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人的動作讓人眼花繚亂,等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胸口頓時傳來了一陣劇痛。這根本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變什麼戲法,我低下頭,就能看見鋒利的刀鋒刺穿了我的皮肉,至少十五釐米長的刀身捅到了身體裡,鮮血順着刀刃和肌肉間的縫隙朝外噴涌。
我不由自主的捂着胸口,倒退了一步,吃驚的擡頭看看妖人。左胸是要害,十五釐米的刀鋒,勢必會傷及心臟,就算再強的人,心臟受損,也只有死路一條。
傷口血流如注,然而妖人好像沒有一點點多餘的反應,還是那副天塌下來都不會皺眉的淡然表情。我被傷口傳來的劇痛還有妖人突然的襲擊搞的一陣慌亂,整個人差點就暈了。
血在不停的流,眼前眩暈且恍惚,一片猩紅。在我的判斷中,妖人不會殺我,可是我就問了那個問題之後,他突然動手了,毫不猶豫,殺伐相當果斷。恍惚間,我覺得是這個問題觸碰了什麼忌諱。
隨着血液的流逝,我的精力也在流逝,可能用不了多久,我會閉上眼睛,再也睜不開。妖人有出神入化的本領,我親眼看到過他用子彈擊穿了頭顱卻安然無恙,但他沒有救我的意思,穩如泰山般的坐在原處。
我的身子一歪,頹然躺倒在身邊的牀上,我搞不清楚妖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同時又懼怕死亡,被刺中了要害,還能活多久?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甘心屈服於命運和現狀的人,哪怕就在垂死的邊緣,我也會全力掙扎。我張開嘴巴想要大聲喊人,其餘的夥計都在隔壁房間裡。
可是嘴巴一張開,我就感覺我全憑一口氣在撐着,這口氣只要一鬆懈,可能會馬上進入生命特徵快速消失的狀態。我鬆開一隻手,使勁抓向旁邊的電話,哪怕就剩一口氣,我也得喊人。
不過我染滿鮮血的手抓向電話的那一刻,突然就停頓下來,因爲此時,伸伸手對我來說,都是很困難的,我覺得非常累,說不出的累。我很羨慕小馬他們,雖然在活着的人看來,他們死了,是件不幸的事,但是對一個每天揹負着沉重的精神壓力的人來說,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
我突然就想放棄了,就這麼靜靜的死去,可能是很輕鬆的,人死萬事空,只要死了,就不必再考慮那麼多,顧忌那麼多,就不必再承擔原本應該承擔的責任。
這個想法一出現,我的腦子裡隨即又閃過了母親的身影,小紅花的身影,於是,我又猶豫了,如果一個人放棄了他應該承擔的責任,那麼,他等於違背了基本的做人準則。
想到這兒的時候,我把那個念頭徹底打消,一把就抓住了手機。
“是你問我,你跟別的人有什麼不同,我在用行動和事實回答你的問題。”妖人終於說話了,他的心理素質非常好,眼前已經血糊糊的一片,可他渾然無事:“別人告訴你的,不一定都是對的,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他媽的說的太對了……”我咬着牙,死死攥着手裡的電話,傷口的血還在噴涌,把牀單染紅了一大片。
“你真的很稚嫩。”妖人搖了搖頭:“在你被困入逆
境,或者深陷不測的時候,你唯一該想的,是怎麼活下去,而不是滋生憤怒不甘抱怨,那隻會讓你的處境更糟糕。”
妖人這些話,真的讓我冷靜了。他這種人可能會跟我搞惡作劇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應該有目的。他絕對不會沒事了扎我一刀玩兒。
“你問的問題,我其實已經回答了。”
我不能理解,因爲我感覺,我只得到了一刀子,別的一無所獲,我不知道自己的特殊之處在哪兒,是比別人流的血更多一些?
“你真的一點都不感覺奇怪嗎?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
我實在想不出來,妖人給予我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回答,而且這樣的環境,身上的血都快流乾了,我不可能完全做到心如止水那一步,去認真專一的思考一個問題。
妖人不再說什麼了,還是好端端的坐在那兒,似乎我要是想不起來,他就一直那麼坐着,看着我死掉。
又過了兩分鐘,我害怕了,因爲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這樣大量的失血,儘管我不暈血,可是看着一股股殷紅的帶着體溫的血從自己的傷口裡源源不斷的滲出,我就感覺生命在一點點的被剝離出身體。
我的腦子又一次開始紊亂,但是當我微微擡起頭,看到那把插在胸口的刀子時,一個很現實也很自然的念頭,突然就浮現了出來。
我怎麼還不死?
