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她從包裡摸出手機來,猶豫了老半天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白先生嗎?我是柔柔,司柔柔,顧萱萱的妹妹,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我,我……我被人關在訓練室了,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應該現在在琴房吧……能不能過來幫我開個門。”
司柔柔緊張的聲音都在發抖。
其實她也是在賭,賭現在八點前的這個孟亞倫心腸是好的,要麼她就只能耗到八點以後等那個人來接她。
可是司柔柔也並不是那麼笨的女孩子,她看的出來顧萱萱和小師叔的進展,大部分都是顧萱萱在主動出擊,而她和孟亞倫之間,也不想真的就侷限在晚上的那一個。
聽見司柔柔的聲音,孟亞倫顯然有點發愣,因爲他沒想到司柔柔一個有自己的手機號,二來還知道自己在琴房。
他最近一段時間要忙新專輯的宣傳,沒事會在琴房裡編一首新曲子給公司的一個新人歌手,那歌手和他關係不錯,而且也算是有點才華,所以孟亞倫打算幫個忙推一推。
人家都已經打電話過來求救了,他要是拒絕似乎不大好,孟亞倫只是覺着司柔柔這個女孩子也真是,他又不是不認識她,之前還仰仗她過來幫忙收拾了東西,她也過來找他借過開水壺,這一來二去的也不是不熟悉,她對自己介紹的時候,居然還是“顧萱萱的妹妹”。
孟亞倫說:“你等下,我馬上過去。”
司柔柔這才放寬了心。
大樓裡還有保安,孟亞倫叫來保安把門鎖打開,司柔柔那豐潤而又緊張的小臉在燈光下忽明忽暗,看見他的那剎那,司柔柔小心臟還是忍不住蹦跳了下。
她結結巴巴的說:“謝謝你白先生。”
“不用。”孟亞倫擡頭看了眼掛在走廊上的鐘,七點半,還不算太晚,這纔不那麼着急回去,看了眼司柔柔屋子裡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柔聲問:“需要我幫忙麼?”
“不用不用啊。”司柔柔將這個大框子堆了下,“我就把這個推到倉庫就好了。”
“我幫你吧。”孟亞倫不讓司柔柔推,自己伸手推上,聲音也很溫和,“怎麼這個工作讓你做了?”
“我是新人嘛。有些新人的工作會讓我做,也是正常的。”司柔柔笑了笑。
孟亞倫深凝視了一眼司柔柔,他倒是清楚,訓練生裡那些大的欺負小的已經是慣例,但還從來沒發生過把人鎖在裡面的事情。
可能也有,只是他以前沒聽說過而已。
“你在這裡還習慣麼?”孟亞倫隨口問了句。
司柔柔想了想,揚起一抹笑容回答:“挺好的,能學到很多東西,我現在才知道姐姐平時學舞有多難。”
不過回答完她就有點後悔,爲什麼她總是不由自主的在孟亞倫面前刷自己姐姐的好感度呢,明明是她自己想在人家面前好好表現的。
孟亞倫正好和她把東西送到倉庫外,等到司柔柔放進去以後,才忽然間問了句,“你是怎麼有我手機號的?”
剛纔孟亞倫就在奇怪這點,只是一直沒有問出來。
他心裡頭其實隱隱有個回答,實際上他真的不希望這是真的。
司柔柔張了張口,良久以後她雙眸閃爍着,“是……是他給我的。”
“他?”孟亞倫蹙眉,“蘇俊?”
“不是……”司柔柔猶豫着搖頭,“上次我去借水壺,剛到門口你、你就變過來了。這事不能怪他。他以爲我們關係很熟,正好我也喜歡你,我就找他要電話,他就給我了。”
司柔柔把責任都摘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不希望孟亞倫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寧肯他對自己不高興。
孟亞倫這次頭疼了,他揉着太陽穴,略有些尷尬的說了句,“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沒、沒有。”司柔柔下意識的回答,神色極其慌張,“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孟亞倫沒想到身邊第一個知道自己這種問題的,除了蘇俊和公司老闆,居然是眼前這個小女孩。
而她眼睛裡並沒有任何的懼怕,甚至於還維持着之前的那種神態,清澈見底,似乎依舊是在說那句話,“正好我也喜歡你”。
孟亞倫的聲音更加的溫和,“你不怕我?”
