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這是少年的名字,不止是段紅魚跟葉輕舟認識,就連燕飛也認識,燕飛之所以認識,是因爲這個少年憑着手中的煌隕,一個人端掉了魔女教的一個擁有百來人的分部,更是一劍將他的得力助手斃命。
儘管知道韓昭實力不弱,但燕飛心中的仇恨被點燃,他現在只想殺掉這個少年,然後用他的頭顱來祭奠自己死去的助手。
“抱歉,在城外處理了一些事情,所以來的有些晚了。”韓昭回頭看一眼身後的男女,然後又將目光重新移到燕飛身上,冷道:“不過,這個人的性命只能由我來終結。”
“狂妄!”燕飛眉頭緊鎖,從來沒有敢在他面前用這種語氣說話,更何況對方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韓昭與燕飛四目相對,忽然兩人的身影在場中晃了晃,然後撞在一起,刀劍亂舞,火星四濺。
雖然燕飛實力強大,但韓昭的劍術也強到超出了他的想象,僅僅是片刻功夫,少年竟刺出了將近一百二十多劍,而且每一劍都刺向要害處,燕飛有些吃驚,他發現就這麼個少年實力竟然與自己不分伯仲,倒也難怪對方能夠一個人就端掉了一百來人的分部,甚至還一劍把自己的助手殺死。
刀光劍影,兩人的身影在黑夜裡分分合合,放眼看去,只見周遭的地面以及牆壁到處是他們在交手時所留下的痕跡。
就在兩人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口哨聲,燕飛皺了皺眉,他知道這是魔女教的撤退信號,有人在叫他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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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猛地一振手腕,與韓昭拉開了距離,他手上的青筋凸起,他本不想放過這個爲自己助手報仇的機會,但卻又不能違抗那個讓他撤退的人的命令,只得盯着少年,恨恨地道:“小子,今天算你走運,等我再來找你的時候,你最好別死!”
在留下這句話後,燕飛的身影在黑夜裡一晃,便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韓昭並沒有迴應,看着燕飛離開後,將煌隕重新收入鞘中。
“你沒事吧?”韓昭看着有些狼狽的少女,用手替她整理凌亂的衣物,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方纔那種讓人感覺很不舒服的冰冷,“早就讓你不要跟着我來江陵,你卻非要跟來。”
“誰跟着你啦!”少女瞪了韓昭一眼,道:“我只是受不了我哥那木頭疙瘩才跑出來……”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仇人……”段紅魚低着頭,但儘管這樣,韓昭還是發現了她泛紅的雙眼,少女雙手緊握成拳,她的聲音帶着幾分哭腔,“可我卻不是燕飛的對手,就這點能耐還想着給父親報仇,我真是沒用……”
男主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少女,他本來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只能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不是燕飛對手,但並不代表將來也報不了仇。”被兩人晾在一邊的葉輕舟輕輕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安慰道。
見段紅魚平復下來,葉輕舟這纔看向韓昭,道:“你怎麼也來江陵了?”
“爲了殺人。”韓昭回答的很乾脆,而且聲音特別冷漠,“孫昊已死,接下來要殺的就是燕飛。”
“你殺了齊王?!”段紅魚與葉輕舟驚呼。
“難怪師父會說已經派人去殺意圖反叛的孫昊,還讓我與望舒來接手開鑿運河和探索遺蹟的事情。”葉輕舟道:“我早該想到執行這個任務的人是你。”
“我剛纔本打算殺了燕飛,但有人卻並不想他現在就死了。”韓昭平靜地說:“不然的話,燕飛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望舒也來江陵了?”段紅魚問道:“那怎麼不見她人啊?”
