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樓大廳等了一個多小時,正以爲人不來了時,就見一個嬌嬌小小的人影,揹着雙肩包跟在兩個進來的民警後,邊朝裡走,邊四處張望,副局長推了推眼鏡,確定這個清麗脫俗還有點仙氣飄飄的女子,正是那晚見過的凌蓉蓉,立刻堆着笑迎了過去,“淩小姐,您好您好,我是這裡的副局長高超,莫總安排讓我來接待您。”
一副諂媚相,雙眼堆擠,脣下掛,圓滑世俗。
凌蓉蓉對這樣的人其實並不反感,沒有人天生就願意卑顏屈膝,只是生活所迫而已,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自己也不是多偉大多厲害的人,所以更沒什麼立場去責難這樣的人,或者厭煩看不起。
於是表情平淡甚至溫和地朝他點了點頭,“嗯,高局長,您好,麻煩您了。”
高超受寵若驚,越發覺得這凌蓉蓉不得了據說莫總的這位未婚妻是個茅山道士,現在看來,倒不單單是渾身仙氣了,更多了一份道骨仙風的感覺。
高超這麼想着,臉上也更加恭敬了幾分,笑道,“淩小姐是現在就見錢弘毅麼我讓人把他給您提到審訊室”
凌蓉蓉點頭,“嗯,好,那麻煩高局長了。”
“不麻煩不麻煩,淩小姐這邊請。”高超笑着,邊朝電梯的方向做出邀請的姿勢。
凌蓉蓉擡腳走過去。
在她身後,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警察站在不遠處,看着這個方向。
男警察滿眼不屑鄙夷,極度看不上地說道,“嘖嘖,高副局長又不知道陪襯上了哪位高官貴族的千金小姐還是小三二奶,看看,都快跪地上給人家了,真丟我們總局的臉”
男警一臉不平,那個長相干練的短髮女警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一雙丹鳳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凌蓉蓉的背影,似乎在想着什麼。
“隊長”男警叫了她一聲。
女警回過神來,想了想,問道,“海洋館館長的那個兇殺案,是誰在負責”
“東區的老楊,怎麼了”男警疑惑。
女警又沉吟了片刻,擺了擺手,“沒什麼,你去把我交代你的做完,今天就可以先回去休息了。”說完,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男警摸了摸頭,心中納悶,不過想到連續熬夜了三天三夜終於能休息,還是高高興興地轉身,去工作了。
十分鐘後,錢弘毅被送入了審訊室。
凌蓉蓉看到他身上綁着束身衣,原本的意氣風發也變得萎靡不振,頭髮凌亂眼眶深陷,整個人似乎被耗盡了精氣神一樣,如同木偶般,緩緩移動。
凌蓉蓉透過單面玻璃,看到他眉眼間的神色,已經明白過來。
錢弘毅被警察帶進審訊室,按在椅子上銬好,恍惚間擡眼,一眼看到朝向自己是鏡子的那面單面鏡時,竟突然瞪大眼,發狂地吼叫了一聲,手腳並用地拼命掙扎起來,帶動了銬住他的椅子,撞歪了桌子,嘴裡還一個勁大叫道,“我殺了你毒婦殺了你你給我一個解脫吧啊啊啊”
旁邊的兩名身強體壯的刑警立刻過去,強行將他按住,迫使他把頭貼在了桌子上,這才讓他安靜下來。
高超小心地看向凌蓉蓉,賠笑說道,“淩小姐,這錢弘毅有精神病,發起狂來一般人還真的制不住他,您看要不要過兩天,等他不是那麼瘋了,您再過來”他本以爲錢弘毅這兩天已經好多了,沒想到居然又犯病了,這要是傷了凌蓉蓉,他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局長和莫沉砍的啊
然而,凌蓉蓉卻一臉平靜地說道,“沒關係,他傷不到我的。”
高超一愣,本想再堅持一下,但是看到凌蓉蓉透亮的眼睛裡那股篤定與自信,到了嘴邊的話變成,“那我讓人陪着您”
凌蓉蓉又搖頭,“不用。”
高超無奈,惴惴不安地點了點頭,只好安排人守在門口,自己則站在單面鏡後,一刻也不敢歇地守着只要裡頭錢弘毅一發狂,他就立刻讓人衝進去,堅決不能讓凌蓉蓉傷到一絲一毫
正想着,就見凌蓉蓉推開審訊室的門,走了進去。
錢弘毅還保持歪臉貼在桌面上的姿勢,一動不動,兩個原本按住他的刑警,跟凌蓉蓉交代了幾句話後,就走了出來。
凌蓉蓉走過去,在錢弘毅對面坐下,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單手食指曲起,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嗒嗒。”
聲音莫名清脆入耳,在不大的審訊室裡,竟響起一陣迴音。
高超正琢磨着這敲擊聲是怎麼回事時,忽然,原本趴伏在桌面上的錢弘毅,猛地躥了起來,張開嘴巴,對着凌蓉蓉就撲了過來,口中還發出像獸吼一般的聲音,那樣子,似乎想直接撲上去,將凌蓉蓉一口咬死。
高超差點嚇得膽都破了,立刻就要奔出去讓人趕緊進去,卻在欲要轉身的時候,見凌蓉蓉剛剛敲擊桌面的食指豎起,並起中指,對着撲過來的錢弘毅的額頭,輕輕點住。
帶動椅子已經站起來的錢弘毅,撲過來的姿勢猛然頓住,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呈半傾斜的姿勢,僵在了桌邊。
單面鏡後的高超,張大了嘴巴。
“太上老君,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
凌蓉蓉口中吟唱起咒語,她原本嬌軟輕綿的聲音,此刻如同天外來音般,空靈又絕耳。
震顫人心,彷彿連靈魂都在這一刻被淨化了。
原本滿面猙獰目露兇光的錢弘毅,在這一句句的吟唱聲中,漸漸地平復下來,青白的臉色也慢慢恢復過來,僵直的四肢,軟化垂落,一雙猩紅的眼睛裡,汨汨流下眼淚,周身有黑色的氣息朝外散開。
高超的眼睛也瞪大了,簡直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