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穆南煙便推掉了所有工作,喬淺初則很早就定了鬧鐘起來的,在廚房裡忙活。
“在做什麼?”穆南煙穿好外套之後走了過來。
“午餐。”喬淺初將最後一個蓋子蓋上了。
“我們去外面吃就行了,別太累。”
“不是我們吃的。”喬淺初笑着用袋子將盒子包了起來。
穆南煙看着分類齊全的盒子,突然間明白了。
“給他們也訂一份,以後不準起這麼早,寶寶都還沒醒呢。”穆南煙走了過來,輕輕摟着她。
“別鬧,我去換衣服。”喬淺初仰頭迅速地在穆南煙下巴上吻了一下,以作補償,隨後推開他,走進了房間。
換好衣服後兩人下了樓,開車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怎麼最近不見唐一心來找你?”穆南煙隨口問了一句。
“她最近心煩的事情大概不少吧,我也沒告訴她昨天的事情,說了估計她又要大驚小怪的。”喬淺初微微笑了起來,想起了唐一心頗爲坎坷的感情路。
等這段時間忙過了,孩子的情況穩定下來,她再去找唐一心好好談談。
“但是估計她今天應該知道了,”穆南煙將車子停進車庫,“因爲今天早晨推掉工作的時候,順便告訴了張子善。”
“告訴了張子善?”喬淺初解開安全帶下了車,脣角輕彎,“這句話可以解釋爲昭告天下。”
穆南煙輕輕笑出了聲,開了車門。兩人牽手朝病房的方向走。
“待會我先去檢查,你幫忙把這個送到媽的病房好嗎?”喬淺初輕輕擡手,將自己一大早起來做的那些點心和飯菜遞到了穆南煙的面前。
穆南煙一愣,看了喬淺初的笑容一眼,竟然無法開口拒絕。每次碰見喬淺初這樣看着他,他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愣神。
喬淺初又將飯盒往前遞了遞,“我得去檢查,寶寶等不起啊。”
穆南煙無奈地笑了出來,看了喬淺初的臉許久,腦子裡突然浮出昨天和穆嚴鬆說的那句話--物質上的需求我都接受,但我不會去看她。
他接過飯盒,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要說這句話。
“我說了,”穆南煙擡手颳了一下喬淺初的鼻子道:“別這麼看着我。”
喬淺初也想到了什麼,紅着臉笑了笑。
電梯門開了,兩人朝不同的方向走開,穆南煙去了謝雅棠的病房,喬淺初則看見了等在自己病房門口的喬美琳。
穆南煙的步子很大,沒幾步便到了病房門口,從透明的窗口可以看見裡面躺着的人,手裡拿着書正在認真地讀着,沒有穆嚴鬆的身影。
稍一猶豫,穆南煙還是推開了房門。
“回來啦?”謝雅棠擡起頭,畫面像定格了一般,她拿着書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接着慢慢地張開了嘴,表情又隨意漸漸變成了震驚。
穆南煙沒有直接與她對視,但餘光已經打量到了她手上的紗布和鎖骨處明顯的藥物痕跡,臉上的傷口雖然不大,但是十分顯眼。
“淺淺讓我拿過來的,她一早就起來做好了。”穆南煙道,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一旁。
“你……阿穆……”謝雅棠激動地語無倫次,書已經抓不住了,兩隻眼睛像是粘在了穆南煙的身上,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
“嗯。”穆南煙沒有什麼表情,但也沒有立刻拔腿就走,這些傷口在沒有關注的時候並不覺得怎樣,而當他直面謝雅棠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內心並不是完全沒有觸動的,而那種觸動,竟然與恨意無關。
這個認知讓他心慌了一下,第一反應便是逃離。
“我先走了,你……好好養傷。”穆南煙匆匆道,轉身離開。
“阿穆!”謝雅棠在後面叫了一句,聲音裡有些明顯的顫動,但是似乎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猶豫了很久,又怕穆南煙就此離開。
穆南煙的腳步頓了一下,但很快便繼續朝前移動着,只是自己都沒有發覺步子變慢了許多。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謝雅棠道。
穆南煙沒有回答,關上了病房的門。
“噠”一聲,響在兩個人的心底。
喬淺初在長廊的另一段靜靜地看着他進去,看着他出來,看着他動作緩慢地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沉默着,仰頭盯着燈泡發呆。
“媽,我們進去吧。”喬淺初轉頭對着喬美琳道。
喬美琳疑惑地看了走廊另一邊的穆南煙一眼,點了點頭。
一進房門,就聽見了拐彎電梯門開的聲音,隨後是一陣細碎而快速的腳步聲,這腳步聲的節奏緊密而清脆,她已經聽了好多年,立刻分辨出是誰來了。
果然下一秒,唐一心的臉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打電話你也不接?發短信也不要回?出了事情也不和我說?喬淺初你是打算絕交了嗎?”唐一心將病房門徹底推開,“砰”的一聲撞到牆上。
喬淺初站在原地笑着,“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
“我爲什麼每次都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這些不好的消息?你就不能主動告訴我一次嗎?”唐一心氣憤地道,走了過來上下查看喬淺初的身體。
“我沒事,”喬淺初被她弄得有些無奈,“只是小擦傷而已。反正出了事總會被張子善知道,被張子善知道就等於通知了全市的人,有什麼區別嗎?你們兩個都是八卦中心。”
唐一心顯然對“八卦中心”這個形容詞並不是非常反感,多日沒見,她居然又恢復到了從前那個蹦噠勁十足的狀態,這讓喬淺初有些意外了。
“那你現在怎麼樣?孩子有事嗎?”唐一心問道。
喬淺初搖了搖頭,“沒事。”
“我們這麼早趕過來,居然不是第一個?”門口突然響起了笑意盈盈的溫和嗓音。
唐一心的身子僵住了,笑容也像貼在嘴角一般。
--顧雙棋。
身後跟着好奇地探頭探腦的顧雙馨,以及馮桑桑。
喬淺初看了眼唐一心,伸手在她手臂上一握,她這才恢復了正常,轉身和大家都打了聲招呼,隨後壓低了聲音和喬淺初抱怨道:“你有時間幫我問問醫生這到底是什麼毛病啊,世界上真有定身咒這種東西嗎?他每次一出現我就這樣!明明我已經差不多放下了啊!”
