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杜雲卿從密道里送回了棲凰宮，楊昭也順着密道回了太醫院，而後再從太醫院的大門去面見一個人。皇上並不總是在秘園裡的，可楊昭這次直接就到了秘園，並且讓那裡守候的太監去告知皇上。
楊昭坐在秘園書房的一側精緻龍紋的檀木椅子上，優哉遊哉的把玩着茶杯，喝着裡面上好的西湖龍井。也不知過了多久，皇上纔出現在了書房。
皇上一臉的鐵青，似是才被一顆石頭噎住了喉嚨。而且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的那種尷尬，這結合在一起就是現在皇上的神情。
楊昭偷偷一笑，也不起身行禮。就這麼坐在原地，悠然的望着從茶杯裡冒出來的茗煙。
“楊昭，你好大的膽子！”皇上聲音不大，但卻猶如豹子在狩獵之時發出的低聲沉吟，讓人聽了就忍不住有些膽寒。一邊的太監已是臉色有些煞白，不自主的退了幾步。
楊昭將茶杯放了下來，緩緩說道：“是嗎，不過依小臣看來，皇上的膽子纔是真的大呢。不過也是，堂堂九五之尊膽子若不大又怎能在這皇宮之中，來去自如呢。”語調微微上升，似有所指。楊昭似是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皇上，一副你的秘密我都知道的樣子。
皇上面容一變，也盯着楊昭的眼睛。良久，皇上吞了口唾沫，揚手示意太監先退下去，說道：“不許任何人接近。”
書房內，又只剩下了皇上跟楊昭兩個人。氣氛說不出的詭異緊張，在這等空氣凝結之中，楊昭卻依舊悠然自得，即使面對皇上冰冷無情的眼睛也一樣。
“你知道什麼？”皇上一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可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能聽得懂，楊昭無疑就是這個知道一切的人。
楊昭自信的笑了笑，說道：“皇上真乃人中龍鳳，天之驕子。這一雙眼睛，可真是天下無雙，世間難尋。”用雙指做了個插眼的動作。“皇上的一對龍目，楊昭可是畢生難忘。”
這麼一說，皇上便似是明白了，本還想繼續的裝作不知楊昭的意思。可見到楊昭那胸有成足的笑容，以及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他就是再裝也只能顯得他很蠢。
“那天晚上，那個黑衣人是你？”皇上詢問說道，可語氣並沒有多大的驚愕，反而一點都不意外。
楊昭又是端起了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梗，說道：“作爲皇上的心腹，怎能不對皇上關懷備至。”
皇上冷笑，沉沉說道：“你膽子倒不小，裕親王府那等地方若不是朕在那裡有幾個暗衛，只怕也進不去。”仔細的端詳着楊昭，越發的覺得這個人有些深不可測了。
楊昭笑了笑，說道：“膽子不大，又怎能做的了皇上的心腹。皇上可不要懷疑小臣的忠心，昨晚要不是小臣的協助，皇上安插的暗衛只怕都要命喪王府了。”
昨天的箭雨來勢洶洶，若是再拖延下去，皇上也不可能抵擋得了十幾個人的進攻。再過不用片刻，援兵一到，別說逃走就是活命都是難上加難。皇上若遇到了危險，幾個暗衛定是要挺身而出的。
有了幾人的相助，皇上可以趁機逃脫。但幾個暗衛身份暴露，就算是逃了出來皇上也不會再用他們，爲了秘密不泄露，他們除了死之
外，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培養一個暗衛至少需要十年八年的時間，安插在裕親王府的暗衛，所花的心血就更不用多說了。跟裕親王做鬥爭，可沒有那麼多的十年八年。
皇上心知楊昭所思慮的是對的，在裕親王府的那批暗衛，都是先皇留下來的。否則就憑現在他手下的那些人，在裕親王府絕對逗留不會超過一個月就會被發現。
皇上眯起了眼睛，說道：“這忠不忠心可不由你說了算，想要朕相信你，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說罷，昨夜你夜行裕親王府，是爲何啊？”
楊昭此刻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讓皇上相信，唯一可以讓他相信的就是真相，說道：“皇上可還記得數年前皇后被毒一事。”
此事轟動朝野，皇上不可能不知道。那次死得人就是太醫院裡的藥童加起來，都比當年處斬的死刑犯要多。
楊昭繼續說道：“實不相瞞，當年最有嫌疑的蘇青葉正是小臣的表親，楊昭此行就是爲了調查此事。”
