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秋原本一直在旁邊悶頭喝酒,等莫菲菲們說完後,忽然語出驚人:“我見過雲先生!”
然後他就發現,他們幾個迅速把頭湊到他跟前,身後也“呼啦”圍上了一大幫人,全是剛纔在客棧裡閒聊、喝酒的客人。撲秋的長相原本就非常惹眼,進來時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他和莫菲菲他們說笑,其實很多人都在支棱着耳朵聽他到底說什麼。誰不好奇啊,外國人是天天都可以看到的麼?都想看個細,然後回去向熟人吹噓。
撲秋顯然有點傻眼,不習慣被衆人如此圍觀,反而說不出話來了。莫菲菲他們還沒急,周圍的人倒先急了。
一個小商販樣的中年人催促道:“你這個外國佬倒是快說啊,雲先生到底長什麼樣,是不是高大威武的大漢?哎呀真是急死人了!”一副恨不得自己來說的架勢。
撲秋尚要開口說話,旁邊有人不樂意了:“胡說,雲先生分明是一個手拿鵝毛扇的儒雅男人,智慧堪比諸葛孔明!”
“呸!你知道什麼。我媳婦的遠房表哥的姑父說他見過雲先生,是一個長着山羊鬍子的六十歲老頭子。”
“你們都別和我吵,我這絕對是內幕消息,有個在衙門當差的朋友告訴我的,其實雲先生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是爲了行走方便,才掩人耳目起了‘雲先生’這個外號。”
“你胡說!”
“你騙人!”
“如果我說的不是真的就天打雷劈!”
他們幾個悄悄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確如剛纔沈天啓說的,這個雲先生身份還真是神秘,坊間傳言就有那麼多個版本。沒想到古代人也具備這麼強的娛樂性,一個個都有掌握明星獨家隱私內幕的篤定。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之前想辦份報紙的模糊念頭越來越清晰,或許可爲之。
眼看就要喧賓奪主了,莫菲菲重重咳了一聲,指着撲秋說:“大家安靜!我們聽他怎麼說!說完大家再討論好不好?相聚就是有緣,店小二,拿杯子來,我請大家一起喝新買的波斯葡萄酒。站着多累,大家還是回座吧。我讓他說話大聲點,保證所有人都可以聽得到!”
衆人一聽有免費酒喝,還是難得一見貴得要死的波斯美酒,馬上全部坐了回去。夥計給大家換上乾淨杯子,沒有玻璃杯只好拿普通酒杯代替,可惜了她的酒。反正也喝不了那麼多,乾脆大方點算了。
衆人端着杯子小心翼翼喝着,有人皺眉有人新奇,但是都沒有發出聲音,生怕錯失了一個字。
撲秋在衆人矚目中開始娓娓道來:“那是去年冬天,正是一月下旬,北風呼呼颳着,還下着大雪,我覺得很冷、很冷、很冷……”怒,有人脫下臭鞋子砸到他頭上:“再說廢話老子剁了你!”
撲秋委屈的眨着大眼睛,不明白自己哪裡錯了。祖父說時間、地點、人物是寫作三大要素,先說時間有什麼不對?
不過看着周圍憤怒的羣衆,他也不敢辯解,只好快速進入主題:“那還是在西吳國境內,我的盤纏只剩下一點,故而沒去客棧投宿,只能找間破廟自己生了堆火取暖,打算當晚就住在破廟裡。傍晚,雪更大了,四個黑衣人擡着頂轎子停在門口,我聽到轎伕低聲朝轎裡的人問道‘雲先生,我們且在這裡避避雪吧。’轎子裡男人問‘廟中是否有人?’轎伕說只有個外國人,愣頭愣腦的。轎子裡的人聽聞後,就走了出來。”
“轎子裡的人就是雲先生?”衆人摒着氣問。
“聽那轎伕是這麼稱呼沒錯。”
“你和他說過話沒?”
