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第二日天明,兩位將軍便按耐不住,都想上山一看,可心中又不踏實,二位將軍中,扈子方善攻,尉遲飛善守,騎兵不能上山,兩人一商量,扈子方便叫尉遲飛領五千步卒與八千騎兵守衛大營,而自領一萬五千步卒圍山,約好時辰一同上山。”
“是時一聲炮響,山周軍士齊齊開始登山,竟無一人出現昨日狀況,扈將軍更是一馬當先,趕在前頭,於未時登得山頂,可那當時的情景真叫人目瞪口呆,宛若神蹟!”宋通達驚歎道。
“師父,您快往下說啊,是何神蹟?”
“本來昨日夜晚轟鳴巨響後,從山下望山上全是些飛灰,遮蔽了視線,根本看不清楚,真正登上山頂才知道,那山尖兒早已不在,只餘下一個方圓百餘丈的大坑。坑中砂石草木一樣兒也無,那坑壁光滑如鏡,活像件鬼斧神工的工藝品。”宋通達此時語氣特異,好似那般景象猶在眼前一般。“不過這件慘案也在那時擱置下來了,因爲一點兒痕跡也沒有留下。”
宋通達整理了下思緒,對肖雲飛道:“自打那日起,爲師才覺得這世間有些東西是我們不能理解,卻又真實存在着的。我願意相信那天該是有位神仙下界,將那割頭妖魔消滅了。”
肖雲飛見平日堅韌不拔的師父如今這般模樣,心中不忍,卻也不知如何,對宋通達道:“師父您今日好生歇息吧,明日還要拜訪鄭大人吶。”
宋通達點點頭,本想教訓自己徒弟,沒想到這樣兒收場,臉上露出一分無奈的笑容。
肖雲飛出了內室,心神不寧,一是聽聞那妖魔之事確實存在,即使他這等自以爲是之人,見自家師父這般說來,亦是信了大半。心中不免堂皇驚愕,但同時也對那仙人神蹟之事有了一絲嚮往:曾見那志怪小說裡寫,那仙人揮手便可移山填海,翻雲覆雨於等閒之間,我若是能成了仙人,那還不逍遙自在,天下之大,何處都可去得,到那時封侯拜相,說不得,那皇帝寶座我也能坐上一坐。
隨即又轉念一想:師父說那紫沙江也鬧了妖魔,我看那三位女子倒是不像,哪有妖魔長得這般清秀可人?恐怕是師父被父親之死一事蒙了陰影,這才杯弓蛇影,想太多了吧。
肖雲飛想到這兒,那目空一切的勁兒又涌上心頭,對着師父一陣暗嘲,鋪好了被褥,躺在牀上又想了一會兒,便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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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噔噔,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只要是進了秋天,打更的就常在夜裡提醒各家各戶防火於未然。
本該是除了打更的衙役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一個四人小轎打大道上而來。這也難怪,總該有些人,是這京城規矩之外的。
仔細瞧這轎子四方轎伕,都是大內侍衛,武功高強不說,更是令行禁止。
四位轎伕奔走如飛,快逾奔馬,可也不見這轎子上下顛簸半分。
別看這轎子不大,裡頭人的來頭可不小,尋常城衛禁軍都攔之不住,也無人願意去攔,轎中坐的乃是當朝第一紅人,皇帝身旁太監總管——韋戍。
若是旁的小看了這韋總管,觸怒了他半毫,保管過不到明日,再也不知那明日的太陽長個什麼樣子,陽光足不足了。
韋總管輕易不離開京城,牢牢地掌控自家這一畝三分地,可其他人要想進城,那怎麼也要跟韋總管知會一聲兒,
或金銀財物,或良田美玉,或奇珍異寶。只要功夫做得足了,那必會平步青雲,升官發財。
轎子打皇宮一出來,便淨挑了些小道走,七拐八拐,終是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前。這戶人家說也奇怪,門口並無匾額,不知裡頭住的是何等樣人,能叫韋總管親自拜訪。
“好了,就到這兒吧,你們四個先回去吧,咱家今兒個就住在這兒了。”韋總管和煦道。
四人雙手抱拳,整齊劃一:“是。”便領命而回。
那韋總管見四人遠去,這才轉過身來對着這平凡無奇的木門,雙手仔細的撣了撣身上的浮灰,應是個極愛整潔的人,撣的差不多了,這才推門而入。
門內是個小院,院子確實不大,裡面有兩間門房就再無別的什麼了。只見韋總管走到一間房前,食指微曲,輕叩了房門三下,“叩~”“叩~”“叩!”,叩完門後,就靜立在門口,屋裡本是一聲不響,待三下敲門聲一過,驀地門從裡面打開,露出黑漆漆的內室。
韋總管進的屋內,回過身,眼中精光一閃,朝外面仔細看了看,見果然無人跟隨這才合了房門。
過了片刻,小院內房中亮起一盞油燈,燈光濛濛,裡面傳出“悉悉索索”的對話,只聽韋總管道:“你們是何時進京的?”