皇上對蘇宏的死可是相當的痛心，若不是當年他勢單力薄，也不會讓孫世良就這麼得逞。蘇宏若在，他也不必忍氣吞聲，還要看朝中老臣的臉色行事了。當年蘇青葉被指下毒謀害皇后，他也知道這根本就是栽贓陷害。只是所有的人證物證都指向蘇青葉，他若徇私枉法，豈不是給了那羣烏合之衆指責他的機會。
皇上見過蘇青葉，滿面淚花的樣子讓他有些憤怒，他並不可憐蘇青葉，只是蘇青葉讓他感到自己的無能！
皇上忍下了氣憤，對楊昭說道：“那你可查到一些什麼了嗎？”
楊昭點點頭，可並不正面回答，說道：“不知皇上是否聽說刑部尚書杜令被燒死一事。”此事發生在太醫院，又是跟楊昭有關。楊昭這一問等於是白問，她知道皇上對她的監察無處不在，但爲了假裝無知還是要做戲的。
皇上沉沉嘆息，說道：“杜令是個好官，飲酒過量而意外被焚死，實在是可惜。”猛然的回過神來，眼睛一擡望向楊昭。“難道你想說，這杜令不是被燒死的？”
楊昭也有些沉痛的嘆息，說道：“杜大人是在火災中被發現的，可確實就不是被燒死。那天夜裡，杜大人一身是血的衝到了小臣的臥室裡，小臣一時情急竟然也慌了神，連忙去找太醫來想給杜大人診治。可是，這一去是不幸中又大幸。楊昭因此逃過一劫，卻沒想到杜大人命喪當場。”眼角偷偷的打量着皇上的表情，見其面容雖然哀傷，可眼睛裡卻是冰冷一片。
楊昭心中一笑，看來皇上這是相信她的說辭了。杜令一死，對蘇青葉的調查也就斷了一半，對於這要謀害蘇宏的人來說是百益而無一害。蘇青葉是楊昭表親，調查的終止對楊昭來說也沒有好處。皇上無論怎麼考慮，都不會有什麼理由可以懷疑她。
“那你到裕親王府做什麼？皇后一案跟裕親王有關係？”皇上沉沉的問道，暫時相信了杜令是被謀害而亡。
楊昭坐直了身子，說道：“皇上怎麼不問問，我是憑什麼到的裕親王府？”
皇上驚疑，也是問道：“那你是爲什麼到了裕親王府？”這查案沒有線索，可是找不到方向的。
楊昭語氣沉了下來，說道：“杜大人雖然身受重傷，可在楊昭走之前還是對楊昭說了四個字。”
皇上喃喃念道：“裕親王府？”
楊昭點點頭，算是同意了皇上的說法，說道：“杜大人就只對楊昭說了這四個字，當時楊昭想着快些救命，便來不及多想就去請太醫了。本想救回了杜大人，再問什麼問不出來。可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
皇上眼眸深沉了下去，面目寒霜，似是有些殺意。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杜令正直敢言全大梁皆知。他口中的這四個字在皇上心中，可跟在楊昭心中的意義不同。
裕親王不僅是當年跟他爭奪皇位的人，更是現在想要謀朝篡位的人。大梁的百姓之中，裕親王恭謙有禮，封地也是經濟繁榮。民心所向者，帝王之隱患也。
如今裕親王又是禮賢下士，所有的學士投向他門下的衆多。皇上就算如何的招兵買馬，到底還是難以匹敵。
楊昭看穿了皇上的心思，怪只怪皇上太過多疑了。自己兩次身死才換的他的三分信任，試問這世間誰能有楊昭這樣的好運氣。老太醫曾說過，從他小時候起經過這藥物煎熬過下來的人，也不過三四個而已。
老太醫一死，除了楊昭之外，現在全天下也沒有一個人還活着了。皇上知道那藥物的厲害，就算對楊昭心存忌憚也不敢再動她，昨夜夜闖裕親王府被楊昭發現，等同於送了一個把柄給楊昭。
但凡是有尊嚴的人都不會輕易的被人脅迫，高高在上的天子更加的不會。於是，楊昭將杜令跟她這些日子調查的一切都告知了皇上，也包括在裕親王府裡看到的聽到的，還有尚在人世的蘇青葉，
皇上見楊昭坦誠，心中略微的少了一絲不悅，說道：“蘇青葉既然還活着，那要查出是何人毒害的皇后，就只是時日的問題了。不過昨夜這一鬧，不知裕親王還會不會留下蘇青葉。”這不肯被利用的人，反過來很可能就是致命傷。
楊昭略微思慮了片刻，說道：“依小臣愚見，裕親王暫時還不會將蘇青葉剷除，畢竟這個人他留了這麼多年。而昨夜皇上也並沒有到達蘇青葉所在的地方，裕親王不會對她心生懷疑。”
皇上爲什麼要到裕親王府的那一個地方，楊昭沒有敢問。想知道答案，有時候也不一定要開口問，問出來的也不一定是實情，尋個機會自己去查看一番就明白了。
“你就爲了杜令的一句話，就到了裕親王府？”皇上別開了蘇青葉，問起了楊昭個人。
楊昭點頭，說道：“孃親甚是掛心這個表侄女，入宮前就囑咐了楊昭。機緣巧合遇到了杜大人，有了消息怎能不去查看一下真假。”猛然見了皇上狐疑的眼神，楊昭渾身凜然，接着說道。“要不是王府後門的小廝喝醉了酒，楊昭只怕還沒那麼容易混進來呢。”
皇上似是不相信，問道：“果真如此嗎？”
楊昭輕鬆的笑了笑，說道：“當然不是，小臣沒皇上之能可以擁有暗衛，只是某些人給小臣送了不少的禮物。小臣不過是移花接木，借花獻佛罷了。”
金錢永遠能夠收買人，尤其是那些身份低微而又沒什麼原則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