孟亞倫很清楚,這種雙重人格,說的好聽點那是個性,說的不好聽那就是精神病。
何況夜裡頭的那個他根本就控制不了,無數次的想扼殺掉他,可無數次的都只能選擇妥協和共存。試過去找心理醫生治療過,也在醫院裡待過,甚至於把自己送到了精神病院去過,最後也沒能解決這個大麻煩。
最後只能接受事實,那就是他必須要容忍他的存在。
他的確痛恨那個人格,在某種意義上,他就像是那個人,那個令孟亞倫恨到無以復加的角色,而他一面痛恨着,一面試圖把他從自己的骨頭裡驅逐出去,卻毫無辦法。
那個人曾經陰狠的在他耳邊說:“你不要試圖逃避,你就是我的兒子,你骨子裡流淌着的,就是我那份血。你的性格,是最像我的一個,何必壓抑,何必壓制?徹底的瘋狂下去不好麼?”
腦子裡剛滑過這個思緒,孟亞倫心裡就喊了聲不好。
司柔柔愣了下,這次的笑意更深刻了,“爲什麼要怕呀,他也很好,你也很好,你們都是你啊。”
可是話剛落音,她便發覺眼前的孟亞倫開始不停的輕輕顫抖着,那身體擺動的程度有如秋天的落葉,她嚇壞了,直接上去扶住孟亞倫的胳膊,“白先生你怎麼樣了?”
孟亞倫突然間用力抱住司柔柔的身體,一陣陣的冷汗從他的額上滴落,他咬牙切齒的說:“別接近我,我就是個壞人,我會傷害你的。”
“白、白先生?”司柔柔混亂了,現在明明還沒到八點啊,何況他這個樣子她也不可能離開他,她怕孟亞倫身體不舒服,趕緊將他往旁邊推,試圖推到旁邊的凳子上去休息,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白先生你沒事吧?”
“你們一家……”孟亞倫的聲音驟然間急促起來,司柔柔被這聲音嚇的往後退了兩步,孟亞倫這次又不動了,坐在那裡垂着頭,身周似有黑暗籠罩。
司柔柔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勢,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明明想逃,腳卻根本動不了,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好可憐,她如果離開的話,他是不是馬上墮入無盡的黑暗當中。
她明明……明明可以轉頭就走的。
司柔柔顫顫巍巍的過去,伸手輕輕拉了下孟亞倫的胳膊,“白先生,白先生你好嗎?你沒事吧?”
孟亞倫目光微微一斂,赫然間擡手,那雙手直接掐住司柔柔的脖子,眸中盡是兇狠的顏色。
“白先生!”司柔柔是真的嚇到了,眼淚刷刷地往下掉,“白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女孩兒豐滿的身體在眼前晃動着,孟亞倫的腦子裡,那些話卻越來越喧囂——你身體裡流的就是我的血,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小賤種……
刷地,又是一聲女人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身周盡是溫柔的白光,她在說:週週,週週……媽媽在這裡,你別怕,媽媽會護着你……
孟亞倫陡然間打了個激靈,整個人的面容變得越來越悲哀,而後他鬆了手,面上已經全是汗水。
他和她都輕喘着氣。
司柔柔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好半天她才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孟亞倫撫着額,等到情緒徹底平靜以後才張開雙手,眸光幽深,“小肉肉……別怕,來我這裡。”
司柔柔抽泣着撲了過去,一把摟住他的脖子,“你剛纔、剛纔嚇死我了。怎麼他那麼可怕,比你還可怕。”
“我都和你說了那就是個僞君子的性格,不像我,我一向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孟亞倫輕撫着司柔柔的長髮,“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好不好?”
“爲什麼……”司柔柔還是沒能從剛纔的那一幕裡恢復過來,“爲什麼他想要殺我……我感覺的出來,他剛纔是真的要殺我。”
孟亞倫目光變得深沉起來,好半天他才勾起一絲魅惑的笑意,“我不能告訴你啊小寶貝,你還打算和我在公司裡待着,不回家麼?”
司柔柔回過神來,“啊對我得回家,不然姐姐會着急的。”
顧萱萱那性格,司柔柔還是挺害怕的,主要是覺着她和自己的媽媽相比,明顯嚴厲的多。
司柔柔回訓練室去拿自己的包,剛轉頭出來見孟亞倫還在走廊裡待着,她特別好奇的問:“你怎麼還在這裡白先生。”
孟亞倫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錶,“送你回去。”
“不用啊。”司柔柔還真沒什麼二小姐脾氣,她平時都是坐公交車到公司來,司振玄是和司柔柔說好的,她二十歲生日的時候會送輛車給她,她還有一年可以期待。
孟亞倫倒是沒有多說,拉着司柔柔的手就向外走。
司柔柔有點不好意思的低頭,臉微微泛紅,她略有點不知所措,總覺着今天的孟亞倫和往日都不一樣。
當然,也的確是不一樣的。
就在剛纔,她經歷了一場特別可怕的事情,幸好這個孟亞倫提前出來,否則她十有八.九被失控的他給捏死。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