“回公公的話,我們是月前出行,今日未時到得京城。”這聲音清亮悅耳,好似黃鶯。回話的人竟然是個女子?!
“好!太后娘娘壽辰就要到了,剩下五日時間。太后吩咐下來,皇上膝下無子,要在壽辰之時爲皇上選妃,若是能懷了龍胎,更是一步登天。我不多說,你們知道該如何去做吧?”
“謹遵公公法旨,我等姐妹必盡全力,以助公公成事。”這一聽可了不得,那屋中不只有一個女子。
“好,屆時事成,你們的要求,我會給你們辦妥了。不過這幾日在京可要小心謹慎,若是壞了我的事,那你們便自求多福吧。”
“我等記下了。”
聲罷,小屋重歸寂靜,再聽不到一絲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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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晏陽樓裡,小六子打着哈欠,身子側靠在小屋牆邊,窗戶大開,光線從對過兒的廊廳中照進屋內,但光線不是很足。
即便如此,也沒有擾了小六子的性子,只見他手中捧着一本綠皮書,正瞧的津津有味兒,嘴裡還不住的唸叨些什麼。
這書名叫中仙誌異,別看小六子天天捧着看,你問他什麼叫中仙,什麼是誌異,他恐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書裡的東西那就真叫千奇百怪了。小六子沒讀過書,可圖畫還是認得的。
只見他手裡這打開的書頁上畫着一條蛇,一般的蛇吐信,無足,可這蛇長得奇怪,口中無信而吐火,腹下無足而身長兩翼,下面有蠅頭小楷註解着:磷火飛蛇,幼喜食獸卵,無翅,蛻八次皮,共歷七百三十年,後入壯年,壯年有翅,通體褐紅,可飛行,雙翅一振百餘里,身長六丈,口噴磷火,周身燥熱,人遇之則化爲飛灰。喜熱,喜食火蕨草。常現於寶龍澤一代,生性兇狠,皮甲可入藥,膽含劇烈火毒,頭骨堅硬,等閒神兵不可破之,七寸有鱗範紫,鱗片薄軟,是其要害所在。
別看小六子不識得幾個字,可人還是夠伶俐的,只見他“依依呀呀”的勉力讀着自己還能識得的字,似要猜出這段話的含義。
半晌,無功,小六子滿臉沮喪,又看了看手中飛蛇圖畫,無奈的合上了書,將書揣回懷裡,手卻在懷裡又摸索一陣,掏出一本藍皮書來,這書名叫中仙百草,小六子這回好像不想多看,直接翻到一頁,這頁有些泛黃,顯是他平時看的多了。
這頁上畫着一株植物, 就是這植物看起來有些嚇人,下面都是葉子,形似蓮葉,上面有一莖,莖上拖着一個花骨朵,這骨朵長得活像一個孩童雙腿曲折於胸前,雙手環抱雙腿,頭埋在雙腿膝蓋間,四肢完全合攏,團成一個肉球一般。
果然這書下也有註釋,字體與先前那本中仙誌異一模一樣兒,寫着:睡仙蓮,性涼,可入藥亦可直接服用,服用後得百年道行,凡人食之可益壽延年,增長陽壽五十載,生長於多寶巖,幾已絕跡。
小六子識字不多,可這裡的卻認了大半,果見小六子癡癡的道:“這是仙草啊!可以長命百歲的仙草!等我小六子將來發跡了,一定要求上一株,活到兩百歲!”
他這一激動,聲音就大了許多,恰巧窗戶開着,傳到外面被老闆娘聽到,老闆娘大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三更半夜不睡覺,天天鼓搗你那兩本破書!你又皮癢癢了是不是?”
小六子忙吐了吐舌頭,“咣”的一聲關上了窗戶,爬到自己的破木板牀上,被子一蒙,這就裝起了睡。小六子如此作爲不是一天兩天了,早些時日老闆娘還動輒拳打腳踢,教訓一頓,現在早已懶得動他了。
老闆娘罵罵咧咧又叫了一陣,累了也就睡了。
小六子見逃過一劫,手撫胸口,心道:你要罵就罵吧,你越是這樣兒我越不在乎,我將來是要做富翁,長壽翁的人,何必與你生氣!
小六子如此一想,極其滿足,又想起那睡仙蓮,將來也必是自己的,想着想着,打起了鼾。整個晏陽樓前前後後便都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