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一擦黑,玲瓏便出府去了浚儀街,石二那日心情不好,挑剔了玲瓏一堆毛病,他坐在廡廊下,盯着徒弟在院子裡練功,浮蘇端來宵夜,他也沒讓徒弟吃,直到玲瓏累得快趴下了,石二才放了她,也只是讓她喝了幾口水,肌腸轆轆地回來了。
玲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因爲以爲浮蘇師母會準備很多好吃的,所以玲瓏身上沒帶乾糧,想不到石二這樣研磨徒弟,累個半死不說,連口飯也不讓吃。
玲瓏腹誹着回來,跳進牆頭就覺得有些不對,她比平時多了幾分小心,還沒靠近,就見容園這裡亮如白晝,她隱藏了身形,悄悄回到自己的小跨院,剛巧聽到杏雨對什麼人說:“五小姐已經睡下了,這會兒子怕是叫不醒。”
那人便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小姐們若是不起來,老太太放心不下,姑娘還是去把五小姐叫起來吧。”
杏雨磨蹭着進了臥房,一下子就看到正在換衣裳的玲瓏,拍拍胸口:“我的好小姐,可讓您把我急死了,還好您回來了。”
玲瓏脫下夜行衣,換了件半新不舊的蜜合色小襖,她的頭髮還不夠濃密,梳成兩個小抓髻,這會兒散開鬆鬆地挽了個小髻,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
杏雨給她加了件披風,虛扶着走了出去。只見張婆子連同周嬤嬤、趙二媳婦全都在院子外面,另有十多個丫鬟手持燈籠,甚至還有幾個粗壯婆子拿着棍子。
玲瓏皺皺眉,不高興地問道:“深更半夜的,你們這是要幹嘛?”
看到玲瓏出來。張婆子連忙陪笑:“這麼晚了打擾五小姐莫要見怪啊,咱們這也是奉了宋太太的吩咐,要到各院看看小姐們。”
杏雨冷笑:“宋太太說的?她讓你們大半夜的把小姐們叫起來讓你們看?這是什麼規矩,五小姐在這裡,你們今天不說清楚就別想走。”
玲瓏看到有周嬤嬤和趙二家的,心裡已經猜到幾分,她問周嬤嬤:“你不侍候二姐姐和六妹妹。怎麼也來了。若是忙不過來,我讓熊嬤嬤也來幫忙。”
周嬤嬤忙道:“不用不用,五小姐快去睡吧。是媳婦們的不對,打擾了五小姐歇息。”
玲瓏對杏雨道:“算了,我還困着呢,咱們回去吧。”
回到屋子裡。玲瓏這纔對杏雨道:“你快喜兒去打聽打聽,二姐姐可能出事了。”
杏雨也回過神來。可不是嘛,周嬤嬤和趙二媳婦全都在,卻又不用熊嬤嬤幫忙,分明就是隔壁院子出事。張婆子纔來看看五小姐這邊有沒有動靜。
“說起來外頭鬧騰了好半天了,只是婢子知道您不在,有點心虛。纔沒讓她們出去查看,我這會兒就去看看熱鬧。”
明明是讓喜兒去的。結果杏雨也好奇,拉着喜兒一起去了。
沒過一會兒,兩人就回來了,眉飛色舞:“小姐,隔壁真的出事了,出大事了。”
焦海是李公公的乾兒子,李公公在京城也有人脈,玲瓏原以爲韓李氏去找的人會和李公公有關,這樣就能堂而皇之來金家接人,看看聶氏究竟有何打算。可沒想到韓李氏去找的人,並不是和李公公有關的。
“二小姐跑了,頭面首飾私房銀子全都帶走了!”
玲瓏嚇了一跳,西府雖然不是大內,但也有護衛。她是做賊的,想出就出,想進就進,倒也不是難事,可金嫦只是普通的閨閣女子,她不可能憑着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就能逃出去!
“究竟是怎麼回事?”玲瓏問道。
“周嬤嬤和趙二媳婦,還有幾個丫鬟都被人下了蒙汗藥,待到她們醒過來就發現二小姐不見了,就連二小姐從江蘇帶來的貼身丫鬟也沒能倖免。”
“金婉呢?她不是也和金嫦住在一起嗎?”
“六小姐被老太太讓人叫走了,和三小姐一起抄經文,抄到快三更了纔回來,就是她回來才發現院子裡的人全都昏睡過去,送她回來的是春暉堂的婆子,用涼水把這些人澆醒了,她們才發現二小姐不見了,再一看,二小姐連同裝首飾和私房銀子的匣子也都沒了。”
玲瓏怔住,要麼是韓李氏包藏禍心,趁機帶了匪人把金嫦偷走;要麼就是金嫦自願和她的人走的。
可是能像她一樣,進了金家,又帶着金嫦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出去,這人也真是高手。
玲瓏躺在炕上,大睜着雙眼,怎麼也睡不着。她想起韓李氏緊緊攥着玉墜子不給她的情景,韓李氏不會加害金嫦的,就連金嫦貼身的東西,她都不肯讓“男人”拿着,她更不會去害金嫦。
帶走金嫦的難道另有其人?
不對,金嫦當時應該還在府裡,一定是先藏在什麼地方,待到金婉回去,發現出事,府裡一片混亂的時候,再趁亂出去。
所以金嫦一定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是明知道這樣逃走了,她的名聲也就毀了,她爲何還要走?
那帶她離開的人就這樣令她信任嗎?
韓李氏再大的本事,也不能親自過來接她,可若不是韓李氏,還能有誰呢?
金春?就是快馬加鞭,這會兒也不能從江蘇趕過來,再說金春是金家四老爺,金嫦的父親,他用不着這樣偷偷摸摸帶女兒離開,若是他來了,說不定還要大鬧一場。
焦海?那是金嫦的舅舅,金嫦應該信任他,但是他也不可能這樣做,那麼潑皮的人,只會趁機猛敲金家一筆銀子,斷不會私底下帶走金嫦。
無論金嫦有多麼潑辣,她也只是個閨閣小姐,除了金家和外家,她還能認識什麼人呢?
但是如果不是外人做的,那又是誰呢?
玲瓏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了,蒙上被子呼呼大睡,她今天被石二研磨得累個半死,放鬆精神倒也很快睡着了。
可能昨夜睡得太遲,早上是被杏雨叫起來的:“小姐,該去春暉堂了,對了,六小姐這會兒就在堂屋裡等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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