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維看着希倫的樣子，起初是淡淡微笑，接着捂嘴偷笑，最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可是難得一見的高階魔寵啊！看着平日無所不能的希倫，現在十分爲難地擺弄着碗裡面的筷子，夏維就覺得有趣，這陣子出的事帶給她的陰霾心情，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這個要用拇指、食指和中指配合着拿，無名指和小指也需緊靠中指，”夏維一邊笑，一邊示範，一邊對希倫說，“用手指的關節做軸，分開就可以了，找準使力點，一開始用起來可能會不習慣，但是慢慢……呃……”
正當夏維把正確的用法簡單說了一遍的時候，卻見希倫已經十分熟練地夾起了一筷子手工面，促狹地一笑：“好吃。”
夏維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完全被希倫耍了。
希倫是什麼人？活了幾千年的妖怪！什麼東西沒見過，什麼東西沒用過？
夏維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十分尷尬地埋頭吃麪。
“莉莉，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這種東西的？”希倫三下兩下就把東西吃的乾乾淨淨，還意猶未盡地摸了摸嘴巴，深邃的眼睛盯着夏維，“你見過麒麟殿的人嗎？”
“麒麟殿？”夏維想着，似乎是在那裡聽說過這麼個機構，但是具體是做什麼的，她不是特別清楚。
希倫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而且她也沒有再自己一命同系的伴生魔寵面前作假的必要，只一笑道：“嗯，這雙木柄我只見過一次，就是在麒麟殿裡。”
“哦？”夏維開始覺得自己的穿越似乎不是偶然而成的了，這樣一個神秘的海底國度，怎麼會有筷子這個東西？起初夏維是以爲，希倫在人類大陸上曾經見過，但沒想到，他的見識來自麒麟殿。
“火麒麟，炎芸。我曾經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她也是做了跟你差不多的東西來招待我，那時我纔是在麒麟殿出了大丑，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者神奇的東西。”
夏維眉間一挑：“火麒麟大人也會做……呃，做這種手工面？”這個結論無疑是好笑的，炎芸是這瑪雅獨一無二的大美女，統軍千萬的名帥，實力直逼海皇的頂尖強者，怎麼會跟她有這樣的共同之處？
一個疑問沒解開，希倫站起身倒茶卻又拋出了第二件事：“瑪雅皇宮和麒麟殿最近都不穩定呢……前段時間，海皇山那邊往九大海族分別發了招募令，意爲擴軍。”
夏維睜大眼睛：“擴軍？他們從哪裡拿錢擴軍？”
瑪雅除了各大海族擁有自己的種族軍隊之外，皇宮和麒麟殿都分別有自己的軍隊，而且從人數上來說，海皇和四大麒麟手上掌控的軍隊力量，比九大海族加起來都多，質量也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在出了賬務問題之後，聖殿方面做出的第一個舉動就是裁撤軍隊，當時還找昭告瑪雅了，怎麼這纔不過幾個月的工夫，卻又有錢用來擴軍了？
希倫從書架上拿出一張招募令來，遞給夏維，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看看，能看出點什麼來？”
招募令是用上好的羊皮雕制而成，十分柔軟，摸上去能感覺到舒緩的溫暖，寫在上面漂亮的花體字，晃地人眼睛一花一花的，淡藍色的晶墨散發着一陣陣的幽香，在招募令的左上角，還鑲嵌着代表海皇的紫水晶權杖圖紋，右下則是阿爾薩斯四世的親筆簽名。
夏維腦袋有點發暈，這一張招募令，包含的信息太多了，一下子簡直讓人整理不過來。
呆呆地看了招募令許久，夏維才聽到旁邊的希倫問：“怎麼樣？心裡有數了吧？”
夏維點點頭：“不只是心裡有數，利耶安和夏洛璐此次促成迦樓羅族的內亂，恐怕也是逼不得已了……”
“說說看？”希倫滿意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地微笑問道。
“第一，從招募令的材質上來看，這是出產米諾貢族的羊皮紙，整個海族最好的魔法卷軸都是用米諾貢的羊皮紙製作而成，把羊皮紙如此奢侈地拿來做招募令這種東西，說明我們的海皇陛下最近有錢……不，是非常有錢。夏洛璐用經濟打擊聖殿的計劃，到這裡算是畫上句號了。”
