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後,我把多出來的印鑑都收起來,和封神旨一起再交回給大白,道:“這個玩意兒,
也不急着你現在立刻送回九重天去。先放你這裡,等你歇兩天歇好了以後再跑一趟。”
大白搖一搖身,將滿身風塵都搖沒了去,而後氣定神閒端莊優雅地邁着小步子行到小榻邊,伏身趴在了上面。
我見它有些裝憂鬱的眼神,不由笑道:“怎的,去一趟九重天回來,見着了流錦小姑,她給你小鞋穿了?”我掂了掂下巴,又呲道,“不應該啊,我覺得你跟了我以來,毛髮蓬鬆發亮,精神頭十足,且較從前越發勇猛可愛,小姑多日不見你應當歡喜非常,怎會爲難你?”再一驚,“莫不是那兩頭獬豸跟你約架了?”我寬慰着道,“不過這你也着實不必憂心,打架忌諱以多欺少,我跟你一起,二比二,屆時定打得它們落花流水。誒你說說……”
我話沒說完,大白擡起眼簾看我一眼。慕罹忽然安靜道:“小鳳,你四處遊走了這麼多年,究竟是爲什麼?莫不是我說要去找師父,你就真的跟我去找師父?我又不是不知道,找不回來了的。”
我一愣,張了張口,發音有些困難。垂首摳着自己的指甲,“你……”
慕罹籲一口氣,老成地故作輕鬆又道:“師父他是何許人也,只要不想被我們找到,我們就是翻天覆地也休能找得到他。你不用內疚,也不用難過。我只是想,你做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頓了頓他帶着一絲雨歇天晴的味道,又道,“不過我覺得應該值得。陰差陽錯,你找到了你的爹孃,還有,流離了兩百多年總算有了一個結果。”
我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慕罹聳聳肩,道:“我也是去到九重天聽你小姑說起才知道的。那日東琉璃界藥師在西天本該成佛的,佛祖都已經準備好爲他授印了,但是他忽然放棄了。他說自己凡根未淨,不配成爲佛陀,後揚長而去,讓佛經衆僧譁然。”
剎那間,我心尖一抖,旋即迴響着一聲聲有力而急促的心跳聲,聲音好似不是從我喉嚨裡發出來的,問:“後來呢?”
慕罹道:“藥師消失在三界不知所蹤。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大白累極,緩緩而安穩地入睡了,慕罹也沒有再吵,與大白和平地同寢而眠,還打起了小呼嚕。我徹夜未眠,睜着眼,空洞洞地望着黑暗,聽着窗外葉尖兒凝露,池塘染月的聲音。直到天色泛白。
第二天早,出房門時,父親和母親在院子裡說話,見了我便招手,道:“以尋,快過來食早飯。”
我無甚口味地呵着一碗米粥,聽母親思忖着道:“昨夜我做了一個夢。”
我問:“什麼夢?”
母親道:“我夢見大白回來了,駕着雲,還載着一隻蘿蔔頭。我覺得這個夢還蠻靈驗的,今早一起來便發現籬笆地裡長了一隻蘿蔔。”
我一口粥不及嚥下,嗆在了喉嚨裡,嗆得分外難受。母親坐過來給我順背,恰逢屋子裡頭大白睡醒了嗷了一聲,惺忪地緩緩走出來。母親又呲了一聲,“喲,大白還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