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浪漫愛情故事, 到最後都是王子與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可是,總有一天, 他們終究會慢慢老去的。王子能和公主在一起固然是幸福的, 而當他們白髮蒼蒼時, 還能坐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這,也何嘗不是一種更大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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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壽安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出天牢大門,迎面就是滿面含笑的沈靜姝, 他頓時腳下一軟,立時捉住她手腕, 急急追問道:“姝姝, 你剛纔在隔壁聽着怎麼樣?我剛纔表現得如何啊?有沒有露出破綻?”
“沒有沒有, 壽壽你演得實在是太好了。”沈靜姝捧着粉紅的小臉蛋陶醉其中,“尤其是那句‘我保不住你們, 也不能縱容你們’,配上你當時痛心疾首的語氣,那萬般無奈的悲痛腔調,把那種,那種, 咦, 玉如意當初是怎麼形容的來着……”
“後現代主義的先鋒行爲藝術意識流!”沈靜之的聲音也猛地插了進來, 接過沈靜姝的話頭繼續感慨道, “皇上將其表現得淋漓盡致, 特別是在背手望柵欄的那一場景處,眼中幾滴淚似落非落, 神情似傷非傷,真是讓臣也跟着感動萬分啊。這纔是演技實力派的體現,絕對不是炯王那種偶像派的小打小鬧可以比擬的。”
說罷,他略整衣冠,朝尹壽安一個躬身行禮,“一切已按皇上吩咐安排妥當,蘇相和皇后已經熟睡,三日後纔會醒來。負責驗屍入殮的人手和屍體臣也找好了,絕對不會泄露的。如果皇上還是不放心,要不,到時候臣放一把火,把天牢給燒了,一了百了。至於蘇相和皇后,臣會親自將他們送得遠遠的,皇上可以完全放心了。”
尹壽安滿意地點了點頭,趁沈靜姝沒注意,又將他偷偷拉到一旁,悄聲問道:“那酒呢,你有沒有?”
“嘿嘿,皇上儘管放心,我在酒裡摻了適量的瀉藥,等他們醒來一定會跑不及的。”沈靜之陰險地奸笑着應道,“死罪雖免,活罪難逃,這口氣臣還是會爲皇上出的。”
於是,兩個壞傢伙相視而笑,在沈靜姝不明所以的摳頭中,大笑聲越飄越遠,在晴朗無雲的空中久久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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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壽壽和姝姝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啥,你問後來的事,你確定要聽?真的要聽?好吧,繼續講故事嘍。
後來啊,自然是流沙歲月如飛刀,刀刀都在催人老,帥哥美女逐個削,誰都得挨這一刀……
後來,在君臣上下的齊心努力下,大尹王朝迎來了一個太平盛世“恭文之治”。雖然人事更替,老臣盡退,少壯繁榮,不管朝堂上如何詭譎莫測,換來換去,唯有沈相沈靜之一直巋然不動,在他的丞相位置上安安穩穩地坐了一年又一年。
後來,人們都說,沈相主外,沈妃主內,這大尹朝就差改姓沈了。可是,尹壽安仍舊不理會外面的閒言碎語,三千寵愛在一身。當然,這恭文帝的後宮也確實少得可憐,統共就只有貴妃沈靜姝一人,帝妃情深,不知羨煞坊間多少癡兒女。
再後來,據說某日恭文帝和御史大人陳初在御書房內發生口角,吵輸了一局的御史大人忿然捋袖,頻頻回顧着罵罵咧咧出門時,一不小心撞上了盤龍柱,頓時額上鼓了一個大包,還流了一點血。而刑部尚書大人楚中天聽聞御史大人在御書房門外“死諫”,立即提劍殺入內廷,把正在病牀前慰問御史大人的恭文帝追着攆了幾間殿。最後,弄清楚是誤會一場後,雖然刑部尚書大人又被罰回衙反省加扣俸,但是,恭文帝從此也下了一道密令:但凡御史大人進宮議事,暗衛內侍們一定要嚴防死守,防火防盜防陳初,爲了皇上的安危,堅決不能再有任何流血事件發生。