希倫聽着夏維的話，笑道：“對的。海皇不是傻瓜，不會一直被夏洛璐牽着鼻子走。還有呢？”
“第二，是這份招募令的措辭，”夏維又看了招募令一眼，接着道，“我不知道新任海皇阿爾薩斯四世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從招募令的和緩的語氣看來，招募工作做的並不順利，皇宮的軍隊在不久之前大量裁撤過一次，不過多時又要重新招募，會給那些士兵們造成一種困擾。”
希倫一笑：“嗯，不過這個問題，任阿爾薩斯怎麼天縱奇才，恐怕也是解決不了的。現在一些有品階的自由魔法師和劍師，都是處於觀望狀態。”
“沒錯。所以，第三點就在這裡了……或許是知道募兵的難度，這份招募令，只提到了招募海皇軍隊，並沒有提到聖殿和麒麟殿！”
希倫眼睛眯了起來：“那又如何？”
夏維考慮了一下措辭，但也沒有考慮多久，在希倫面前她還是說話比較放心的：“我曾經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一個詞，叫做——中央集權。”
希倫目光一閃：“哦？”
“這場招募名義上是讓四個魔法種族人人自危，極力備戰，但是實際上針對的，不是我們上四海，而是麒麟殿！”
“……”希倫雖然早就看出了和夏維說出的一樣的東西，但夏維依據這些東西得出的結論，卻是把他驚得一震。
“在夏洛璐設計利用聖殿財務問題拖垮他們的經濟的時候，我就在想，堂堂瑪雅的至高帝王，不會沒點積蓄吧……”
夏維說話的語氣太過不着調，希倫忍不住笑了出來：“積蓄……虧你想得出來。就算有，經歷了火燒皇宮那麼大的事，指不定也沒了。”
“就算沒什麼積蓄……”夏維不服氣地嘟起嘴，“海皇那樣的頂尖高手，隨便賣出一份什麼卷軸啊裝備啊也都是不小的數目吧？”
希倫不跟夏維再扯這些：“好吧好吧，我覺得還是積蓄的說法更靠譜一點，你繼續說。”
“嗯，總之就是有一個結論，夏洛璐在聖殿的經濟系統動手腳的時候，海皇陛下不一定真的沒辦法解決，只是，他不願意解決的那麼快！”
希倫的神色慢慢恢復了嚴肅：“說下去。”
“接着我們知道的，就是聖殿負債，歸屬皇廷的軍隊大量裁撤軍隊，其中麒麟殿和各個種族的聖殿都撤掉了幾乎一半的軍隊，當然，皇宮也撤掉了一半的軍隊。然而現在徵募軍隊，卻沒有提到麒麟殿和聖殿什麼事……”
希倫的眉頭皺了起來：“你的思路很好，但是有個問題。麒麟殿還說的過去，海皇不想再讓麒麟殿擁有太多軍隊，再來一次火麒麟叛亂，然而，聖殿就說不通了……那是阿爾薩斯自己的勢力。”
夏維笑着盯向希倫的眼睛，刻意沉默了一會，擺出一副我贏你了的表情：“沒有憑空而來的猜忌。海皇陛下這麼做，不經意地是透出了一個信息哦。”
希倫深深吸了一口氣：“難道是？”
夏維低下頭：“對，九大海族之中，至少有一個種族的聖殿，已經讓海皇陛下覺得，掌控不住了！”
***
這個種族，不會是迦樓羅族。
在和迦樓羅王族的激烈的對抗之中，紅蓮聖殿反而是對海皇最爲忠心的聖殿之一，他們相信海皇是海神在瑪雅唯一的傳人，所有的神職人員在每月的月初都會祝禱，這是其他任何一個種族聖殿都做不到的。
當然，紅蓮聖殿的興盛，也跟蜜雅聖女的才華分不開。
“會是哪個種族的聖殿，讓海皇陛下起了這麼大的疑心呢……”
夏維直到離開希倫的房間，兩人都沒有得出結論。
在跟希倫商量之後，夏維決定還是要將自己的想法跟斯特恩說說，以王族的勢力和夏洛璐的黑荊棘，去調查哪個種族的聖殿惹起了海皇的疑心，應該不是難事。
夜晚光線暗淡，夏維用過晚餐，和斯特恩約了時間，隨後回自己的房間整理了一下之後，帶着希倫給她的那張招募令，去了斯特恩的房間。
這個宮廷首席魔法師，這些時日也算是顯見的老了，剛剛見到他的時候還是那副精神飽滿的模樣，現在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但夏維沒有說出口來，只安靜地在斯特恩的對面坐下，將手中的招募令平攤開來，放在斯特恩的面前。
斯特恩眼神平靜無波，夏維猜着他估計是早就得到了海皇在九大海族遍發招募令的消息，不過他隱居山莊，得手的人又都跟着利耶安親征，這招募令的正本，大概他還沒見過。
想到這裡，夏維心裡一奇，希倫又是從哪裡弄到這個的？
沒給夏維太多的時間想問題，斯特恩的頭已經擡了起來：“丫頭，你把這件東西拿給老夫，想必是已經有了一番想法，說來聽聽如何？”
夏維原本也就是來對斯特恩說自己的想法的，點了點頭：“我沒有上過戰場，出身有非高門大閥，得出的只是一點淺見，老師先聽着等會可以再叫伊希斯他們一同討論。”
“嗯，你說吧。”斯特恩靠在椅背上，很小心地在夏維面前收起了差點溢出的一絲淡淡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