葉輕舟笑了笑,道:“她可沒空來江陵城裡閒逛,再說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來的。”
“所以你讓望舒姐姐一個人處理開鑿運河和探索遺蹟的事情,自己卻來城裡消遣?”少女用鄙夷的眼光盯着葉輕舟,道。
葉輕舟轉了轉手中的摺扇,笑道:“雖說是奉命來處理這些事情,但望舒她那麼精幹,一個人就能處理好,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那還不如來城裡逛逛。”
“現在燕飛逃了,你打算怎麼辦?”葉輕舟向韓昭看去,他的語氣變得凝重。
“那是我的事情,你無權知道。”韓昭冷漠地道,說完,便要動身離開。
“你要去哪?”少女問道。
“我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喝酒。”韓昭面無表情地迴應着少女,說完便離開了,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裡。
楚元帝三年,一月。
齊王孫昊被殺的消息傳入皇宮,衆人無不震驚,然而,楚元帝卻並沒有太過在意,仍舊如同往日一般,在迷亂的楠木香菸中左擁右抱,命人奏樂起舞,即使有大臣向他提及,楚元帝也只是隨意迴應“此事乃太師謀劃的結果,也是朕的意思,孫昊意圖起兵反叛,罪當該誅,至於開鑿運河與探索遺蹟之事,太師已派人接手,愛卿休要再提。”
當人們都在議論齊王被殺的事情時,而韓昭卻坐在某個並不起眼的角落裡飲酒。
他並不喜歡殺人。
但,他又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不知道殺人的意義是什麼,他也不想知道。
太師每次讓他去掃除那些對皇帝有反叛之心的人時,他都會無條件的去做,將那些人的生命終結,在他眼裡,太師比誰都重要,他也不容許任何人議論太師,只因太師曾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拯救出來,並給予了他本不可能擁有的一切。
可他每次用劍將人置於死地,對方那充滿恐懼的眼神,在痛苦中掙扎着死去時,他的心很痛,痛的就像被刀割一樣。
他每次殺人之後,都有喝酒的習慣。
其實,他並不喜歡喝酒,卻又每次都喝得伶仃大醉。
他喝酒,只是因爲醉意能麻痹心中的痛苦。
暮色已深,夜色將至,城裡開始陸續出現燭燈的光亮。
忽然,黑暗裡傳來悠揚的笛聲,笛音傳入少年的耳中,聽上去有些哀怨。
韓昭皺起了眉頭,右手握住劍柄,他並不討厭樂曲,而是吹奏笛曲的人讓他感到討厭,因爲他知道這個人是誰。
笛聲戛然而止,但吹奏的人並沒有現身,黑暗深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啊,韓昭。”
韓昭低聲道:“並不好。”
“也是。”
女人笑了笑,道:“一個只能違背自己意願去殺人的人能有多好呢?”
“你來這裡,不可能只是爲了找我敘舊這麼簡單吧?”少年開門見山,他並不願意跟這個女人有過多接觸。
韓昭眼神飄向遠處,淡漠道:“所以,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兩年未見,你還是老樣子,還是這麼直白。”女人道:“再怎麼說,我們也曾是師姐弟,你用這種讓人討厭的語氣跟師姐說話可不好。”
“師姐弟的關係,那也只是曾經。”韓昭道:“但從你背叛師父,建立起叛逆組織忘川的那天起,我與你之間只是敵人關係。”
“師父是神族派來引導這個國家走向光明的使者,至今也有將近四百多年了。”女人平靜地說道:“也是時候休息了。”
“你什麼意思?”韓昭有些疑惑。
“你也應該清楚,現任的君王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女人說:“自以爲有師父護佑,便整日沉迷美色而不思朝政,饑荒與瘟疫橫行卻無心治理,更爲了玩樂,而廣徵民夫開鑿運河,這樣的昏君就應該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
聽女人說完,韓昭愣住了,因爲女人說的確實是事實,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
“而師父卻讓你抹除那些意圖反叛的人,卻不知反抗的火焰從被點燃的那一刻起,是無法被熄滅的。”女人說。
“所以這就是你背叛師父的原因?”韓昭問道。
“是。”女人斬釘截鐵地迴應道。
“所以,齊王孫昊意圖起兵反叛也是你在暗中指使的?”
“那種庸才我並不屑慫恿,他想反叛只不過是他自己的主意罷了。”
“那你到這裡來,到底是想幹什麼?”韓昭問道:“難道你跟燕飛一樣,也對艾澤維亞人的遺蹟感興趣?”
“那倒不是,我只是對你感興趣罷了。”女人用戲謔的語氣說道。
韓昭沉默不語,只是低頭飲酒。
“酒從來都不能消愁補過。”女人低聲說:“這只是自我逃避的方式罷了,你雙手沾滿的鮮血是永遠也無法消除的。”
韓昭愣了一下,他忽然覺得心口有些疼痛,女人的話語就像鋒利的刀,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臟,他又飲了口烈酒,但,酒的味道有些苦澀……
“酒從來都不能消愁不過,這只是自我逃避的方式罷了,你雙手沾滿的鮮血是永遠也無法消除的。”女人的話語在他的腦子裡反覆重現,他坐在那裡,端起酒罈一陣狂飲,一罈又一罈……
少年無力地躺在地上,他閉上眼,那些被他殺死的人們,一個接一個,他們那猙獰的死相的在他的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就像是惡毒的咒文,在不斷地閃現,彷彿要將少年拉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