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了大院正門,再往前走幾步,樂時只覺身體好似透過一陣異樣的感覺,轉頭去看,卻並不見剛走出的大院,忙問道。“公子,剛纔我們是在平行空間裡嗎?”

“那倒沒有,不過是普通的結界,你的法術是誰教給你的?”景之走在前頭好奇的問着,步履輕快。

“是父親教與我的,我自小靈根不好,身邊的同齡人都開始聯繫法術了,我還在聚靈階段,後來是吃了父親尋來的丹藥,才能使些低級的法術。”春寒料峭,入眼皆是銀裝素裹,除了二人的你來我往的說話聲,還有腳步踏入雪地“咯吱咯吱”的聲音。

“原來如此,你知曉凡人嗎?他們忙碌半生,還未得以享樂,便草草去了,然後進入下一輪迴,如此循環往復周而復始。”他開始只探出樂時身上有殘靈波動,沒想到竟是如此,他還以爲,樂時是人界之人。

景之這番話說的莫名其妙,樂時並不愚笨,甚至可以說是聰明,沒一會兒也反應過來,追問道“所以公子開始想我下山,是怕我如他們一般?可現在又爲何要留下我呢?”

“我何時說過要留下你?”景之忽地停下轉身擋在她面前,挑眉狐疑道。

“可...可公子昨日...”樂時一時沒剎住腳,正撞上人的胸膛,驚的忙退了兩步,回想他昨日只是一句含糊話,確實沒有明言要留下她,斟酌道。“公子...救我於水火,是我執意留下,想還報公子恩情...”

景之本就有意玩她,眼含笑意步步緊逼道。“那樂時姑娘打算如何報恩?是以身相許還是......”

“樂時怎敢覬覦公子英姿,只要能侍奉公子左右,已是樂時的萬幸。”被景之逼得步步緊退,忙開口打岔道。

“噗”笑聲出喉,景之絲毫不掩口裡的讚歎。“好一個‘怎敢覬覦’,方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不必緊張。再者,你看我像是禁不住美色之人嗎?”

樂時暗鬆了口氣,不過他剛剛的樣子確實很像好色之徒,出口卻成了。“公子一身浩然正氣氣度不凡,自不是那些人所能比的。”

景之很是受用,臉上笑意更甚,拍了拍衣袖就地蹲下用手輕輕拔開地上的雪,一株綠色草藥便露了出來,沉默半晌突然看向也蹲下來的樂時,無奈道。“不好意思,我忘記帶藥鋤了。”

用靈識探藥,她怎麼沒想到,聽到他說沒帶藥鋤,還蒙了一會,又馬上反應過來,他能憑空變出囊袋,自然也能變出藥鋤纔對,問道“公子法術這麼厲害,不能再變一個出來嗎?”

景之詫她不止靈力低微,居然基本功課也差到如此地步,話到嘴邊卻改了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若憑空變出一物,這世界上的某一角落就會消失同一物。”

怕樂時聽不懂,又繼續道。“就比如我現在憑空變出藥鋤,那在這世界的某一角就會有一個藥鋤消失,聽懂了嗎?”

樂時雖功課不好,卻也不是癡傻,自然能聽得懂他在說些什麼,可她今日瞎逛的時候,好像在廚房隔壁的院子的角落裡,瞧見過藥鋤,又問道“嗯...那公子院裡就沒有藥鋤嗎?”

“有啊。”

樂時心緒起伏的看着,手裡憑空多出一把藥鋤,已經開始採藥的景之,果然又被這人戲弄了一次,尬笑道。“...公子真會開玩笑。”

樂時肩上的傷雖已癒合得差不多了,但還不能劇烈活動,便幫景之標記草藥的位置,再將景之挖出得草藥裝入囊袋裡。

不過兩刻鐘的時間,景之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絲毫不見累意,倒是有一股愜意,他用靈識探了眼囊袋裡的草藥,喚住正在找尋草藥的樂時。“回去吧,這些足夠了。”

“才只這麼一會時間,就夠了?”樂時擦了擦額上沁出的汗珠,她找的慢,知道景之自己也在找,但也不可能就這一會就夠了。

“這就你一個病人,我身體康健又不用喝藥,要那麼多藥草作何用?”景之指了指樂時掛在腰間的囊袋,笑容爽朗。

初春的陽光,照耀在大地上,也灑在二人的身上,暖暖的,樂時看着沐浴在陽光裡的景之,彎了眼,如沐春風。

“愣着做什麼,再不走,等會迷了路,我可不會來找你。”

溫潤的嗓音入耳,一下叫醒了樂時的心神,輕笑一聲追上人道。“我知公子心善,定不會真的棄我不顧。”

“這可說不定。”

“公子肯定是在說笑。”

“胡說,我從不開玩笑。”

“那剛纔的人又是誰?”

