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鬼吏,身體的恢復速度真是驚人。”任醫生說。
“還要多虧醫生的照顧。”夜染客氣的說,起身下了病牀,拿過任醫生爲嬰兒準備的奶粉,道謝告辭。走出診所,看到衣錦離正倚靠在車門上打電話,神情異常嚴肅,看到了出來,不知說了什麼就急急掛了手機。
“在和誰打電話?”夜染隨口問。
“族裡的人。”衣錦離走過來接過夜染手中提着的東西放到車上。
“族裡?他們找你有事?”
“也沒什麼大事。”衣錦離有些含糊其辭,“好了不說這個,我們快點回家吧,小合還等着開飯呢。”
夜染覺得衣錦離似乎有什麼事情瞞着他,但一想到要回家喂女兒喝奶,他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急急忙忙的上了車,隨着衣錦離一起回到了家。
他們到家時,衣合正在搖籃裡扭動着圓滾滾的身子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夜染走過去將她抱起,吻着她粉嫩的小臉溫柔的問:“小合在玩什麼?”
剛剛出生五天的嬰兒自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衣合依舊搖着手咿咿呀呀,玩得不亦樂乎。
“錦離,不說小合是不是在說餓?”夜染擔心的問。
“她要是餓的話就要哭了。你別擔心,她就是自己玩兒呢。”衣錦離拿過來沏好的奶粉,喂衣合喝下。就在這時,夜染手背上的閻王令忽然閃起了血光。
“怎麼回事?”衣錦離問。
“閻王在召我回去。”夜染皺眉說。
“他找你做什麼?”衣錦離擔心的說,“阿染,別回去!”
“別傻了,閻王下的命令,怎是我說不回就能不回的。”夜染將衣合放到衣錦離懷裡,“你好好照顧小合,我去去就回。”
夜染轉身,卻被衣錦離拉着,帶着不確定與不安小心翼翼的問:“真的能……去去就回麼?”
“我……會爭取早點回來的。”夜染的臉上帶着無奈的苦笑,最後吻了吻衣錦離和衣合,消失在了幽藍鬼火之中。
大殿之中,閻王面寒如鐵,冷冷看着座下之人:“夜染,你可知罪?!”
夜染單膝跪地:“夜染知罪。”
“你明以補全季代珍的資料,爲何遲遲不將她帶回冥府,恢復樂洪凱和李艾的姻緣?”閻王厲聲問道。
“這……”夜染一時語塞,“夜染知罪。”
“光知罪有什麼用?!”閻王拍案,“你知不知道,倘若樂洪凱與李艾的姻緣錯位的時間太久,他們或許也會與他人結上錯位的姻緣,若長此以往,就要出亂子了!”
“屬下知罪!屬下這就去將季代珍捉拿歸案!”夜染說道。
“本王限你三日內將季代珍捉回冥界!不要再讓本王失望了。”
“屬下遵命!”
衣錦離抱着衣合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輕輕的哄着她睡覺,眼睛不是的看看掛在牆上的鐘:“阿染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
幽藍的火光在客廳閃現,衣錦離急忙跑過去,卻聽到夜染急促的聲音:“別過來!我身上的陰寒之氣太重,會影響到小合的!”
衣錦離停下腳步,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想把衣合放回到搖籃中,誰知道剛放下她,本以爲熟睡的嬰兒便咧開嘴大哭個不停,一邊哭兩條小腿還不停的蹬着,衣錦離沒辦法,只好又將她抱在懷裡繼續哄着。
“沒關係,你抱着小合站在屋子裡就好。”夜染笑着說,“我要去抓季代珍回冥界了,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們。”
“阿染……你……”衣錦離心中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他預感到自己最擔心的事終究是要來了。
“放心,我會再回來的,在不久之後。”夜染笑得溫柔而燦爛,這是衣錦離見過的夜染最好看的笑容。然後他的身體在鬼火的燃燒下漸漸消失,不見了蹤影。
“夜染,你等着我!”
夜染找到季代珍的時候,她正坐在樂洪凱的牀邊,溫柔的撫摸着他的臉,哼着不知名的曲調。
“你要更改他的記憶?”夜染暗道不妙,急忙衝過去,卻已是來不及,季代珍哼完了最後一個音調,一團霧似的東西從她的掌心傳到樂洪凱的腦子裡。
“既然他的前世是你的愛人,你又怎麼能下毒手害她?!”夜染質問道。
季代珍有些吃驚的看着眼前這個黑衣人,感受到他身上的森森鬼氣,比以往捉拿自己的鬼差都要強烈。
“你是冥府的人?”季代珍語氣平靜。
“是。”夜染回答。
“來抓我回去?”季代珍又問,依舊恬靜淡然的坐在昏睡的樂洪凱身旁,沒有絲毫要逃跑的意思。
“沒錯。”夜染說,“你私自逃離冥界,與人類成婚破壞他人姻緣,每一項都是重罪。何況現在,你擅自改變樂洪凱的記憶……你究竟是愛他,還是隻想佔有他?”
