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傳喚,林敬之撩起衣衫下襬,大步走進了慈寧宮,宮殿內部四周擺放着七八個燃有碳火的銅盆,要比外邊暖和多了。
“學子林敬之,給皇太后請安。”偷偷擡起頭掃了一眼皇太后,林敬之雙膝一軟,跪在了紅色的地毯上。
皇太后沒有應聲,端起茶杯緩緩的抿了一口,紅潤的嘴脣抹了胭脂,誘人無比,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道:“你是來替孟子德求情的?”
“回皇太后,是,也不是。”林敬之並不意外皇太后能提前知道他的來意,其實此刻皇太后的勢力,遠比皇上要大的多。
聽到林敬之的回答,皇太后成熟美豔的臉上並未露出驚訝之色。
如玉的右手端着茶杯,皇太后左手搭在一名宮女的胳膊上,緩緩的站了起來,然後順着臺階,走到了宮殿大廳中間,長長的金黃色裙襬拖了一路,來到林敬之近前,皇太后的臉色突然寒了三分,冷聲道:“林舉人,哀家爲何要抓孟子德,以你的智謀,不會猜不出其中的緣由,哀家再問你一遍,你當真要替孟子德求情,好在皇上面前邀功麼!”
隨着皇太后越走越近,林敬之明顯的感覺到了濃濃的威嚴,眼前這個婦人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不但身份高貴,而且還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大院,生活了數十年,並且活的很好,很滋潤,這樣的一個女人,絕對要比年輕皇上可怕的多了!
林敬之深吸了口氣,沒有廢話,只是吐出一個肯定的字眼,“是!”
“啪~”
皇太后手上的茶杯滑落,砸在了冷硬的地板上,茶杯的碎沫與水花同時濺了開來,有一些打在了林敬之的身上臉上,大部分則落在了旁邊深紅的地毯上,浸溼了一大片,皇太后的臉色突然變的很複雜,沒有一個合適的詞彙可以形容,初見林敬之時,眼前這個男子不按常理出牌,劍走偏鋒,想了個填充國庫的好辦法,現在二路欽差不斷的將貪下的賄賂送往京城,是真的替皇上解了一時之圍。
不過辦法雖好,她卻因爲林敬之竟敢在計謀中將自己這個皇太后算計在內,心生警惕,當時還告誡過皇上,只可給林敬之賜爵,不可分官。
她本以爲林敬之年紀不大,不會有多大本事,所以林敬之給她的印象雖然極爲深刻,但她並沒有重視這個男子,直到後來知道林敬之提出囤糧之策;建議皇上派遣使者與突刺人談判,並暗中拉攏其中一些勢力較大,卻不突出的部落;她才發現林敬之的確是個人才。
再後來知道林敬之南下,在抓捕田機的過程中竟然又立了奇功,更是起了重用林敬之的心思。
現在大乾王朝內憂外患,她的手中是真的缺少可用之材!
正因爲有了這個心思,所以皇太后必須得試探試探林敬之的爲人,如果林敬之不是個重名利的人,那她自然會重用提拔,但林敬之的答案,卻是讓她失望不已。
不過失望歸失望,但由於林敬之回答的太痛快了,使得皇太后的心中反而生起了一絲疑惑,再加上覺得放走林敬之太過可惜,所以表情纔會變幻個不停,沉默了好半晌,皇太后背過身,望着臺階上那張雕有鳳凰的金黃色椅子,開口說道:“你記得,你接來的話不但關乎孟子德的性命,而且還會影響到你未來的前程,說罷!”
“是!”林敬之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卻不曉得皇太后是個什麼心思,隨後他並沒有立即開口給孟子德求情,而是把先前御書房發生的事情,細說了一遍。
皇太后設想了林敬之給孟子德求情的無數種開場白,但卻沒料到林敬之會說些無關的話語,“你給哀家說這些,與替孟子德求情有關麼?”
不會是想故意打亂我的思維吧,皇太后如是想。
“回皇太后,學子說這些話,主要的目的並非是替孟子德求情,不過您若是覺得學子說的在理,想來最終會放孟子德一條生路。”林敬之答道。
“哦?那你說說,爲何要給哀家敘說先前在御書房裡發生的事情。”皇太后實在是猜不透林敬之要說些什麼,腦袋有點疼,索性就不猜了。
“是!”雖然林敬之下跪的地方鋪有厚實的紅地毯,但跪的時間長了,林敬之的雙腿還是又痛又麻,他悄悄的挪動了一下,才道:“皇太后,學子之所以會告訴您先前御書房裡發生的事情,是想說現在皇上與朝中大臣相處的極不和睦。
宇文大人乃堂堂戶部左侍郎,朝廷正二品的大員,憑他的資力,能力,才華,學子不相信他會看不出囤糧一策的好處,但爲什麼宇文大人明知道囤糧是條利國利民的良策,還要開口反對呢?”
“哼!還不是因爲皇上尋來的那幾個東宮大臣,沒一個成事的!”皇太后臉色微寒,她覺得正是因爲皇上一心要把秦牧等人安插進朝堂,才使得皇上與朝中百官不睦。
林敬之卻搖了搖頭,回道:“不對,依學子看來,就算是沒有秦牧等人,皇上與朝中大臣的關係,也一樣不會好到哪去。”
皇太后聞言皺了皺如畫的柳眉,接道:“你的意思是說皇上性子太毛躁,不夠穩重,而且又總想着要做出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錯,這纔是皇上與朝中百官難以共處的主要原因。”林敬之答道。
皇太后的鳳眸陡然一亮,急聲問道:“難不成,你有解決之道?”
“回皇太后,學子沒有什麼好辦法,只知道現在的局勢很糟糕,而且皇上與百官僵持的越久越不妙。”
聽林敬之說完,皇太后揉了揉額頭,她怎麼覺得和林敬之說話就這麼累呢,“既然沒有好辦法,那壞主意你定然有一個吧?不然你也不必給哀家說這麼多廢話!”
“回皇太后,也不是什麼壞主意,學子就是想如果您能站到人前……”
“胡鬧,皇家祖訓,後宮不得干政!”皇太后冷聲喝道。
林敬之卻不畏懼,繼續說道:“可現在大乾王朝外有突刺人窺視,內部又有狼子野心之輩不安好心,並且因爲北方一場蝗災,鬧的民心不穩,如果皇上再與百官鬧出間隙,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皇太后聞言臉色稍見緩和,但卻咬着紅脣並不開口答話,林敬之再接再力道:“皇太后,現在皇上不滿朝中大臣駁了皇命,已經將國之大事交於了齊公公等人打理;而朝中大臣爲了不讓秦牧等人入朝議事,也堅決不採納皇上,或者幾位東宮大臣的建議!不說因此會誤了多少國家大事,但僵持的久了,您就不怕會給別有用心之人造成可趁之機?”
此語一出,皇太后駁然變色,她現在最不放心的就是賴在京城不走的七皇子,如果皇上果真一直與朝中百官僵持着,七皇子再利用自己一方勢力拉攏一番,那可是大大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