了你，一切都值得。你在天有靈，快點指引弟弟找出真兇……”
——
今天的明鈺卻相當彆扭，說生氣吧，也不是單純的生氣，可卻不知道爲什麼，只要何勁臣在林子凡面前對她表現出親近，她就是很反感。
或許，在她的印象裡，只認定林子凡。
“姐，我今天被人表白了哎。你說我要不要答應他。”
“姐，你在不在啊？說句話好嗎？”
明鈺的工作效率向來很高，但是今天確實史無前例的低。她發現自從何勁臣出現以來，她的工作和生活經常被他打亂，她會時常因爲他陷入不自知的發呆之中，而再次回到工作中的時候，早已不知道被打斷之前，思緒到了哪個數據。
她不喜歡被一個男人這樣輕易左右的感覺。但卻無可奈何。
何勁臣的臉；
何勁臣手臂的肌/肉；
何勁臣的無賴；
被何勁臣偷親的感覺……
“回什麼回。你不上課的嗎？怎麼被表白了？好好學習最重要知道嗎？”
“你可算是說話了，不然我都以爲你怎麼了呢。我，挺喜歡他的，就是……就是……他生活挺拮据的，我就有些猶豫。”
“小孩子哪有這麼多破事！”她自己的事她都解決不了，今晚還不知道要怎麼睡……
“趕緊學習去！不然我非告訴你媽！”
“好好，我學習去。你只要別跟我媽說啊，咱倆向來是一個壕裡的戰友。”
誰跟你一個壕裡的？曲曉桐現在還不知道她姐已經搬去何勁臣的壕裡住了——
——
令明鈺擔心一天的晚睡事情，終究是沒有發生。
本來想好的措辭，在自家老公沒有一個電話的夜不歸宿中隨風消散。
家裡晚上就兩個女人，還一老一弱。奶奶本來打算飯後教明鈺做蝦餃，食材都準備好了。但是碗還沒刷，明鈺就接到了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十萬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