“我雖然有一些瘋狂的想法,做了錯事,但對他的感情卻是真的。無論是人是鬼,他都是我唯一愛的人。”季代珍湊到樂洪凱的脣邊輕輕一吻,像是訣別般的道了聲保重起身對夜染說,“放心,我是不會害他的,我會離開他,還給他本應有的幸福。我只是不想和他離婚而已,就算是人鬼殊途,我也接受不了與他離婚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給他灌輸了我因病去世的記憶。這樣我們不會離婚,他也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你……放下了?”夜染問。
“是啊,正如那個劇本上寫的那樣,鬼妻最後的離開,纔是洪凱心中所期望的結局。”季代珍的眼中閃爍着晶瑩,“我這麼愛他,就應該滿足他的期望,我要離開他,隨你回去。”
“你能想開,很好。”夜染沒想到季代珍能乖乖束手就擒,看她說的真誠,不由嘆了口氣,“你若早能這麼想,就可免去很多刑罰了。”
“我知道,我犯了很多錯。”季代珍淡淡的說,“人要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鬼也是如此,我犯的錯,我甘願受罰。”
夜染點點頭,揮揮手指,幽藍的鬼火繩子一般綁上了季代珍的身體,他拉着鬼火的另一頭,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了房間裡。
“這段日子以來,麻煩醫生的照顧了。”衣錦離躺在診所的病牀上說。
“你不用謝我,你給的報酬,足夠我這麼做。”任醫生回答。
“我是個大男人,不懂得怎麼照顧孩子,以後恐怕也沒有時間,所以……還是要繼續麻煩醫生幫我照顧小合。”衣錦離望着頭上明晃晃的燈,閉上了眼睛。
牀兩旁的儀器將麻藥注射到衣錦離的體內:“放心,我會依照約定好好照顧你的孩子。我只是要研究琉璃眼,所以只挖出你一顆眼睛即可,最然會對你今後的生活造成影響,但也不會太大。”
“多謝,開始吧。”衣錦離話音剛落,只覺得身上像是被蟲子叮咬般微微刺痛,很快的身體便失去了知覺。
走過奈何橋,夜染沒有帶季代珍回大殿覆命,而是將她徑直帶到了輪迴井。
身上綁着的火繩被解開,季代珍詫異的望着夜染,只聽夜染淡淡的說:“去投胎吧,去開始你的人生。”
“你,你說什麼?你放我去投胎?”季代珍吃驚的說,“爲,爲什麼?我犯的錯不是應該受到懲罰麼?”
“我相信你已經改過自新了。”夜染說。
“你爲什麼要幫我?”季代珍仍是不敢相信,“你私自放了我去投胎,被閻王知道是會受到重罰的。”
“這不僅是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夜染勾起嘴角一笑,“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的。”
季代珍還在納悶的時候被夜染雙手一推跌入輪迴井中。她看着漸漸變得模糊的夜染,帶着與周身鬼氣不相符的燦爛笑容。
黃泉路上每天仍是來來往往無數魂魄,他們面無表情的走在這條茫茫的死亡之路上,爲有兩旁鮮紅的彼岸花,爲他們指明瞭方向。
一個挺拔的身影走在這條陰冷的道路上,他腰背挺得筆直,走起路來昂首闊步,像個訓練有素的軍人一般,一張足以迷倒衆人的臉上表情略顯嚴肅,額前的劉海很長,擋住了左眼,但他卻沒有將劉海整理一下的意思。他走的並不快,但是每一步都十分文穩健,加上欣長雙腿的天生優勢,他一路上不斷的超越着自己身旁的其他魂魄。遠遠望去一頂高帽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鬼竟是逆着黃泉路而來。
離得越近,帽子看得越清楚,上面還寫着兩個大字--鬼差。
“原來是鬼差到人間捉鬼。”他心裡想着,腦中再次浮現出那一張冷靜沉默的臉,“阿染,不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錦離!”一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喊聲使衣錦離渾身一顫,他急忙尋聲望去,原來正是那個戴高帽子的魂魄發出的聲音,他剛剛治只注意到那頂帽子,竟沒有留意到帽子下的那張臉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夜染。
“夜染,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變成鬼差了?”衣錦離急忙上前握住他的臉仔細端詳,卻在夜染的鎖骨下方發現了一個罪字的紅色刺青,“這是怎麼回事?!誰對你下的狠手?”
“這是我應受的懲罰。”夜染雲淡風輕的說,“我放走了季代珍的魂魄。”
“什麼?你爲什麼這麼做?”衣錦離話一出口忽然明白,夜染是故意犯錯被貶成爲到人間捉鬼的鬼差。
“我說過,不久之後,會回來的。看,我沒有食言吧?”夜染勾起嘴角在撩起衣錦離遮在左眼上的頭髮時立刻嚴肅了下來,“錦離,你的眼睛怎麼了?!”
頭髮下的左眼,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亮。
“別擔心,只是用它交了醫藥費而已。”衣錦離笑着說。
夜染看着他不甚自然的笑容,顫抖的問:“那個任醫生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它只是要了我左眼中的琉璃眼而已,並沒有對我做什麼。”衣錦離回答。
“那爲什麼……”
“我做了朱雀神像的侍奉者。”衣錦離儘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明顯一些,“這樣我就能擁有很長的壽命了,也可以自由穿行陰陽。雖然每年都會有兩個月要向雕塑一樣守在神殿中,但這樣一來,即使你刑滿被重新召回冥界,我們也能常見面了。”
“真的?真是……太好了,我們可以不分開了。”夜染激動的說。
“當然,我已經完成了今年的站崗,正打算來冥界找你,既然你也能回人界,我們就一起去接小合回家吧。”
“嗯!”
黃泉路上,衣錦離和夜染朝着與重魂魄相反的方向大步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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