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2章 受傷

胤禮趴在地上哇哇的嘔吐,他看見了,看見全部!看見那個男的癡迷的抱着蓉蓉,看見蓉蓉狠絕的轉動手腕,看見血象開閘的洪水噴了出來,看見蓉蓉坐在血泊裡茫然的落淚……

蓉蓉穿着青色的衣服,坐在剎那鋪滿一地的鮮血中,就像綻開的黑色芙蓉花……這纔是她的真面目嗎?

大把大把的血在胤禮面前涌動,血中不斷綻放着一朵又一朵的芙蓉花,妖豔的淒厲的,象把他抓進什麼恐怖中!蓉蓉方纔留下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感官。除了嘔吐,胤禮找不到任何知覺和動作!

人們面面相覷,難道喝多了?

“啊,殺人了!——”院牆外面傳來一聲尖叫,緊接着響起一陣銅鑼,“走水了——”

胤禮驀得擡起頭來,驚恐的看着牆外,嘴脣微微蠕動了一下。用力一撐,竟然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走到那個黑色小門,伸手一拉,就愣愣的站住不動了。

外面已經圍了一大圈人,就在那個全是血的地方。胤禮掙扎着走過去,他想看看,雖然不知道要看什麼,但是就是想看看!這個愛着蓉蓉,吻過蓉蓉,見過蓉蓉最美的一面,又被蓉蓉殺死的人究竟長什麼樣!

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十七爺,不能走了。走水了!”

胤禮恍然未聞,繼續向前走着。看見了,他竟然是笑着的!他怎麼能笑呢!死在蓉蓉手裡很好笑嗎!不許笑,蓉蓉不是爲你落淚!

幾個侍衛上前拼命扯住胤禮,胤禮卻象中了魔似的,向前走。嗤啦,衣服扯成碎條。嘴裡喃喃的說着什麼!

“砍暈他!”老十在後面咆哮着。火已經燒了起來,正向這裡蔓延,胤禮的面孔在火光裡扭曲着,猙獰着……

侍衛們猶豫了一下,終於以手代刀,砍了過去。

嗤——,凌厲的風中有什麼呼嘯而過。侍衛們本能的躲開,一個黑影躥了過來,右手上纏了一條細細的金絲,五指正扣在胤禮的脖子上。

“十七爺,是吧?”黑衣人說,“都讓開!”

胤禮呼的鬆了一口氣,神經質的跟着喊了一嗓子:“讓開,讓開,都讓開!”脖子上是鐵鉤一樣的人手,他不敢回頭。可是身後傳來的氣息,熟悉的讓他心悸。是蓉蓉!

侍衛們互相看了一眼。還有一些返回護住其他的爺,誰知道有沒有同黨?

血泊,謀殺,大火,交織成一片紅色,滿天滿地的撲來,現場一片混亂,胤禮腦袋暈暈乎乎的。只看見紅色的燈籠晃啊晃啊晃,自己被蓉蓉拎着轉啊轉啊轉。身後的呼吸漸漸急促,人羣的呼喝帶來的敵意刺激了胤禮,蓉蓉在害怕!反手抓住蓉蓉,“蓉蓉,別怕!”

蓉蓉一愣,看了眼身側眼神渙散的貝子爺,他瘋了!?扣着他的手腕被緊緊的抓住,想放也放不開了!蓉蓉開始後悔,早知道就抓那個老十了!照目前看,自己更像人質!

不管蓉蓉怎麼哀嘆,在外人看來,十七爺似乎是在不要命的掙扎,都驚呼起來。

兩人稀裡糊塗的且戰且退,侍衛們早就退在主子身邊,四五個江湖人士圍着她。這裡還真是三教九流的地方。剛纔被一個偷情的丫頭髮現死人,蓉蓉正在陰影處脫掉血衣,準備離開。看到迅速圍上來的人羣知道自己肯定跑不了。只殺鐵義青一個人肯定會讓四阿哥起疑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燒了江南會館。不僅如此,又把身上的金珠銀錠扔現場附近,好像是抓賊的一般。

就在她佈置好一切要離開的時候,被鐵義青的好友屈賀年看見。屈賀年的鐵手力量剛猛沉勁,讓蓉蓉無從借力。爲了今晚行動的方便,蓉蓉只有一根金絲,一把匕首,寶劍根本沒有帶在身邊,吃了不少虧。這纔不得不劫持人質!又怕和這些阿哥貼的太近,被看出破綻。正在猶豫的時候,看見老十七瘋瘋癲癲的過來,一個侍衛伸手“襲擊”他的後頸。想都沒想,蓉蓉的金絲已經出手,反應過來的時候,胤禮已經成了她的人質。更沒想到,胤禮一開始就認出她了。現在還試圖“保護她”?蓉蓉縱橫江湖,還沒見過這麼“配合”的人質。他不會嚇着了吧?

