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鞍齊眉
知府衙門大火一起,擾亂了邵、周、曾幾人的計劃,建寧城頓時亂象衆生。
舒眉那頭早作好準備,領着兩孩子,在衆人護送下,朝南城門奔去。
果然,那裡的守城士兵,已經被袁將軍換掉了好幾個。是以,無論是先前趕到的舒眉三人,以醫者的身份出了城門,就連後面裝作染疾的馮氏和蔣媽媽,也被順利地運了出來。
她們出城沒多久,舒眉當即立斷,讓衆人換了一身方便跑步的裝扮,準備及時地撤到安全的地方。袁將軍爲了幫忙平定建寧城這邊的亂局,早已派人在附近安排了一座莊子,打算讓她們先隱藏着躲避幾日,等他帶領的兵馬過境,一舉鎮壓了這次周曾幾人的作亂,再接她們出來。
大夥收拾妥當,馬車重新動了起來。舒眉心底長長鬆了口氣,而車廂裡並不平靜。
小葡萄正跟他小舅舅興奮聊着剛纔的歷險。
“……幸虧現在我沒那麼胖了,不然,就是扮成藥童,只怕都會被一眼認出來……”
舒眉眼睛斜了過來,心裡暗忖,這小傢伙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從前胖得見不得人。
自從這孩子跟師傅練習拳腳和騎射以來,身體接着就開始抽條,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只要一摸上去,到處都是肉嘟嘟的了。
望着小傢伙輪廓日益分明的臉蛋,她心底不由微驚。
不知不覺,這孩子的臉龐,越長越像齊家人了。白嫩的膚色,清俊的五官,還有齊家人標誌性的寬廣額頭。
仔細打量下來,似乎只有一雙眼睛,還有文家人的風采。
舒眉暗暗咋舌,心道這遺傳基因果然強悍,這纔多大一點兒。就長得跟他爹如此像,簡直算是小版的嶺溪公子了。
想到這裡,她心底酸澀難當,拼命將這一念頭擠出腦海。
小葡萄跟他舅舅說得正勁。自然沒留意到母親的異狀。突然,文執初似是想起什麼,朝舒眉問道:“大姐,現在算是離開建寧城了,下面咱們該到哪裡去,還回不回嶺南?”
見他問起這個,舒眉收斂心神,答道:“當然要回那裡。咱們還沒把母親們的靈柩迎出來呢!”
文執初又問:“那迎回來後,將安葬在哪兒?不會是徽州的施家吧?!”說完,他撩開窗簾。很不樂意地朝後面的馬車掃一眼,面上神色頗爲不悅。
舒眉一怔,想起那車裡坐着表呻氏,頓時這傢伙的心思。他定是在生施家幾位舅父的氣,不想跟那沒氣節的一家子扯上關係。
舒眉不由啞然失笑。
“兩位母親都嫁進了文家。怎還會葬到他們家去?你是不知道,咱們文氏一族在徽州也是望族。只是二十多年前遭遇滅族之災,族人從此離散各地。咱們出家前,爹爹跟我提起過,前幾年文家後人有些陸陸續續回到了祖籍。咱們這次回去,自然是住進文家祖宅裡……”
一聽不用跟施家人再打交道,文執初嘴角不由露歡喜的笑容。轉過頭又跟外甥說笑起來。
舒眉見狀目光微黯,心裡思忖着,這次幾位舅父的舉動,着實傷了這孩子的心。想來將來回到父親身邊,他也是沒好臉色對施家人了。
想到如今身爲帝師的大舅施靖,舒眉心底掠過一絲遺憾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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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窗櫺外斜射進來,布匹一樣的傾泄而進的光柱裡,飄浮着纖塵和飛蟲。舒眉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先生,口若懸河地在講着什麼,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句都沒能聽進去。
“文姑娘!”突然姚夫子一聲叫喚,將她拉回現實。
舒眉慌忙從座椅上站立起來:“先生?”
“唯上智與下愚不移,此句作何解?”姚夫子從《論語》挑出的一句,來考考走神的學生。
舒眉愕然,沉思了片刻,想起爹爹以前的教導,便試着答道:“只有最聰明的人和最愚笨的人,是不可改變的。天資稟賦決定的!”
“五姑娘說說!”姚夫子掃了一眼屋內其他弟子,看見齊淑嬈躍躍欲試的樣子,知道她想反駁舒眉,便也點她起來了。
“不對,只有高貴而有智慧和卑賤而又愚蠢的人,纔不可改變的。”她解答完畢,挑釁地掃了舒眉一眼。
“孔子乃德行高尚之人,不會這樣看低貧賤的人。”舒眉當即反駁她。
捋了捋頜下的白鬚,姚夫子帶着幾分笑意,朝這位思維活躍的新弟子問道:“何以見得?”
