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韌微微一笑,也伏在桌上休息。
他這一天相當勞累,當下又已是深夜,伏在桌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這一夜,他一會兒夢見自己的爹孃被獨孤勝天打倒,然後綁在正義堂地窟的刑室中,被正義堂的弟子拿着皮鞭,一鞭一鞭的打落;一會兒又夢見慕容靈狠狠罵了他一頓,之後與他恩斷義絕,即使自己怎樣解釋、怎樣挽救,她都無動於衷……
突然之間,他驚醒過來,一股耀眼的陽光刺入眼簾,他慢慢張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牀上,同時聞見一陣女子芳香的氣息,似乎身邊躺着一個女子,不禁再次一驚,睜開眼睛向旁邊望去,只見冬梅正躺在自己身邊,嬌笑着望向自己。
冬梅見他醒了過來,笑道:“你真壞,嘴裡說不想,可夜間卻偷偷摸上人家的牀,抱着人家睡,現在我可是你的人了……”說着,掩着小嘴嬌聲一笑。
崔小韌見狀,連忙掀開被褥,想走下牀來,卻正在這時,門外走進一個人來,叫道:“小老頭,你昨夜在這可睡的好嗎?內傷有沒有好點……”走進來的正是慕容靈!
崔小韌看見慕容靈走了進來,不禁脫口而出,叫道:“小靈妹……”
慕容靈走進茅屋,看見崔小韌正與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同牀共枕,話未說完,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但見她突的對崔小韌怒目而視,不待他說下去,已怒聲叫道:“你不要這樣叫我!”
接着,她從身上拔出劍來,指着崔小韌叫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正將心託付於你,你卻這樣對我?即使我再對你不住,你也不該這樣對我!”說着,一劍向崔小韌刺落。
然而,她手上的劍尖刺到半途,卻突的停止下來,慕容靈雙眼怔怔的望住崔小韌,盛怒的面容漸漸冷卻下來,良久……她轉而微笑一聲,道:“你這傻小老頭、笨小老頭,你中了別人的詭計還不知道!”說着,劍尖指向冬梅,喝道:“說!你究竟是什麼人?是誰派你來的,是獨孤勝天、赤教主還是那個什麼春月!”
與此同時,崔小韌連忙走下牀來,驚愕的反問:“什麼?原來我中了別人的詭計?”他心下雖對慕容靈的突變,感到有點突然和奇怪,但見她並沒有再責怪自己,而是變的相信自己了,不禁鬆了口氣,而且對她能不用自己解釋就相信自己,感到甚是欣慰、激動。
冬梅將衣衫整理好,突見慕容靈用劍指向自己叫問,面上突的一徵,隨即“噓”的一聲,似乎鬆了一口氣,拍手笑道:“靈師妹,你不認得我啦?我是冬梅。你是怎麼知道這是詭計的?”說着,嘻嘻一笑,一面歡喜之狀,似乎並沒有要與崔慕二人爲敵。
崔慕二人見狀,不禁面面相覷,甚是愕然,慕容靈盯着冬梅看了良久,卻想不起她是誰。
正在這時,茅屋外響起一陣鼓掌之聲,三人從茅屋外的樹叢中轉了出來,向着茅屋走近。
這三人之中,其中有一名頭上微見花白,拿着拂塵雍容慈和的老道姑、一名拿着笛子容貌頗爲嬌媚的少婦,以及一名拿着長棍的壯年漢子,但見那道姑呵呵一笑,讚道:“這靈丫頭真讓人意外,我本還以爲她真的一劍刺落,正準備出手阻攔,不料她居然識破當中計策。”
拿着笛子的少婦,也笑道:“是啊,我看着靈少主氣急的樣子,驚的心臟幾乎都要跳出來了!”說着,三人走了進來。
崔小韌不認得那道姑,但見那少婦和壯年漢子,不禁再次脫口而出,叫道:“姜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接着,對那拿着笛子的婦人,問道:“這位是之前在怡香院樓下救過我的婦人?”這二人正是姜上,和那位脣邊有粒美人痣的少婦。
姜上笑道:“韌弟,我是山莊的馴虎師,自然在這山莊了。倒是你,你總算到嘯虎林來啦,只是沒想到是這般的情況見面!”說着,哈哈一笑。
那婦人扯了扯他的衣角,輕聲叫道:“有你這樣說話的嗎?你這可不讓小韌更加難堪了!”