妖人捅我的時候用的力氣很大,刀子只留在外面一截刀柄,按照正常的情況和邏輯去看,刀子刺穿皮肉捅進身體的時候,心臟肯定也被刺穿了,如果真是那樣,我可能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半分鐘內就會失去意識,兩分鐘內,呼吸和心跳都會停止。
但是從我被捅了,到磨磨蹭蹭的和妖人交談,中間至少五六分鐘的時間,換個普通人,這會兒已經死了兩三次。傷口的血在流,而且痛感絲毫沒有消失,可我竟然能熬到這時候。
難道,這就是我異於常人的地方?我擡起頭,看看妖人。
“你終於想到了。”妖人只瞥瞥我的眼神,好像就知道我心裡想到了這一點,他站起身,走到我跟前,伸出一隻手,捏着刀柄,微微一用力,刺進身體的刀子就被拔了出來。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只要腦子不潮的人都會知道,這樣的情況,暫時是不能把刀拔出來的。
妖人的手法看似很細緻,其實也很快,刀子被拔出來的同時,他的手已經輕輕按在我的傷口上。這一瞬間,我猛然就覺得輕鬆了,彷彿一個墜入十八層地獄的人一下子飛昇到了天堂,到處都是溫暖和鮮花,傷口的痛感急速的消失,過了大概一分鐘,我甚至能感覺到,傷口不僅已經止血,而且被刺穿的皮肉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癒合。
“你知道自己爲什麼不死嗎?”妖人一邊用他獨特而且神奇的手法治癒我的創傷,一邊問:“這是問題的本質。”
說實話,我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我只是覺得自己受了很重的傷,卻傷不致死。
妖人又閉上了嘴,可能是想給我一個獨立思考的時間,在他的治療下,傷口很快
就癒合,等他在擡起手,胸膛還留着血污,但傷口不見了,只剩下一道比較明顯的傷疤。
我翻身從牀上爬起來,儘管渾身是血,不過感覺倒非常的輕鬆,創傷的確是癒合了,除了那道傷疤,甚至都察覺不出自己曾經受過這麼重的傷。
妖人的確是在給我思考的時間,因爲我所問的問題,很可能已經觸碰了禁忌,他不能直接回答,他能給我這樣的提示,算是難能可貴。我就不停的想,不停的琢磨。我不是醫科專業畢業的,也不認識做醫生的朋友,可以說我的醫學常識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分別,只懂一些很淺顯的醫學知識。
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心臟這種人體最緊要的致命部位受到刺傷還不致死?
這個問題就像十萬個爲什麼,又像腦筋急轉彎,本來是我對妖人發問,但繞了一圈,問題又重新回到我身上。
我構思了很多假想,但都不合理,在理論上站不住腳。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的傷疤,可能也就是觸摸之間,我突然又得出了一個假設。
刀子捅進心口了,卻不致命,只能說明,心臟不在受傷的位置。
“你終於想通了。”妖人輕輕噓了口氣。
妖人這麼一說,無疑就證明我的假設是正確的。這意味着,我的心房不在本來應該存在的位置,它“長歪”了。
這的確是一個異於常人的地方,但我搞不懂,這算是一種優勢?這隻能代表着我先天或者後天發育畸形而已。而且,這個特異之處很難跟司母戊銘文聯繫到一起,兩者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妖人望向我的眼睛閃過了一絲光,那意識似乎是在告訴我,遲早,我會明白這一切的。
通過這件事,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妖人瞭解的真相很多,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而我,現在正處在一個瓶頸處,三裡峽的地下空間被水重新淹沒,我不知道該不該再去尋找一番,如果找不到,我就失去了制定下一步計劃的先決條件。
“我該怎麼做?我的處境你應該清楚。”
“三裡峽,已經沒有意義了,再不會有任何人能從地下洞穴裡找到一丁點有價值的東西和線索。”
“那我該去哪兒!?”我的心抽了抽,現在,青銅殘鼎的意義不僅是解除屍胎紅斑,更關係到小紅花的生死。我相信那幫抓走她的人暫時可能不會把她殺了,可事情要是長時間拖着,我不確定那幫人有沒有足夠的耐心。
“你想救她,是不是?”妖人真他孃的像是一隻在深山裡修煉了一萬年的老妖怪,我心裡想什麼,他擡擡眼皮子就猜得出來:“想救她,不一定非要真的按那些人說的去做。”
“能救她出來嗎!?”我一下子激動了,拽着妖人的胳膊,很急切的問道:“怎麼救她?你知道她在哪兒?”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我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少。”妖人想了想,像是在激將一樣,對我說:“可以救她,但我不能保證,另一批人是不是已經來了,要是他們已經來了,會很棘手,你敢不敢放手一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