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沒想到自個還有唸書，小時候路過學堂他都不敢看一眼。
他以爲他沒了爹孃，不會念書……
他心裡複雜，抿脣低聲道：“好。”
蘇嫣擡頭看天色，想着等會交完銀錢估計回村就晚了，兩人累了一上午，下午自然要睡會。
“今個別回去了，買點菜晚上吃。”說完擡頭看向漢子，詢問他的意見。
秦安點頭，“好。”
餘光瞥見婦人神色有些不舒服，他彎腰看着她，“怎麼了？”
“有點反胃。”蘇嫣示意沒事。
聞言，秦安從胸膛裡拿出一個小橙子，還沒女子拳頭大，他低頭麻利的剝殼，緊接着遞了她一瓣，“大夫說想吐就吃點酸的。”
蘇嫣沒想到他身上揣着酸橘子，微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擡頭看着他。
糙漢心細到她有時候都很驚訝和歡喜。
秦安幾大口吃完了面，隨後從衣裳裡摸出兩個橘子放在桌子上，很快他又拿回來，細細的剝乾淨放在碗裡，“媳婦，我走了。”
他沒跟她說要怎麼做，但他自個一直悶着聲做這些。
“鎮上私塾多少銀錢？”
……
“給豬肉鋪子送疙瘩湯看見有賣的，就只有兩個。”秦安見她吃完一瓣，又分一瓣給她。
狗蛋他娘沒覺得洗碗有啥累人，相反心裡明白秦家兩口子在照顧她。
“那幾個母雞估計下蛋了，你撿去自個吃。”
“夠了，你別老是買這些貴玩意給我吃，我拿你工錢還吃你的東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好。”
掌櫃有些嘴饞的模樣，又道：“這些筆墨紙沒要銀錢，東家之前進了十來套，讓人帶給你們。”
掌櫃走到鍋裡看了一眼，“自個打的羊子？羊子皮賣了沒？我想買。”
秦安舀了一勺蔥花放在碗上，低沉道：“不賣，自家要用。”
掌櫃拿勺子吃了一口疙瘩，羊湯實在是鮮，還不腥。
“咋做的？沒什麼腥味。”
“可以買點，那天我聽狗蛋他娘說鎮口有戶人家賣橙子。”
聞言，狗蛋他娘看向忙活的漢子，真心嘆道：“你家這口子確實不錯。”
“今個又不回去？那家那口子上工啥時候回來，要不我在這兒陪你，反正我家那口子還有會才能回家。”
蘇嫣看着他走遠才收回視線，對着狗蛋他娘道：“大姐，夠不夠吃？不夠再點一碗。”
“下次有我再給你拿過來。”
“成，快去吧，放堂我來接你。”蘇嫣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去私塾。
蘇嫣也不擔心他知道，如意鋪子不會瞧上這點小生意，“多過幾次水。”
理夠足夠的蔥子，她坐到狗蛋他娘旁邊，“大姐，你去歇會。”
蘇嫣哭笑不得，小聲道：“他也不讓我幫忙，今個我連鍋鏟都沒挨着。”
怕她爲了賺錢，有啥不舒服不說，又道：“有啥不舒服要說。”
次日辰時過一點，掌櫃就把筆墨送過來，這會鋪子的生意正好。
兩人沒時間去鎮上買紙磨筆，就託如意鋪子的幫忙帶了一套回來。
“成，老遠都聞見香味。”
“我家那口子也好，這些天還天天給我帶零嘴回來。”說到後面嘴角都笑開了。
“啥時候買的橙子？”
幾歲十幾歲唸書還好，這都二十多歲了，娃都有了，還去念書，這不是浪費銀錢嗎？
他又弓着腰跟她平視，低聲道：“喜歡吃嗎？喜歡明個一早我去趕集買。”
想到秦安還要念書，蘇嫣去隔壁喊了幾碗面過來，“相公，你別忙活，趕緊吃了去私塾。”
“有啥不好意思，該吃就吃，大姐，等會你吃完就回去吧，家裡還是麻煩你們幫忙照看一下，大黃大白要吃肉，就割點我家竈臺上的臘肉餵它們。”
狗蛋他娘嚥下面道：“我家雞蛋多着呢，我娘送了不少。”
“還早，不是上工，是念書。”蘇嫣也沒瞞着她，這事也沒啥好蠻。
秦安“嗯”了一聲，狗蛋他娘還以爲是幫工，就沒問什麼。
狗蛋他娘今個來幫忙了，沒讓她來回走動，就坐在竈門口洗碗。
“天，這也太貴了，哪裡念得起。”
蘇嫣跟着笑了笑，下一刻就對上糙漢的視線，她眉眼似月牙，“咋了？”
蘇嫣點頭，低頭吃了一口面，“左右冬個沒啥事。”
一聽秦安唸書，狗蛋他娘驚訝道：“唸書？你家那口子唸書？”
“別坐那個凳子，有點斜。”秦安擦手過來，換了另一根凳子給她，隨後接着忙活。
他笑呵道：“生意這麼好啊？”
“好。”
“好。”
不然又要穿她的裡褲。
糙漢似乎不太擔心，掃了鍋裡的一大堆東西沒洗，認真叮囑道：“我回來洗。”
不過狗蛋他娘也不好說啥，別人的銀錢想幹啥就幹啥。
“半年六兩銀子。”
村裡人都說是李寡婦纏着秦安，也不知道吃了啥這麼酸，明明人家兩口子互相心疼人。
蘇嫣坐着理蔥，秦安一邊舀疙瘩，一邊送上桌，高大的身子在鋪子裡轉悠。
“你別擔心，幹這點活輕巧着，以前我懷着身子還在挑糞呢。”
小時候沒人供他念，現在她這個媳婦供。
蘇嫣起身接過東西，笑着道：“是挺好的，掌櫃來碗熱湯吧。”
這下狗蛋他娘真是羨慕不來，哪個漢子能幹到這個份上。
想到這裡，她就想到那晚上的場面，心裡有些樂呵。
“成，有空就上去。”蘇嫣自然不會把寧易得罪，再者，她也要賺錢。
今個比昨個多一半的羊湯都賣完了，不過已經午時過。
不說爲了啥，給自家糙漢買兩條裡褲。
“儘快上去吧，應該是有點事。”
“對了，東家說讓你們過幾天上一趟縣城，有些事跟你們說。”
她拿過她手上的碗，真切道：“你冬個手腳冷，少沾水，去幫你家那口子吧。”
蘇嫣笑了笑沒有說啥，念不念得起，她都會盡力讓自家糙漢唸書。
下午沒啥事，等狗蛋他娘走後，她裡裡外外把鋪子收拾乾淨，最後洗了兩人昨個換下來的衣裳，掛在閣樓的窗戶邊上。
瞅着離放堂差不多，她攏了一下頭髮就去私塾門口接自家相公。
一羣孩子跑得比誰都快，一副不想在私塾待的模樣。
沒過一會，高大的壯漢走了出來，一眼就看見穿着杏色布衣的女子，心驀地一軟。
這是他偷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