再後來,春闈之時,新科的文武雙料狀元蘇卿站在了金殿之上,看呆了恭文帝,看傻了沈相。人都說,蘇卿雖是文武全才,只可惜長得太過妖嬈,一雙丹鳳眼妖氣沖天,生爲男兒身卻帶狐媚之相。可是,這恭文帝仍然不顧非議,在沈相之外又設右相,硬是將這個年僅十八的蘇卿弄進了內閣,世稱“小蘇相”。羣臣紛紛嘆息:大沈相,人荒唐,小蘇相,亂朝綱。可就在這一片唉聲嘆氣的擔憂聲中,恭文帝的江山繼續如鐵桶般傳了下去。
再再後來,小蘇相雖有治世之才,卻是性烈如火,是非不斷。先是某日趁酒宴之機,給沈相大人暗中下了一碗巴豆湯,害得沈相差點虛脫。跟着,死皮賴臉在沈相府中混吃混喝混住了近二十年的炯王爺老當益壯,不怕死地又看上了小蘇相,朝思暮想就盼着能摸一回小手,雖被痛毆怒斥,也百折不撓鍥而不捨,甚至天天找恭文帝哭鬧着非搬進小蘇相的府裡不可,活生生糾纏了半世。於是,世人又嘆曰:小蘇相,魅力強,迷君上,惑炯王。
再再後來,南疆不寧,兵禍迭起,柱國大將軍上官瑾拼死報國,浴血沙場,雖退強敵,卻也身中毒矢,拖了幾月,最後病逝軍中。噩耗傳入京城,恭文帝呆坐在龍椅上僵了許久,最後才尋回神智,追封厚恤,慰其妻子兒女。退朝後,他在御書房裡一個人坐了一整天,只命人將上官將軍臨終前命人送來的一個密封長匣送去給沈貴妃。這夜,恭文帝難得一次沒有在安慧宮中過夜,任由沈貴妃對着皓皓明月吹了一整晚的陶壎。
……
時光無情把人拋,終究是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也霜白了少年頭。到頭來,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鳳閣龍樓皆作了古,萬般風流俱成了骨。
後世讚道,恭文帝是千古明君,他興鹽鐵,修水利,除苛稅,廢酷刑,開創了太平盛世,是百姓之福。
可也有人說,恭文帝生性懦弱,徇私情,親佞臣,寵奸妃,好玩樂之技,不思進取,明明就是昏君。
又有人說,沈貴妃出身名門,賢良淑德,母儀天下,爲恭文帝養育了二子一女,功在社稷,實在是後宮表率,一代賢妃。
於是,又有反對者出來不屑道,沈貴妃椒房專寵,獨佔帝恩,更與其堂兄沈相狼狽爲奸,賣官鬻爵,走私受賄,外戚干政,后妃亂權,紅顏禍水啊,她分明就是不折不扣的一隻大奸妃。
無論後人如何評價,歷史終究不過是一抔黃土,而又有誰知道:
某年某月,夜涼如水,繁星滿天,長生殿前,兩個身影靠在一起,看着階下的小兒女們競相追撲流螢。
一個問:“姝姝,你怎麼不穿我新給你裁的那件百鳥朝鳳的粉羅衫?”
這個道:“那個太花哨了,我覺得自己現在年紀大了,太鮮豔的衣服穿着不好看。”
“誰說的,我的姝姝明明最漂亮了,一定要好好打扮纔對得住,趕明兒我再給你做一件露背裝,我們偷偷在寢宮裡穿,千萬不能讓蘇卿看見,否則又要嘮叨半天。”
“唉,這個小蘇相,爲啥越來越像太傅大人了。對了,壽壽,你們肯定他是皇后姐姐的孩子?”
“他抵死不說,我和靜之百般試探也都拿他沒法,不過看長相和脾氣應該錯不了的。”
“壽壽你真好,當年那麼憤怒,最後也肯饒了皇后姐姐他們。”
“我也確實下不了手啊。姝姝,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可是,我很幸運,始終有你們這幫朋友和親人陪在身旁。”
“呵呵,壽壽你過來,這兒有一根白頭髮,我給你拔了。”
“唉喲,對了,我想起個事,後宮後位空虛已久,今天又有人上奏了,姝姝你當真不想當皇后?”
“那當然了,只聽說有‘奸妃’的,什麼時候聽過有‘奸後’一說,我纔不要當皇后呢。”
“哈哈,我猜就是這樣,所以幫你推了。結果今天還有人罵你是奸妃。”
“真的?”
“嗯,今天上朝時羣臣又爲立誰當太子吵起來了。”
“切,這有啥好爭的,立大皇兒不就行了。”
“可是有人嫌大皇兒喜歡做木工活,又有人嫌三皇兒和蘇卿走得太近,最後,他們吵來吵去,就扯到我們頭上了。說我們兩個努力不夠,讓他們可供選擇對象太少。他們還罵你後宮專寵,不主動爲我納妃生孩子,是大大的奸妃,還罵我耳根軟,只聽枕頭風,是昏君。”
“太激動了,太興奮了,這麼多年了,終於又聽到有人罵我是奸妃了!”
“是啊是啊,而且據可靠線報,明天一大早,御史臺的全體言官就會在陳初的帶領下,到宮外靜坐,寫諫議來罵我們兩個。姝姝,就讓我們攜手迎接那雪片般的罵聲吧!”
“嗯嗯,壽壽……”
“姝姝……”
“抹淚,太不容易了……”
“是啊,這年頭,壞人比好人還難當啊……”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