姜上輕道:“你女兒家不懂,我和小韌都是好兄弟,哪會計較這些。”
黃眉卻不理他,接着對崔小韌禮貌一笑,道:“不錯,當日就是我救你的,我是山莊的控虎師,原來也是拾塵宮的弟子,我叫黃媚,是你姜大哥的內子,你就叫我媚師姐或姜夫人就可以了。”說着,輕輕一指旁邊的道姑,笑道:“這是拾塵宮前宮主靜琳師太,也即是我們的師祖,你快見過師祖吧。”
崔小韌也曾聽孃親說過,拾塵宮的前宮主就是拾塵宮的創始人,原名孫楚,現已出家爲尼,法號靜琳,想不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和地方見到她,然而當下救命恩人黃媚正爲他引見,再看慕容靈,但見她輕輕點了點頭,也示意他拜見,於是他走上前去跪下,道:“弟子崔小韌拜見師祖!孃親曾叮囑我,要是我能見到師祖,須向師祖因孃親私自傳授拾塵宮武藝於我而向師祖請罪!不過,孃親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些門規,當初也是我要孃親教我武藝的,而且她也是爲了我好,師祖要是懲罰,就懲罰我好了。”
靜琳師太慈和一笑,道:“你就是如月的兒子?好,昨日靈丫頭已將你的事說了給我聽,來,快快起來,這樣跪着多不自在!”說着,扶崔小韌站了起來。
崔小韌叩謝,道:“謝謝師祖!”
靜琳師太點了點頭,道:“你孃親將飛掣劍術和靈迤輕功傳給你,卻也不算違反門規,只因當時並沒有訂下不準傳授給子女和男子的規定,甚至拾塵宮也還不曾成立,這也是後來的事。倒是辛苦了你,那靈迤輕功還好,但男兒之身使用飛掣劍術,如沒有相應的內功配合運用,自有性命危險。”
“起初我也不知道,還是後來我準備創建拾塵宮之時,得到師父的提醒,我才知道的,因此後來我才制訂不準弟子私傳子女,尤其不得傳給男子的門規,也正因此,拾塵宮纔不收男子爲徒。你孃親是我收的第三個弟子,她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也是資質最好的一個,說起來她倒有點像如今的靈丫頭,可惜當時你孃親急於報仇,報仇之後又選擇隱歸鄉村,她不知道我後來訂立的門規,以及飛掣劍法須與適當的內功相配合的利害關係,也是情有可原,要是她知道了,說不定也不會將飛掣劍術傳授給你。哎,我倒是沒有見她有二十多年了!”
靜琳師太雖已出家爲尼,但對於師門中人,還是一般稱呼、說話。
崔小韌心道:“原來飛掣劍術是需要相應的內功配合才能運用,而不只是要內功深厚以及臨敵經驗!難怪我多次使用飛掣劍術,甚至機緣練得一身渾厚的陽春生息符,也難以駕馭這門劍術!那麼我是不是從此都不能再使用飛掣劍術呢?只是如此一來,江湖上傳聞師祖因愛成恨,從此憎恨男子,而不接收男子入門,原來不是真的,而是因爲這個緣故!可見江湖中人都誤解師祖了!”
當下,他聽說師祖記掛自己孃親,不禁哽咽說道:“孃親在家之時,也經常在我跟前提起師祖、燕師伯和趙二伯,只是她擔心我,也實在不想再牽涉江湖,因而沒能前往探望,但我知道她是非常想念師祖、燕師伯和趙二伯的,我常在後山偷看她重溫拾塵宮的武藝之後,都黯然神傷,懷思嘆息。”
崔小韌說的並不是客套、攀附之話,而是實情實事,因而說的甚是情真,話說出來,更能動人、感人,靜琳師太聽他說着,不禁憂憂的出神,隨即嘆了一聲,道:“這丫頭……哎!這個我能理解,如今我也出家爲尼,如何不知她心中的苦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上總有救不完的人,幫不盡的忙,一旦自己遇上,總不會不去幫,但凡有一點善心、血性的人都會去幫的,而且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自己既有那個能耐,要是不幫,能對得住自己嗎?即使爲了家人刻意忍耐,只怕最終也不過了自己那關。但要是幫嘛,自己不得不就牽入江湖事非之中,而且說不定還會飛來橫禍,危及自己乃至家人,所以還是眼不見爲淨的好。她既決心隱歸鄉村,那自然不想再多生事端,再說,每個做母親的,無不都是爲自己的孩兒着想和擔心……”
崔小韌見說,不禁心頭一徵,他回想自己自出道江糊以來的經歷,確實多災多難,感到身在江湖之中,果真易生事端,這一翻話自有道理,而且他自幼就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師祖,而這個未曾見過面的師祖,在他心裡面的感覺,一直是讓人敬畏的、高高在上的,而且之前誤會她設立拾塵宮不收男子的規定,以及曾聽趙子云說過,趙子云的哥哥趙子風就是她殺的,說不定還是一個冷酷無情、憎恨天下間所有男子的怪人,如今見她一言一行,以及她當前所說的一翻話,卻原來是這樣一個通情達理,感悟人生的人,不禁打心裡喜歡她,於是激動的答謝:“謝謝師祖體諒!”
