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們都從鄯州大總管府裡散了，馮小寶與楊成獻步出大堂，只覺得日頭非常猛，烈日當空，身上的衣着顯厚，讓身體出汗。
“那不是天熱，而是你的心熱！”馮小寶對自己說。
打大仗好啊，不打哪能享太平！
馮小寶非常喜歡說“享太平”這三個字，屬他專用，想名副其實必須打個大仗！
前軍副總管王孝傑在府門邊等着他。
三人行，王孝傑說道：“小寶，往承風嶺、樹敦城一線的吐蕃斥侯小隊非常多，也很精銳，我們與他們多次交戰，難以深入。”
雙方關係非常好，馮小寶與王孝傑私下是稱兄道弟，所以王孝傑不說馮小寶的官職，還主動通報敵情。
“大總管，劉工部知道嗎？”馮小寶問道。
“知道！”
“他們有什麼表示？”
“劉工部叫我不必擔心，就說吐蕃人加強戒備很正常，畢竟我們這麼多兵馬，同樣也沒給吐蕃人的遊騎兵過來，大家彼此彼此！”王孝傑說完，卻問起馮小寶道：“小寶有什麼表示？”
馮小寶微微一徵，扭頭望着他，他正目光炯炯地看着馮小寶。
馮小寶把臉調回，望向天際，目光深遠，從容而道：“大非川上有吐蕃大軍，至少四十萬，正在等着咱們！”
王孝傑和楊成獻呆滯着臉。
刀頭上舔血的軍人最講徵兆，他們同樣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但還是向好處想，馮小寶乾脆把底牌揭開，嚇着了他們。
任王孝傑膽大包天，顫聲道：“小寶，你真的這樣認爲？”
起初他以爲起兵二十五萬是大唐宣揚國威的好機會，豈料也是給敵人聚殲他們的好機會。
馮小寶無情地繼續道：“這麼多兵馬，領兵的必是論欽陵，有得我們樂呵的！”
“嚇！”
論欽陵的名聲在外，王孝傑和楊成獻給嚇上加嚇，連薛大帥都敗在老論手裡，他們可不認爲李敬玄這等文官可以匹敵老論同志。
真要是論欽陵統兵，則唐軍危殆，此次出兵更多，卻更兇險過上一回薛帥帶領唐軍，萬一兵敗，大唐精華盡喪，影響深遠！
爲了這場大戰，若被敗掉、會讓人們感覺一切都付之東流了，確實應該握在一個有能力的人手裡。
現就唐軍統兵大將點手指頭，李敬玄第一個out掉，他能夠打得過論欽陵？大家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機會更大。
劉審禮？忠心耿耿的軍頭一個，做事很老黃牛，可是他能撐起大局，王孝傑和楊成獻深表懷疑。
李謹行？有勇有謀，大家很看好他，如果給他時間，三年五年他就可以支撐大局，目前嘛，有點懸了。
至於契苾明還是嫩着，韋待價則一般一般。
最後是馮小寶了，他？
王孝傑和楊成獻面面相覷，他這麼年輕，能夠與論欽陵對峙？還真的有點不信。
但他們也抱有一種希望，因爲馮小寶非常神奇，這樣年輕做到武是將軍級別，文爲刺史級別極之少見！不僅是運氣、努力可言，還有一種神秘感。
他或許真的能化腐朽爲神奇吧！
見到他們徵徵的樣子，馮小寶一人給了他們背上一巴掌道：“別想那麼多，天塌不下來，論欽陵算不得什麼！”
倘若別人大言不愧說這話，只怕他們會回敬一巴掌。。。打臉，可是馮小寶說出這話，居然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王孝傑和楊成獻心中稍定：站他們中間的這個人哪，或許能成就他人所不能成功的豐功偉業。
氣氛有點沉重，楊成獻突地活潑起來：“想這麼多做什麼，想得多也先將自己給嚇死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是吃飯的時候了，我請你們吃羊肉泡饃，我知道地方！”
大家聽了他的話，一起吃泡饃去。
楊成獻引大家去的檔口非常熱鬧，差不多到了飯點，裡面擠滿了人，好在店家識得他，硬擠出一張桌子給他們坐，至於他們的侍衛只能夠打包在外面吃了。
羊肉泡饃很快送上，委實不錯，饃用的是通湟縣的麥粉所制，說起來通湟縣出產的麥子，特別好吃，因爲它們的出生是經過了選種！
選出顆粒大而結實的，裡面的成分高，吃起來確實勝其它麥一籌。
用的羊肉還是通湟縣出產的羊只，相對於其它地方的粗生粗養，通湟縣則走向了精養的程度，雖說好了僅是那麼一點，也不是很多，可通湟縣羊肉就比其它地方更好吃。
湯熬得好，還是通湟縣流出來的作法。
肉爛湯濃，香氣誘人，大家快活地吃吃喝喝，方纔的沉重不翼而飛。
周圍人多口雜，他們只是單純地吃箇中午飯。
不過吃完飯離開，馮小寶提醒王孝傑道：“你最好不要把我方纔的話說出去，畢竟沒經過證實，要是你說出去了，大總管可以拿你作擾亂軍心論處！”
大軍已經踏動，如箭在弦，任何雜音都會給毫不留情地清除掉！
王孝傑悶聲道：“我曉得了，回去頂多提醒一下！”
馮小寶輕拍他肩膀道：“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似乎在預示着什麼，馮小寶信誓旦旦地道：“我從不拋棄我的戰友！”
他目光清澄晶瑩，王孝傑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我知道！”
兩人互致軍禮告別後，王孝傑大步而行。
“我們也回縣嗎？”楊成獻問道。
“不，我先寫一封信，寄回洛陽！”馮小寶出乎意料地道。
“好的！”
他們找了一間無甚人的茶館，馮小寶徑直寫信，楊成獻則在喝茶。
馮小寶是寫給他的李六娘，大戰在即，哪怕是他也不可以說是胸有成竹，即使是論欽陵，也不打包票說他必勝，所以他大量召集軍隊，以增加勝算。
軍無定勢！
所以馮小寶給李六娘寫封信，抒發一下情感。
他畫龍飛鳳般寫得飛快，大意爲：“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大戰來臨，只有旦夕之間，我軍必能破敵於大非川，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我心平靜，一心只牽掛着你，我最親愛的女孩！”
寫得非常肉麻，隱約的意思是一旦他凱旋而歸，將向天皇天后提親，小妞李六娘，請速速準備好嫁妝！
信寫完之後，他差人送往大總管府，堂爾皇之地與軍中機密以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陽。
他這是公器私用，但也是第一次，所以沒受到任何留難，大總管府裡的司馬識趣地簽發了通行證。
……
策馬離開鄯州，駐馬於高崗回首。
此地的美景，海子裡水上倒映天空中的藍天白雲，山上百花五顏六色點綴在其間，又有亭臺樓閣、寺廟浮屠若隱若現，隱約有鐘鼓之間傳來，真是一片寧靜祥和的好風景。
看過鄯州，望向南邊的大非嶺方向，馮小寶與楊成獻想象得到，在遠處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它將決定大唐的國運！
盡人事，聽天命，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