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刻露出臉來,嚴肅地說道:“當然真!婚姻豈同兒戲?在你心目中,難道我是那種會拿這事開玩笑的人嗎?”事實上,她就是開這種玩笑的人。只是,這事雖然是有些不妥,但她想過了,爲了不嫁給熊芣,犧牲一下又有何妨。眼下先哄嬴政下詔給她賜婚以避開那匹馬。至於以後的事情麼,這畫師既然外出雲遊去了,必定是居無定所,行蹤莫測,要將他找到想來是一件極度困難的事情。而且像這種閒雲野鶴一般的人物,必定清高,就算哪天找到了,也會對她嗤之以鼻,冷眼相待,說不定一氣之下再度雲遊終生不回。這麼一來,她這婚事就可不了了之了。
她的如意算盤打的是劈啪作響,得意之餘難免忘形,雖然沒有手舞足蹈,但面上的表情卻是如同三月春風拂過柳絲河畔一般,盪漾不已。嬴政收斂一頭黑線,輕聲問道:“爲什麼?”
趙雲夕滿臉笑意,也跟着問道:“對呀,趙姑娘,你爲什麼要嫁這個人?”
她將手中畫像向母子倆人展示一番,而後一邊指指點點一邊說道:“你們看,這人既然能夠將我畫的這麼好,即使不是對我有意,那也是不討厭我。而且,衝着他這畫技,我也不會討厭他!我認爲,兩個互不討厭的人結合到一起,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
趙雲夕如釋重負一般道:“還真是皆大歡喜!”說完笑着看向自家兒子,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卻被嬴政眼神制止了,他說道:“那倘若這人已經成婚了呢?”
漓鴛樂壞了,假如這人已經成婚那就更好辦了。什麼叫世外高人,那就是個亞神仙吶,這類人物要麼就是隻做閒雲野鶴,孤獨終老,至死不近女色;要麼就是一生一世摯愛一個女人。他若成了婚就絕不會再娶她,就算找到了人,人家也會義正詞嚴的拒婚。到那時候,她先裝作傷心欲絕哭成個肝腸寸斷狀,而後忍痛割愛成全一對璧人。如此這般,不僅自身躲過一劫,而且還能夠留下一段佳話,傳之後世。但是,現在卻不能夠說這個,不僅不能說,就是連一絲絲的口風都不能夠露。於是,她板起面孔鄭重的說道:“那不要緊,若是真心不討厭一個人哪還管得了這些?”
嬴政脣角勾起淡淡一笑,接着道:“那假如這人妻妾成羣,成日家爭風吃醋,還經常會因此而發生死傷事件,你那爲妻之路路漫漫其修遠兮,你將上下而求索呢?”
她言辭鑿鑿曰:“別的男人當然不行,但是這一個就算求索一下又有何妨?爲了他,我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千萬倍的勇氣與力量,就算前進的道路上荊棘遍地。”她頓了一下,覺得采用抒情詩的表達方式有些不夠經典,遂改口道:“就算是要上刀山下火海,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我也必定要求索!”
嬴政忽然鬆了口氣,看着她笑的溫情脈脈,道:“此話當真?”
“真!當然真。”她忽然有些擔心,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我先要提醒你一下!這人雖然很有才但是一定不能夠留在宮裡。”
嬴政挑了挑眉毛,道:“爲什麼?”
她面上現出幻想之色,說道:“宮裡經常會選進大批美女,這人畫畫的這麼好,趕明兒宮裡的美人競相請他作畫,你知道會出現什麼後果嗎?”
嬴政很有些不以爲然,淡淡道:“什麼後果?”
她被對方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給激怒了,但是礙於趙雲夕在面前又慢慢慢慢將怒氣壓下去了,最終甚是溫和的說道:“我是爲你好!你可不要把這當做一件小事!聽說過昭君出塞的故事沒?沒聽過就算了,現在沒時間講故事。我只告訴你,那後果便是,相貌一般般的女人都留在你身邊,而真正的美人都出塞去了。”
嬴政登時一頭黑線,涼涼道:“出塞這種事情一千杆子也砸不到你,你幹着什麼急?”
哪有這樣打擊人的!她在氣惱之餘很有些頹喪,然而很快便恢復了元氣,兩眼灼灼直視着他,感情飽滿的說道:“不急不行呀,話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臣下這是……”
“好了!”嬴政打斷她,語氣變的咄咄逼人,說道:“就你還什麼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吶,我憂心如焚那會兒你在哪?我悲痛欲絕那會兒你在哪?我精疲力竭那會兒你又在哪?”
她吶吶道:“我,我。”她心有愧疚,想到若真要算起來,自己確實是有那麼點點對不住他的。
嬴政打斷她道:“你也別跟我說廢話了,我只問你,你到底還嫁不嫁了?”