靜琳師太微微一笑,道:“你也很乖,昨天看你與沈都統的對戰,以及你在山莊中的表現,真難爲你有這樣的修爲和品性,如月有你這樣一個兒子,也不枉她這許多年來的養育和栽培了。”說着,靜琳師太、黃媚、姜上和冬梅都衝他嘉予讚許一笑。
慕容靈見狀,卻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你們一起編造鬼計抓弄我倆的?”
冬梅笑道:“靈師妹還是想不起我是誰?你忘記承德平泉縣高知縣逼親一事了?”
慕容靈見說,突然醒起,叫道:“你是承德平泉縣的冬梅!冬梅姐,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你不是在拾塵宮學藝的嗎?”
當下,崔小韌卻一頭霧水了,奇道:“小靈妹,你認識她?她是什麼人?”
冬梅不等慕容靈說,已搶先拍手笑道:“靈師妹,你終於想起來啦!”
原來,昨日慕容靈穿過迷陣叢林,正準備上山之時,已意外的遇見姜上、黃媚夫婦來接她上山,那時她對他倆說,崔小韌正在樹林中受了傷,黃媚就讓姜上去接崔小韌,並告訴慕容靈,她的師祖靜琳師太正在山莊,讓她先和自己一起去拜見靜琳師太和嘯虎山莊的莊主。
慕容靈上到山莊之後,與莊主、靜琳師太和黃媚聊了許久,並得姜上通傳,他已接了崔小韌到山下的茅屋養傷、休息,黃媚就讓慕容靈明早才下山探望崔小韌。而慕容靈也感知崔小韌正責怪自己,心想也好讓他稍稍消氣後,才於明早去找他,何況她知道姜上和崔小韌很要好,就放心的讓姜上去接崔小韌,並照顧他。可是,她萬萬想不到的是,黃媚夫婦早與靜琳師太、冬梅商議好,要合演一場戲,以考驗她與崔小韌之間的感情。
另一方面,在拾塵宮之中,所有的門徒都是孤兒,或以前的孤兒在拾塵宮學藝,之後成婚生下的女兒,這數目之衆讓人難以一一記清,難怪慕容靈會一時之間想不起冬梅。而拾塵宮以年齡大小稱呼師姐、師妹,儘管冬梅遲於慕容靈入門,但她較慕容靈稍年長一些,因此慕容靈稱她爲師姐。
當下,黃媚笑道:“小韌還沒有見過祖師,我們一邊上山莊一邊說吧,正好回山莊用早點呢!”
靜琳師太和姜上異口同聲,道:“如此甚好!”“正好爲韌弟接風,痛飲幾杯!”
慕容靈也點頭贊成,同時輕聲對崔小韌道:“我們的祖師就是這裡的莊主,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崔小韌見說,心下吃了一驚,他自小剛開始練劍時,曾聽孃親提起她似是有這麼的一個師祖,也即是自己的祖師、靜琳師太的師父,但孃親也未曾見過這位祖師,對這位祖師知道的也不多,之後也沒有再聽孃親提起了。
在經過許多年之後,崔小韌還以爲這位祖師已經不在人世了,當下見說,心頭不禁涌起滿腹疑團:“祖師?原來她還健在人世?原來我的祖師就是這裡的莊主!可是師祖已經這麼年邁了,那麼祖師豈不是更加年老了?不知她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心下這樣想着,口中卻情不自禁的道:“可我還沒有闖過第二關……”
衆人見說,突的一陣大笑,但聽靜琳師太笑道:“昨晚聽冬梅說了你闖關的一些情況,以你現在的修行,這第二關已不成問題,我們還是直接上山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