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乍到

凌寒料峭的冬天還未走遠,明媚溫柔的春天還未靠近時,嚴府西院的桃花又開了。

這是芊芊第十六次看到桃花開了。

十六年前,她第一次看到這滿院灼灼桃花時,纔剛剛消化好自己穿越成一個小嬰兒的事實。這滿院子的桃花是她那個留鬍子的新爹爲迎接自己的出生新移植過來的。

她聽到鬍子新爹抱着她的溫柔孃親說“此時只有明華寺後山的桃花開的最好,我便把它們移來女兒的院子,讓咱們女兒年年觀賞,出落地比花還美。”

嚴芊芊小小的打了個呵欠“新生兒的身體可真討厭,剛醒來沒多久又很困了”她心想。

“來,世藩,快瞧瞧你妹妹漂不漂亮。”剛準備在溫柔孃親的懷裡再睡一會兒,又被鬍子爹爹吵醒。她不滿地皺皺鼻子,準備用哭聲來討伐這個討厭的聲音。剛哭了一兩聲,她停住了“世藩?不會吧,該不會姓嚴吧”

“剛出生的孩子都長一個樣,哪裡能瞧得出好不好看”,溫柔孃親嗔了鬍子爹爹一眼,轉身將芊芊放下,拉過旁邊小男娃,讓他看得更清楚。

“不好看,醜死了,像個老頭子”男娃娃大約有個六七歲,伸着頭揹着手,研究了好一陣才得出這個結論。

“你個臭小子,你懂什麼,剛出生的小娃娃都是這樣子的,你剛出生時還沒妹妹好看呢。”

芊芊暗暗點頭在心裡對新爹表示讚許。

“再說了,我嚴嵩的女兒,肯定是個第一美人”。

“哦喲,中大獎了,我爹是嚴嵩,這命運的巧合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還沒贊完,噩耗襲來。

芊芊的腦子此刻正在瘋狂轉動,企圖從一個空空如也的腦袋裡調動出嚴嵩和嚴世藩的歷史生平,最後絕望的發現除了某個叫《怪俠一枝梅》電視劇中的角色,以及知道自己親爹是個貪官親哥是個流氓這兩個人都沒什麼好下場之外,全無瞭解。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芊芊徹底躺平。

這一安就安了十六年。

作爲一個大官的女兒,還是一個大貪官的女兒。嚴芊芊這十六年過的非常愉快。嚴嵩雖然官至太師,可這偌大的太師府只有四個主子,嚴父,嚴母,芊芊以及那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討厭兄長嚴世藩。

嚴嵩膝下只有這一雙兒女,自是疼愛非常。尤其是對芊芊這個小女兒,說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毫不爲過,

嚴母姓林叫淑明,是江南鹽商林家的嫡生女兒,長相秀美,性格溫婉和順。因出身商賈,嚴嵩未發跡前,在京城貴婦人圈裡沒少被排擠嘲笑,因此平日裡對芊芊的教養尤爲嚴厲。琴棋書畫,不要求樣樣精通也要略知一二,德容言功,不要名冠京城,也要不輸人後,竟是芊芊在嚴府最爲懼怕的人。

芊芊小時候常常因爲偷懶挨阿孃的手板,邁着小短腿舉着紅腫的手心跑去書房找爹爹告狀。嚴嵩瞧着寶貝閨女高高鼓起的小嫩手心,心疼地捧在大黑手裡吹了又吹,眼神卻四處飄忽不敢看向自家閨女希冀的目光,從那以後,芊芊就知道,再大的官也怕媳婦的。

至於嚴世藩這個便宜哥哥,芊芊本來對他沒有什麼好印象的,畢竟第一次見面就說她像個老頭子,但耐不住他三天兩頭的獻寶討好,芊芊也就原諒了他。

說起來,嚴世藩對這個小六歲的妹妹也是疼愛非常,小時候隔三岔五的替芊芊頂罪跪祠堂,長大後各色綾羅綢緞胭脂水粉奇珍異寶流水兒一般的往灼華院送。滿京城的女兒家都盼望着能有個這樣的哥哥。

都盼着能有個這樣花錢大方的好哥哥,卻也沒人願意嫁給這個好哥哥。無他,紈絝公子聲名在外罷了。

嚴世藩的婚事讓嚴母很是發愁,自家兒子文武皆不成,名聲又爛成這樣子,求娶過幾次被婉拒後索性撒手不管了。

“他如此不成器都是被你爹慣的,那個老狐狸總不能看自家兒子擡一個歌姬舞姬回來做正房太太,我是管不了他了,讓你們那老謀深算的爹給他籌謀一個好媳婦兒回來吧”

又看了眼芊芊“我把女兒生的如此花容月貌,教的如此知書達理,求娶的人不計其數,我可要小心斟酌仔細相看,給我家芊芊尋一個好婆家。”

芊芊被嚴母殷切的眼神嚇到,尋了個由頭離開。嚴母不甚在意的擺擺手,讓她趕緊回去,轉頭催着身邊的丫鬟去老爺那裡要一些王公貴族的資料,已經是一番挑選女婿的樣子了。

芊芊本是要回院子的,嚴世藩不知從哪裡蒐羅了些話本送來,她最近迷得很,總是不離手。行至一半,忽然想起爹爹書房裡還有不少奇人軼事山水遊記,也是打發春日時光的好東西。

“去了就說拿幾本詩詞集,爹爹定然誇我用功讓我自行挑選,到時我在其中夾雜幾本雜文遊記,既達到了目的又能得到爹爹的誇讚,豈不美哉。”芊芊很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得意的帶着丫鬟走向書房。

“太師正在議事,小姐待會兒再進去吧”到了院門,門口的侍從竟然攔住了芊芊。

芊芊自小被嬌寵,在府裡橫行霸道,嚴世藩自己院裡觀賞歌舞,絲竹聲略大些她都能進到松柏院裡衝到嚴世藩面前讓他把歌舞撤掉。

如今一個小小的侍從也能攔住她了,芊芊感覺不可思議。

“大膽,這府裡小姐哪間院子進不得。”大丫鬟紅香上前大聲呵斥。

紈絝公子,刁蠻小姐身邊總少不了助紂爲虐的狗腿子。芊芊在心裡感嘆並十分讚許紅香的表現。

“這.......”

守門的侍從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攔着吧,被小姐在太師面前告一狀,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攔吧,萬一被小姐看到,裡邊兒那位也是個狠角色,最後也沒個好果子吃.......

芊芊懶得看這兩個人青青白白的臉,未發一言擡腿邁了進去。知道爹爹在書房的正房談事,就進了側屋挑書。

“這一趟可真是收穫滿滿呀,沒想到爹爹一個探花郎也有這麼多英雄小傳,武林話本。”一刻鐘後,芊芊心滿意足的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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