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鐵華站起身，想說什麼，可是從小到大已經逆來順受慣了，此時就算是想反抗，都不知道如何去做。
老太太指着鄭氏：“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還敢跟我大呼小叫的，你們就是個絕戶命......”
“娘，你別說了！”杜鐵華終於咆哮了。
杜鐵華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絕戶二字，這是他心底不能讓人碰觸的傷痛。
“我就說，我就說，你個絕戶，你個絕戶，你個養不熟的狼崽子，當初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是讓你娶了媳婦孝順我的，可你怎麼做的，這麼多年，連粒米都沒吃到過，老天爺啊，你收了這個不孝子還有那賤蹄子吧......”
室內一片混亂，早有鄰居在外面看熱鬧。
村裡人歷來勤快，早早就起來幹活，沒想到今天這杜鐵華家這麼熱鬧。
有人就說：“這老樑太太就不是好貨，以前她大兒子家窮的都賣閨女，也沒見她來過問，這下，看人家賺了幾個銀子，就上趕着來要銀子花，也不怕天打雷劈！”
旁邊杜家六嬸不樂意了：“怎麼地，養兒子是幹啥的，不就是大了能孝順自己，這老杜家有銀子也不知道給他娘送去，還去贖那兩個賠錢貨，真不知道咋想的......”
旁邊的人不樂意了，眼睛一瞪，嘴一撇......
“呸，你站着說話不嫌腰疼，賠錢貨怎麼了，那也是當孃的身上掉下來的肉，擱誰那都得那麼做！”
“這老貨越老越不像話，哪有這樣罵自己兒子的，這是母子嗎？我看是幾輩子的仇人！”
向來正直的杜武家的老孃，剁着手裡的柺杖，生氣的說道，可是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人家兒子都不說啥，自己也不能枉做這惡人呢！
外面的人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屋內的鄭氏有些冷笑的看着坐在炕上耍威風的婆婆，還有蹲在地上一籌莫展的杜鐵華。
畢竟孝道大於一切。她爲了幾個女兒以後能說個好人家，也不能落了壞名聲。
她想了想，就似是下定決心一般的走出屋子，看見外面圍着的一圈人，噗咚的跪在地上。對着大家悲悲切切的說：”人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今天既然大傢伙都聽見了，我也就不瞞着了，我跟幾個孩子風裡來雨裡去的，確實是賺了銀子，我想，咱們村裡的人家哪家也都沒少賺，本來，賺了銀子我應該給婆婆送去，畢竟二叔家的大兒子在念書。雖然二叔家不缺銀子，可這也是我這做大娘的一點心意......“
說道這裡，鄭氏停下來抹着眼淚，屋裡的老太太也下了炕，此時看鄭氏這番做派，剛想要打罵，只是聽她說那幾句話倒還順耳，就沒動手，站那聽着，此時幾個丫頭也紛紛過來。圍在鄭氏的身邊，也跟着哭起來。
有人進了院子，勸着鄭氏，有的點頭。稱讚鄭氏想的周到。
鄭氏接着說：“大家都是有兒有女的人，我上輩子作孽，這輩子老天懲罰我，讓我生了一堆丫頭，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就算是丫頭。那也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前幾年實在太窮了，沒辦法才賣了大丫二丫，可因爲這事，我和當家的沒少被村裡人罵，今年遇上了貴人，山莊的主家大姑娘，收起了山葡萄，我跟當家的還有三個丫頭，每天天不亮就進山，大家都出山了，我們娘幾個也不捨得回去，爲的就是能多采點，多賣幾個銀子，指望着能攢夠銀子，好將我那苦命的兩個女兒贖回來，大家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在那張員外家，每天都挨打受罵，天不亮就起來幹活，每日吃的都是人家剩下的，你們說說，這事攤到哪個做孃的身上，就跟剜了心頭肉一樣，誰能受的來啊......”
旁邊的人都紛紛點頭，對於她的話感同身受，尤其幾個生了女孩被家裡人瞧不起的，眼淚也跟着掉了下來，這時就有人扶起鄭氏。
鄭氏沒動，而是朝着婆婆的位置磕了一個頭：“婆婆，是兒媳婦不孝，可是兒媳婦也沒辦法，這孩子不贖回來，據說會影響大侄子的前程呢......”
礙於人多，這老婆子沒有向在屋裡那樣破口大罵，但是臉色陰沉沉的，心裡恨得要死，這賤蹄子，怎麼不去死！
梁氏站在那，不說話，也不看鄭氏。
可是聽到最後那句話，就忍不住了：“放你孃的狗屁，你個賤蹄子，你懂個啥，就算是你家六個賠錢貨都被賣了，跟我那大孫子有啥關係？我可告訴你，咱們早就說好了，窮死餓死賣兒賣女，那是你家的事，跟我家可沒一點關係，你要是敢連累我那大孫子，我老婆子活吃了你，到時把你這六個賠錢貨都賣窯子裡去！”
“你個老乞婆，這是你當奶奶說的話嗎？你也不怕口舌長瘡？”
杜武家的老孃氣的實在忍不住，真想給這糊塗偏心的梁氏一柺杖！
圍着的村人聽了這話，也面露不屑，在怎麼說着也是老杜家的骨血，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而開始向着老太太說話的人，此時也不吱聲了......
而住在杜家村另一頭的杜鐵柱家，杜鐵華的爹杜山怕丟人，沒敢來，心裡罵着老婆子，眼皮子瞎淺的，自己都跟她說了，當初分家文書都是寫好的，現在看老大家的賺了銀子，就想都要來給大孫子花，自己當時就是那麼一猶豫，想着，老大家的反正都是丫頭片子，銀子留着也是白瞎，還不如給大孫子讀書用，沒想到這老婆子說風就是雨，一大早的就衝過去了。
就她那性子，肯定不會說好聽的......
這銀子就是想要，也得好好要啊......
好在大兒子是個老實的，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可是剛纔二兒子杜鐵柱一番話，就把他嚇了一跳。
什麼？那鄭氏竟然被桃源山莊僱去做了管事，雖然就只管醃製酸菜，那可也是一攤子呢，大小也是個管事啊，人家都說，宰相門房還三品官呢！
老爺子眨巴眨巴眼睛，而且看二兒子的意思，以後說不得還要巴結她？
老爺子就跟吞了一隻蒼蠅那般的難受。
沒辦法，不管如何，得把老婆子叫回來。
等兩個人急匆匆的趕去那裡，就是一陣氣結。
沒想到老婆子在這裡鬧的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