撲秋又抿了一口酒,慢條斯理說:“我看他們都佩帶刀器,大雪天居然還在趕路,覺得不是好人,所以假裝不懂漢語的樣子,只由着他們走進來,沒敢上前搭話。”
有人鬆了口氣:“幸虧你沒打招呼,聽說見過雲先生真面目的人沒有一個還活着!”
“啊,那我現在說起此事不會被追殺吧?”撲秋一副懸崖勒馬的表情,打算爲了小命着想還是別說什麼小道消息了。
就是人民羣衆答應,莫菲菲也不會答應,正聽得津津有味呢。道道指責的目光射向那個危言聳聽的人,恨不得在他身上穿個馬蜂窩。那人見狀往下矮了一截,囁囁說:“我剛纔是嚇唬你的。”
“是呀,是呀。”衆人紛紛點頭附和:“他喝醉了,說胡話呢。”起來兩個健壯的小夥子上前一人搭一胳膊,把他擡到門外隨手一扔。門口傳來“啊”的一聲,衆人置若罔聞,期待地看着撲秋:“別聽他胡說,請繼續。”
“那從轎子裡走出來的男人身穿錦袍,披着厚厚的披風,戴頂白狐皮帽。進來後他把帽子一摘,我纔看清他的相貌。”
說到關鍵處了,鴉雀無聲,連吸氣的聲音都可以聽見,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得足足的。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他怎麼還不說?
眼看又有人要爆發了。好個撲秋,不慌不忙從自己身上那破包裡掏出個瓷碗,拿在手中。
衆人不解,以爲他餓了,有人扯着嗓子喊:“小二,給他來碗飯,兩個小菜,算大爺帳上!”
“NO,NO,”撲秋微笑地擺了擺手,“小人初到貴寶地,眼看就要身無分文露宿街頭,與各位相識就是有緣,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說完捧着碗遊走到每個人面前。
靠!這個外國佬的江湖賣藝腔調倒是學得活靈活現。莫菲菲滿頭黑線,撲倒在桌上,彷彿看見一隻烏鴉嘎,嘎叫着飛過,渾然不覺自己的衣袖已經給那黑桌子來了個大掃除。
聽衆們紛紛解囊,或多或少丟幾個銅板,遇到笑嘻嘻說沒錢,打算捧人場的,撲秋就把碗伸在他面前久久不走,直到那個覺悟不夠的人在旁人針扎般的目光中,流着汗掏出錢丟到碗裡爲止。一圈下來居然收穫頗豐,莫菲菲示意小林子丟了一錠銀子,咱不吃免費的午餐。
撲秋終又坐下來,很爲自己的神來之筆洋洋自得,小心翼翼把錢收好,又繼續說起來:“那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高六尺有餘,臉很清瘦。長一雙狹長的雙眼,眯起來時會迸射出凜冽的寒光,當時他就這麼掃了我一眼,我嚇得立即不敢擡頭多看。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嘴脣總是往上翹着,好象在笑。但是眼睛裡明顯沒有絲毫笑意,看起來覺得非常詭異。”
衆人在腦海裡迅速想象一個笑面虎的形象。莫菲菲莫名其妙想到小丑,然後想到以前曾狂愛的動漫《全職獵人》裡變態的西索大人。趕緊甩甩頭丟掉這個奇怪的念頭。
“後來呢?有沒有發生什麼?”
“然後其中一個轎伕,順便提一下,他那四個轎伕都面無表情,對他必恭必敬的樣子,看起來訓練有素,連身高個子都差不多。其中一個從轎子裡拿出塊繡着百鳥的毯子鋪在地上讓雲先生坐下。還拿出一壺酒溫了給他喝。不知道是什麼酒,我現在都記得起那香味。”說着還陶醉的使勁朝空氣中嗅去,彷彿那壺酒就在跟前。
“之後,大家都沒有說話。直到雪小了,雲先生又上了轎子匆匆趕路。外面天已全黑了,他們居然無礙。”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哦~”衆人拖長了聲音,意猶未盡,還各自陷在幻想中。
從此,有關雲先生的傳言又多了一個版本,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只有聽的人自己去判斷了。
聽完撲秋的描述,莫菲菲心生嚮往,好想認識這個神秘的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