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用個手爐嗎,用得着全家人都惦記嗎,你們不知道家貴讀書有多辛苦啊——”
“讀書凍着了,考不上秀才,你們負責啊——”
木氏臉色變幻了幾變,知道糊弄不下去了,乾脆就裝起了可憐,話裡話外全拿出李家貴做擋箭牌。
她知道李能他們最心疼這個兒子了,從來捨不得他吃一點的苦頭。
見孫氏裝瘋賣傻的樣子,晴娘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就李家貴那樣,還考秀才呢!
都說讀書這東西,三年一小成,五年一大成。
人家的孩子,讀了三年私塾,就可以考上童生了,讀個五年左右的書,就可以出去應試考秀才了。
考秀才這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但是每年縣大老爺行了考牌後,一百個童生裡,總有三四十名能考中秀才的。
雖說不能百分百的一考就中,但是誰見過上了十四、五年的私塾,考了七八次秀才的,還總考不上來着?
是李家農活太忙,李家貴忙着幹活,沒時間讀書嗎?
不是啊,李大郎在的時候,李家的農活多是李能、李大郎和李家富三個男人乾的;李大郎走了後,就是李能和李家富做了。
而家裡的事情,自然也都是木氏這些女人們做的。
李家貴每天除了讀書,就是吃飯,根本就不需要他做任何工作。
就是有時候家裡實在太忙,李能叫他去地裡幫下忙,他也是拿着書本去了,呆在地頭搖頭晃腦的假裝用工,根本就不下地!腳上也不沾一片泥!
是李家貴太笨,讀書不開竅嗎?
也不是啊,沒見他天天拿着李家的錢,跑到鎮上去找那些讀書人,開什麼詩社、結交什麼斯文朋友嗎?
說到底,考不上秀才,恐怕還是他自己的問題。
誰見到一個農家子弟,功未成名未就的,卻先養成了一副紈絝少爺習氣,還能有大出息?
“她三嫂,話可不能這麼說!三弟隨身可是帶着暖爐呢,還用家裡燒個大爐子?”
見孫氏撒潑賣萌,不講理,錢氏他們很反感,斜了她一眼。
可是錢氏這一說,孫氏就鬧得更厲害了,磕頭碰腦,在地上直接打起滾來了。
“夠了,夠了,都老實的坐下!”李能見家裡鬧得實在是不像話,氣得山羊鬍子都撅了起來,使勁的拍了桌子。
衆人一見,都有些畏懼,忙閉了口不說話了。孫氏也不敢再咋呼了,忙一骨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腿上的灰塵也顧不得拍打一下,就灰頭土臉的坐了回去。
李能見衆人都安靜了下了,忍着氣,顫抖的吸了兩口菸袋,才平穩的道:“從明天開始,柴房裡的柴火都屬於公中的,只能用於做飯。哪房都不許再往家裡搬了!”
啥,不能用公中的柴了?
聞言,李家人都瞪大了眼睛,驚訝的朝李能看去。
這大冬天的,誰家不燒燒炕,取取暖啊,不讓燒柴,還不得都凍成冰棍啊?
就是爲了省錢,也不能這麼幹啊?
大家神情都有不滿了,都想反對,卻礙於李能一家之長的威嚴,沒人先說第一句話。
“咳咳,老頭子——”一聽不要用公中的柴火,林氏先忍不住了。
這幾天,除了三房用柴量最多,就屬正房了。
林氏是小腳,年紀又大了,不愛下地活動。冬天最喜歡的就是脫了鞋子,蓋着被子,像貓一樣捂熱炕頭了。
現在李能不讓她燒柴,不就等於是剝奪了她捂熱炕頭的福利,她哪能幹啊!
“你給俺閉嘴,就你事兒多!”可是不等林氏說完,李能就朝她一瞪眼,兇兇的吼了一嗓子。
見狀,林氏只好癟了癟嘴巴,不說話了。
“不讓你們動公中的柴,是爲了你們好。都燒了,冬天你們吃生食?”李能很是威脅的掃了屋內衆人一眼道。
“那總不能不燒炕吧,家貴咋讀書嘞?”孫氏不敢觸怒李能,但還是小聲嘀咕了一聲。看李能惱怒的瞅過來,忙擦了下嘴巴,低着頭又不說話了。
“俺想好了,冬天也不需要你們下地了。從明天開始,你們各房都出去撿柴去。誰撿來了,誰燒,撿不着就別燒!”李能斬釘截鐵的說道。
解決李家柴草危機,無非有兩種辦法,一個是掏錢去買柴,一個是全家出動,去撿柴!
李能跟林氏一樣,也是個吝嗇鬼,纔不捨得掏錢去買柴火呢,那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衆人出去撿柴了。
“啥,讓俺們自己去撿柴?”一聽這話,其他房的人還好,孫氏一下就跳了起來。
大房有木氏和晴娘,她們本來就負責撿柴,不懼怕這活。
二房的有李家富這個壯勞力,錢氏也不太懶,撿柴對他們家也不難。
可是他們三房,雖說是有李家貴這個男丁。
但李家貴那個懶啊,連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把的,哪裡會去撿柴嘞!
那撿柴的這個活還不得都是她孫氏幹嗎?
一想到外面冰天雪地的,出門哈口氣都會凍成冰棍,落下來紮腳,孫氏就覺得冷得直打哆嗦,連門也不願意邁出去了。
讓她去撿柴,純屬天方夜譚!
“老頭子——”見孫氏反應這麼激烈,林氏好像還挺同情她的,就想跟李能說些什麼。
“就這麼定了!”李能纔不想聽孫氏的吵鬧呢,揮着煙鍋子打斷了林氏的話,一下子就拍板做了決定。
緊接着,就宣佈散會,揮手趕衆人回去。
這下,孫氏沒辦法,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想在衆人中尋找同盟軍。可她人緣不好,誰都不願理睬她,就是跟她關係最好的婆婆林氏,也因爲畏懼李能的菸袋鍋子,避開了她的求助,躺在炕上假裝睡着了,不瞅她。
“一羣白眼狼!”
瞅着屋裡各房人幸災樂禍的眼神,孫氏氣得胸脯起伏不定,差點吐血三升。
以至於回到自己的房內好久,她都還沒緩過勁來。
“燒,燒,燒不死你們!”孫氏狠狠的往爐膛裡舔着柴火,捅了捅。
又瞅了瞅喝醉了酒,連家庭會議都沒參與,還在暖炕上賴着打呼嚕死睡的李家貴,罵着李家全家三代。
炙熱的火苗,瘋狂的舔、舐着填進爐膛裡的木柴,發出嗶嗶啵啵的爆炸聲。就像是孫氏隨時要氣爆炸的脾氣。
忽然,孫氏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眼珠一轉,趕忙把爐膛裡的燃燒半截的木柴都扒拉了出來。用水全澆滅了。
隨後,趁着夜色,推開屋門,瞅了瞅院子裡沒有人影,就鬼頭鬼腦的跑進柴房去。
抱了一捆柴火,就跑回了屋去。然後,又是一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