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郡,安陽城。
時間已經是六月的中旬,楚國地處東南沿海,夏日高溫多雨。晌午十分,天氣還有些悶熱的讓人難受,只是轉眼間天空就陰沉起來,伴隨着轟鳴的雷聲,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在通往安陽城的官道上,細雨綿綿,寬闊的道路上已經人際罕見,只有往來富貴人家的馬車,可以擋住漫天飄落的雨滴,在風雨中平穩的前行着。
“哇,下雨了。”
一輛寬闊的華貴馬車,在風雨裡忽然伸出一雙小手,將車簾小心翼翼的擡起,露出小姑娘清美可愛的小臉。她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朦朧的水色,眼眸裡露出愉悅的神情,笑着說道:“好大的雨啊,真好玩。”
“清兒,雨有些大了,還是快把窗子關上吧。”車廂裡傳來女子雍容的聲音。
很溫和,聲音也不是很大,但卻顯得不容置疑。
小姑娘不過六七歲的年紀,眉目清秀,聞言原本清笑的小臉,頓時就垮了下來。心裡雖然不願,可還是乖乖的擡手去拉車簾,只是心裡依依不捨讓她的動作很慢。
慢到自己趁機還可以在瞄上幾眼窗外的細雨。
“嗯,那是什麼?”她心裡微驚,眼眸流露出好奇,也就遲遲沒有拉上車簾。
“清兒,你在幹什麼。”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流露出微微不滿的意味,道:“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不聽話,在這樣下去,你以後就一直給我呆在郢都吧。”
“不是啊,孃親。”清兒聞言有些着急,她可不想在郢都的囚籠裡待着,連忙出言解釋道:“我剛剛只是看到有趣的事情,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真的沒有不聽你的話。”
“哦?真是這樣?”
“是的,是的。”清兒可愛的點着頭,就像小雞啄米,生怕自己孃親不信,還擡起小手指向車窗外,說道:“孃親,你看那個大哥哥,真的好奇怪啊。”
車廂裡的女子沉吟片刻,擡起雙目,即使隔着車廂寬厚的木板,似乎也能見到遠處的情景。
蒼茫細雨,白色的水氣隱約擋住人們的視線,可那遠處緩緩駛來的牛車,在雨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黃牛,破車,蓑衣少年,頭戴竹笠,腰間懸掛兩把長劍。
在綿綿細雨裡,少年牽着年邁枯瘦的老黃牛,帶動着那輛有些年頭的破車,搖搖晃晃艱難的走在路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似乎整輛牛車隨時都可能散架,但卻又異常堅挺的走在衆多華貴馬車的隊伍裡。
顯得獨樹一幟,格外引人注目。
馬車裡女子的那道目光,彷彿真的可以洞察世間一切,先是自牽着黃牛的佩劍少年,仔細觀察半晌,因爲有些好奇,再次擡起頭來,望向那輛牛車的裡面。
只是在她眼簾稍稍擡起的剎那,心神就突然遭遇一記重擊,只覺得眼前有股滔天的火焰,充斥着整片車廂,若非自己及時退卻,恐怕雙眼都要灼傷。
她忍着心裡的驚怖,有些驚魂未定的呢喃着:“韓師!”
“娘娘,你沒事吧!”在車廂前面的車伕,感受到裡面的波動,有些心驚的問道:“娘娘,若是沒事就請明示一聲,要不然阿三就顧不得禮儀直接闖進去了。”
正當阿三心急如焚的時候,車廂裡終於響起女子的聲音,只是不復雍容,氣息顯得有些虛弱,道:“無事!”
阿三心裡鬆口氣,正想着繼續駕車前行,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停車,讓路。”
他心裡微驚,不說整個陳留郡,就算是在楚國郢都能讓娘娘讓路的人也絕對屈指可數。雖然好奇於究竟是何人能值得娘娘這般尊重,可還是堅決的執行命令。
馬車在細雨裡停住。
阿三將頭頂的斗笠壓了壓,餘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兩側。
一輛輛華貴的馬車在兩邊疾馳,即使有的車身上貼着郡侯的銘牌,娘娘都不曾理會,只是當那輛搖搖晃晃的牛車,在風雨中發出嘎吱嘎吱聲響慢慢走來的時候。
他能感覺車廂裡娘娘整個人的氣息,似乎都變得柔和了許多,就像是在恭迎自家的長輩或者老師,尊敬的同時還帶着發自肺腑的喜悅。
阿三忍不住心裡的震驚。
他看着牛車在自己眼前緩緩駛過,那穿着蓑衣的佩劍少年,牽着枯瘦的老黃牛,在雨中邁出沉穩的腳步,雖然看似平凡,但在此時卻顯得格外不凡。
“走吧。”
車廂裡,女子的聲音也略顯疲憊,想了想,輕聲說道:“路上儘量避免那輛牛車。”
“娘娘。”阿三深深吸了口氣,他望着逐漸消失於雨霧裡的牛車,聲音低沉的說道:“用不用派影密衛去查查那車的底細?”
“你這是在找死。”娘娘的聲音有些無奈,搖頭說道:“那老傢伙的脾氣可爆的很,若不然當年也不會辭去太學掌教的身份,跑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隱世而居。”
“他是……,”阿三心裡震驚,他望着那輛遠去的牛車,心情複雜到了極點,目光裡充滿難以置信的神情,可還是忍不住心裡的猜測,顫聲問道:“他是韓離海?”
“沒錯。”
“就是那個爆老頭,今天我若是不給他讓路,這可能就是他哪天拆我周家大門的理由。”
“哼,這老傢伙,小心眼的很呢。”
……
……
細雨滴落,猶如珠簾,將眼前的視線變得有些朦朧。
許青雲牽着老黃牛,在風雨中慢慢前行,只是時不時的回過頭去,目光望着朦朧細雨裡的那輛馬車,心裡有些疑惑的問道:“你認識那車裡的人?”
牛車搖搖晃晃,響起嘎吱嘎吱的聲音,促榆木搭建的車身,看上去有些年頭,色澤也都有些發黑,可還算得上堅固,能夠擋住漫天滴落下來的雨絲,就可以稱得上是輛好車。
躺在車廂溫暖毛毯裡的老人,兩眼微眯,似乎是在熟睡,可還是迷迷糊糊的嘀咕着:“認識啊。”
“那臭丫頭片子,長的可以,可就是小氣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