她連忙答道:“嫁,嫁!嫁!”一聲比一聲高。
嬴政涼涼道:“說那麼多遍做什麼?說那麼急切做什麼?你當是賽馬嗎?”
趙雲夕忍不住輕笑出聲,漓鴛則一頭黑線,頗有些惱怒的說道:“你才賽馬,你們……”全家都賽馬!只是當着趙雲夕的面這麼說很是不妥,這幾個字她不情不願的嚥了回去,換了句溫和些的話:“我的意思你懂的。”
嬴政笑着點了點頭,說道:“當然!我知道你急迫想要嫁人的心情,肯嫁就好,早點肯了也不至於惹出這許多事情來。”看向她忽然笑的異常溫煦,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道:“你哪裡都好,就是太過倔強了!以後嫁了可千萬要改一改。”說着便伸出手去握她的。
好端端的握什麼手吶,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聲音不由自主的就顫抖了,忍不住問:“你,你什麼意思?那個人,就是我要嫁的那一個,到底,到底是誰?”
他笑道:“我!”說着靠近了一步,嘴角那笑意於一向的陽春白雪之中多出幾分邪魅來,殷切地說道:“你的勇氣和力量,我很期待。”隨即轉回頭看向趙雲夕,說道:“阿孃,你都聽見了吧?政兒懇請您做好這個見證!”
趙雲夕笑道:“儘管放心!”她大大舒了口氣,很是好奇的問道:“政兒,趙姑娘,是不是現在的年輕人都如你們一般,談婚論嫁都是這般委婉曲折加一波三折?想我那會兒可真是簡單。”趙雲夕感慨良多的述說起自己那輝煌
的過去。
漓鴛卻是沒有心思聽了,衝到嬴政身邊,揚起那張畫在他眼面前使勁兒抖了抖,不可置信的說道:“這畫是你畫的?你在開玩笑嗎?”
嬴政一把搶過那張畫,深情款款的凝視着畫中人,半晌收斂了笑意,將畫卷起來,一本正經的答道:“婚姻豈同兒戲?在你心目中,難道我是那種會拿這事開玩笑的人嗎?”
她狠狠噎了一下,但是仍舊不死心的問道:“可是,你怎麼會畫畫!我都不會繡花你怎麼會畫畫?”
嬴政嘴角一抽,道:“你這是什麼歪理?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似的?”
她解釋道:“我是說,你不是日理萬機麼,哪裡來的時間。我不信!”
趙雲夕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接口道:“趙姑娘,是真的!政兒的書房裡有很多你的畫像,有很多,不信你自己去看。這個不僅我可以作證,但凡去過他書房的人皆可以作證。”說到此處,她停下來想了想,接着說道:“政兒,雖然你與趙姑娘的情分不同,你待她也很是鄭重,但是以爲娘過來人的經驗來說,目前這名分卻是不可以給的太高,暫時就封爲七子吧。你看如何?”
嬴政默然半晌,道:“阿孃,能不能再……”說到此,他忽然停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滿臉的落寞。
趙雲夕意味深長的說道:“政兒,不必急於一時,來日方長呀。”
嬴政點了點頭,說道:“兒子知道。”
趙雲夕很是欣慰的說道:“知道就好。”她站起身來,說道:“天色不早了,爲娘就先回去了,你們兩個再好好的商量商量吧。”
從頭至尾,漓鴛一直想發作卻是一直隱忍着,待趙雲夕一出了門,她就撲過去將門給關上,回過身來就準備發難。
嬴政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心情很好的說道:“過來!”
她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當然是要過去的!”一邊說着一邊氣呼呼的走到他面前,猛的將畫像打開,提在手中質問他:“你那天不是說這人是個雲遊的高人麼?今天怎麼就變成你本人了?你,你這是在詐婚,你知不知道?”
嬴政仍舊心情很好的說道:“你有點常識好不好,詐婚是這個詐法嗎?”
她略略想一下,覺得確實不是這麼個詐法,只她覺得雖然不是這麼個詐法,但是眼下自己所面臨的也不是正常的婚法,該當嚴肅的予以批判,遂理直氣壯地嚷道:“那就是騙婚!對,就是騙婚!”她越想越覺得用這個詞來描述他的惡劣行徑比較得體,聲音不自覺的便高了些,道:“你爲什麼要騙我那幅畫是世外高人畫的?”說到此處,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脫口而出:“看你雖然身材很高大,但是你有點常識好不好,高人是你這個高法嗎?”
嬴政登時一頭黑線,很是無語。
她得意了,越發大聲的說道:“你不說話了吧,我知道了,你肯定就是這麼想的。真是想不到呀,你竟然會生出這種心思來,你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