喬淺初忍着笑意。
“聽說你被撞啦?”顧雙馨口快,四處打量了病房一眼,“太幸福了,我還從來沒住過院呢。”
“我隔壁的牀位剛好空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喬淺初笑着道。
“喬淺初!你咒我!”顧雙馨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唐一心立刻迎了上去,“你也好笑,正常人用飽含期待的口氣說出剛纔那句話嗎?你覺得幸福就自己來幸福幸福嘛,有什麼不對嗎?”
“你纔好笑!”顧雙馨瞪眼。
兩人氣呼呼地你一嘴我一嘴地鬧着。
喬淺初這才轉向顧雙棋。
“撞到哪兒了?”顧雙棋關切地道。
“擦傷,小事。”喬淺初在想着張子善到底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多少人,她都懷疑張子善是不是私自經營着一個傳教組織,方便他將消息第一時間散步到四面八方。
要是在古代,張子善的職業和丐幫幫主脫不了邊。
她想着就突然笑了出來,看見了一臉拘謹的馮桑桑,開口問道:“桑桑最近怎麼樣?”
“我?”馮桑桑被喬淺初一問,先是驚訝她的關心,隨後眉眼輕輕搭下了,隨意地笑着回答道:“最近發生了點事,我有點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多虧你們,桑桑變得很勇敢。”顧雙棋笑道。
唐一心聽見這話,笑容微微一滯,但隨即又和顧雙馨繼續玩笑。
“最近發生了什麼?”喬淺初岔開話題,不想讓顧雙棋繼續說下去。
“我……我聽了個故事……”馮桑桑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這裡的人似乎太多了。
“我出去借個洗手間。”顧雙棋立刻善解人意道。
唐一心也看出馮桑桑有話說,立刻拉着顧雙馨往門外走,邊走邊指着喬淺初道:“她是孕婦,你懂嗎?孕婦!你太鬧了,出去出去,我知道底下有一個附近有一家甜品做得特別好吃。”
顧雙馨本想反駁,但聽見唐一心的後半句話便轉移了注意力:“真的?但是你陪我去有點煞風景了吧?”
“愛去不去!”
“去去去……真是瘋了,一大早吃甜品……”
聲音越來越遠,喬淺初的笑意也越來越濃。
馮桑桑看着喬淺初,小聲道:“我還在猶豫,不知道要怎麼做決定,可以和你說說嗎?”
“當然。”喬淺初安撫地笑着。
“那天你們走了以後,我問過我媽,爲什麼要這樣忍耐爸爸。他抽菸酗酒還家暴,媽媽的性格並不是逆來順受的那種,她就算不爲自己考慮,爲了我考慮也不應該待在這樣的家庭裡……我媽就說了,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說吧。”
“我……並不是我爸親生的。”
喬淺初一愣,驚訝地看着馮桑桑。如果她不是親生的,那馮安康爲什麼還能心安理得地家暴?
“我媽未婚先孕,被她的戀人背叛,我爸一直喜歡我媽的,在我媽一個人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主動承諾要給我媽一個完整的家,所以他們就結婚了。兩個人結婚這麼多年,卻一次都沒有……同房。”
喬淺初不知道作何表情了,細細聽着。
“我媽一直沒有忘記之前的那個戀人……其實這麼一想我可以理解,幾年了?嫁給我爸幾年了,他所有的付出都得不到回報,開始酗酒、抽菸,脾氣也越來越暴躁,越來越沒法控制。現在還得了這個病,我們兩個要和他斷絕關係……說真的我現在心裡很亂,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這些事情是你媽告訴你的?”喬淺初問道。
“嗯……這幾天晚上我都會做夢,夢裡會回憶起我爸對我的好,我媽說我親生的爸爸已經死了,但是其實我心裡,一直都覺得我的爸爸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