“反正肯定不是我。”

他們走過的身後,一陣風過,掩去了印在雪上的腳印,金色的陽光籠罩着整個大地,綠芽分分着急的破土而出,雪悄無聲息的消融着,它們會慢慢地融入這山、這川、這湖、這泊,最後以另一種方式灌溉着這片土地。

回到院子,樂時住的偏院裡,景之將草藥盡數取出,只見他兩指捻決,喚出一道清水,清水穿草藥而過後,便變得渾濁不堪,景之將清洗好的草藥隱入樂時屋前的小池中。

樂時剛打完水清洗了手,趕來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就看見景之將這藥草引入池水中,好奇道。“這樣是爲了保持藥草新鮮嗎?”

“嗯。”景之點點頭,繼續道。“新鮮是其一,這院裡靈氣浩聚,這些草藥在水下吸食過後,會更爲滋養,對你的傷也有好處。忙了這麼久,餓了吧,廚房有些果蔬,你先自己吃着,我有些事要先出去一趟。”

“竟有如此之效。”樂時連忙驚訝的舉起雙手細瞧,她方纔洗手的水,就是從這小池塘裡打的,可並沒有什麼變化啊。

樂時還在疑惑之際,景之早就出了院子,只留下一句懸音揚在空蕩蕩的空中。“不用看了,你看不出什麼的...”

【無名山.】

景之站在樹頂一根粗重的枝丫上,警惕的環顧着四周,樹下正是方纔採藥的地方,他二人走過的腳印已經被景之施法清理掉了,找草藥時他便察覺的林內的異樣,除他們二人之外,還有第三個人在隱蔽處窺視着他們,景之眼色一凜,隱入雪色中。

不遠處垂直的小坡下,一個身着蒼藍異袍的人正隱着身子,緊緊的盯着前方,他分明看見一道人影閃過,就不見了蹤跡,正疑惑着,忽覺身後一道勁風襲來,還沒有反應過來,脖頸一疼便暈了過去。

景之頗有意思的打量着眼前昏厥過去的男子,他身上穿的,與前進幾日追樂時姑娘的極爲相似,景之託腮思襯片刻,也好,他正好準備回去看看,一個響指打過,地上的男子被一道閃過的銀絲捆起。

【仙界.】

白色的露天廊上,擡眼不見邊際,仙霧繚繚自水下騰起,縈繞周間久不散去,偶聞幾聲鳥叫,洛鳳坐在盡頭的四角亭裡,一臉認真看着前幾日從司命處討來的話本,正看到神魔相戀,奈何神魔殊途,被衆神魔阻撓,難捨難分情難兩全處,不禁咂舌。“這女子雖爲魔族,卻一生良善,可憐天下有情人...”

“在這說這般直白的話,可不妥。”

洛鳳聞言一喜,回頭正對上自廊上徐徐走來衣炔飄飄的景之,難掩心裡的思念,惆悵道。“臭小子,居然數落起我來?”

句句沒有想念,卻句句都是想念,景之滿是無奈的輕笑着,看着眼前看起來不過比自己年長几歲的華髮青年,卻以長輩的語氣數落起他來,他這一別就是一年,只偶爾憑着紙鶴傳話,洛鳳一個人在這九重天上,肯定很孤單吧,作揖道。“師父。”

洛鳳放下手裡的話本,從茶桌上提起茶壺,給人斟了杯茶,欣賞道。“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個師父,這次準備待多久?”

景之自行在洛鳳身側的板凳上坐下,輕輕摩挲着手裡的茶杯,溫言道。“我此番回來,是想看看師父,順便想請您幫景之個忙。”

“少裝客套,有話就直說。”景之還在這九重天時,便沒少找他幫忙,現在居然給他搞客套,遂揮揮手不耐煩道。

“我這不是久未拜訪,怕師父對景之疏遠了。”他還是一點沒變,和當年一樣。景之兩指併攏捏訣指向地面,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赫然躺在地上,正昏睡着。“景之想請師父查查他的底細。”

“好,三日之後,你再來找我。”洛鳳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笑話,這可是他唯一一個乖乖徒,他不寵誰寵,況且以景之的爲人,是不會給他下套的。

景之笑意愈深,他就知道,師父一定不會拒絕他的請求,從前是,現在也是。“好,三天之後,人屆杭城七色香,我等師父的消息。”

“怎麼,你這是要請我吃大餐?”洛鳳聞言大笑兩聲,袖袍一揮剛還躺在地上的人就不知了去向,桌上卻突然出現了一罈還沾着泥土的酒罈和兩個碗,打開來,先爲景之滿上。“既然來都來了,正好幫我解決了這塵封多年的老酒。”

這老頑童還是這麼愛喝酒,景之彎眸舉起碗來,與洛鳳碰了一下,豪飲而盡,擡袖隨便擦去嘴邊的酒漬道“師父,景之還有病人要照顧,不能陪師父喝的太晚,只能小酌怡情了。”

“好小子,你怕不是金屋藏了嬌?”洛鳳聞言沒有怪罪,只是調侃道。

“您莫要取笑我,小心我不叫那司命再給你看話本。”

“哎呀,這人長大了,都會威脅師父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