“孔子曾說過‘有教無類’。這裡‘上智’是指‘智之最上’。最頂端的聰明人,‘下愚’就是愚之最下。”
姚夫子頷首嘉許,讓舒眉和齊淑嬈各自坐下,繼續開始講課。
齊淑嬈的鼻子裡輕哼一聲,悻悻回到座位上。
帶着丫鬟雨潤,舒眉從靜華堂一路往北。路過丹露苑時,她眼角餘光,瞥見高氏坐在廳堂裡,正在訓斥什麼人。跪在地上的女子,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在磕頭求饒。舒眉心頭一緊,忙加快步伐,穿過抄手遊廊朝荷風苑趕去。
齊府的僕婦們,見到她這種狀況,在後頭紛紛議論開了。
“你知道不,文家這小姑娘,可了不得,竟然跟江湖人士結拜。一名大男人還派人送來只寵物給她。”
“唉,文家沒落了。這未出閣的姑娘,跟人私相授受。這家教……文老夫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氣得從地底下爬出來。”
“還好吧?!文家姑娘纔多大一丁點,還講究這些?!”
“這你就不懂了,大戶人家七歲不同席。她也有十來歲了吧?!嘖嘖……”
帶着雨潤回到荷風苑的時候,舒眉發現,姨母身邊的丫鬟琳琅,守在臥寢外邊。她正要出聲稟報,被對方擡手製止了。
舒眉放輕腳步,悄無聲息靠近門邊,只聽到施氏聲音說:“……在懷柔我有處陪嫁的莊子……先上那兒住上一陣子,等這陣風頭過了再說,省得閨譽被人毀乾淨了。”
“既然姨夫人決定了……我回頭跟小姐說說……”是施嬤嬤的聲音,語氣裡的失望和愧疚,掩都掩不住。
“……沒料到她會這麼瘋狂……”齊三夫人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一些,“不過,婆母的意思,明年開春把事情定下來,好絕了她的念想……”
“您是她的姨母,這事自然是您做主。老爺那兒……”施嬤嬤有些猶豫。
齊三夫人連忙說道:“先不要告訴妹夫,省得他擔心。”
“小姐那邊,該當如何交待?”施嬤嬤又問道。
舒眉肚子的好奇蟲子,再也藏不住,掀着簾子就進來了:“姨母,您來了?”
施氏臉上一驚,擡頭望見了甥女:“下學了?姨母在這兒,等你許久了。”
舒眉眼角彎彎,膩到姨母身邊,問道:“姨母等舒兒,定是有重要的事,您儘管囑咐。”
齊三夫人神色微鬆,笑着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想請您幫一個忙。”
舒眉裝着沒聽到她們剛纔的談話,歪着腦袋問道:“您有事儘管吩咐,什麼幫不幫忙的。”
齊三夫人說道:“是這樣的,每年十月,我都會帶上你表姐,上懷柔的紅螺寺禮佛一段時日,順便給你外祖母的長明燈,添些香油錢。你表姐幾年前生過一場大病,姨母在那兒的菩薩跟前許下的諾言。後來才得以好轉,這些年一直沒斷過。你也知道,咱們茶香苑的辛姨娘要生了。我實在走不開,怕遇上類似前幾天的事情。你表姐要一個人去,我有些擔心她,就想讓你陪着她,兩姐妹也好有個伴。那裡有我一座陪嫁莊子,她想問你,願不願跟她一起去?”
舒眉聽完後,不禁怔住了。
剛纔在學堂裡,跟她在一處表姐一句都沒提起。隨即,她又想起剛纔聽到的只言半語,心裡隱約有了幾分明白。
這是給她找臺階下,還拉上表姐專門去陪她。
舒眉眼眶裡有些溼潤,急聲說道:“這事甥女義不容辭,再說外祖母的事,舒兒也有義務盡份孝心。我一定陪着表姐,到懷柔陪她住一陣子!”
齊三夫人聽到她這樣回答,彷彿挺高興似的,拉着舒眉的手,說道:“姨母就知道,你是體貼的孩子。”
施嬤嬤在旁邊說道:“咱們小姐在南邊時,就喜歡遊山玩水,姨夫人不說禮佛,就說到莊子上度假,沒準她答應得更快……”
這句話一說出來,衆人都笑了。
齊三夫人又加了一句:“到時定派足夠的府兵護着你們的,等姨母這頭忙完了,我就去接你們。對了,到那邊後,可別落下功課,你表姐的針線師傅,也會跟着一同去的。”
舒眉聽聞後,誇張地哀嚎一聲,挽住施氏的臂彎,撒嬌道:“舒兒想趁機偷一會兒懶,姨母都不讓……幸虧舒兒不是姨母的女兒,不然,都沒玩耍的日子了。”
齊三夫人愛憐地撫了撫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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