屈賀年看到好友慘死的樣子,早就恨不得殺了蓉蓉。只不過忌憚十七爺,沒敢下手。蓉蓉自身的功力尚未恢復,在屈賀年的眼裡也就是輕身功夫好些的三腳貓本領,無非是個貪財的偷兒。想起好友一世英名,竟然毀在一個賊偷手裡,屈賀年雙拳握的嘎嘎響,這個仇一定要她用命來還!翻手在掌心扣了三枚鐵鏢,躲在混亂的人羣裡暗暗瞄準……

胤禮抓着蓉蓉的手,四面八方的紅燈籠劈頭蓋臉的壓過來,怎麼到處都是血?往哪裡躲?拉着蓉蓉就要跑!蓉蓉哪裡知道他的想法,只道他在掙扎,又怕傷到他,手上不敢使勁,只能扣住他。胤禮一掙扎,扣也扣不住了。本來想用匕首威脅,手腕被他抓的牢牢的,從來沒發現這傢伙有這麼大力氣!於是,蓉蓉做了有史以來最難看得一個動作,胳膊一橫,卡住胤禮的脖子。她站在胤禮的後面,卡住也沒錯,問題是胤禮比她高,看起來象吊在一棵樹上!

“別動!”蓉蓉低聲喝道。胤禮耳朵裡大概只能分辨出蓉蓉的聲音了,乖乖站住不動。蓉蓉喘了口氣,擡手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別亂動了,跟我走!”另一隻手反剪着胤禮的胳膊,想想他也挺無辜的,沒有使太大的勁。

胤禮嘴脣蠕動了半天,突然說:“蓉蓉,好多血!”幾乎帶了哭腔。背後的手摸索着蓉蓉的手握住了。他出生的晚,不像其他哥哥跟着康熙還算參見過戰爭。再加上體弱多病,基本上是在衆人的呵護下長大。就算政治上不得意,也不妨礙他享受世間最周全的照顧。哪裡受過這種直接的刺激!又看到自己的福晉和別的男人調情、殺人,連自己的身上都沾上了血,更是大腦發昏,找不到北。從被劫做人質的那一刻起,他就忘了蓉蓉的身份,滿腦子都是帶着蓉蓉逃走,逃走,離這裡遠遠的。不問原因,不問情況,就是跑!跑開了,這一切就從來沒有發生過!

看他幾近崩潰的樣子,蓉蓉也有些不忍,稍一猶豫,後路已經被堵住了!

正在這時,從強外面又跳進來一個黑衣人,二話不說,扔給蓉蓉一把寶劍——

“當——”的一聲脆響,橫空飛來一隻鐵鏢,把寶劍彈飛開去!掉在一旁。

蓉蓉一看,知道是劍語來了。無暇顧及掉落的寶劍,一把推開胤禮。這些人有暗器,萬一打急了,胤禮肯定會受傷!

眼角被一道銀光晃了一下,踉踉蹌蹌的胤禮在她前面,迎面是第二把鐵鏢!蓉蓉大驚失色,胤禮的衣角正從她的身邊滑過,伸手一扯,一拽,一擰身,已經擋在胤禮的前面——“噗——”沒入肩胛!

蓉蓉晃了晃,衝劍語打了喝道:“走!”手中的金絲已經抓住門檐。胤禮被撞了一下,撲到在地。身上被什麼踏了一下,擡頭看去,蓉蓉已經象一隻大鳥刷的掠過夜空,劍語持劍護在身後,擋住飛擲的暗器,也走了。

“小心十七爺!”侍衛們推開殺紅眼的江湖野人,上去要把胤禮搶回來。胤禮抹了一把臉,剛纔那隻鳥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侍衛們拎着燈籠跑過來,胤禮呆呆的伸出手——

又是血!

一翻白眼,徹底暈了!

這次不過是做實了三當家的嫌疑,在這之前,蓉蓉已經考慮過一旦發現要如何處理。是以,了了數語,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不必她們出手,自然有人清理這個叛徒。當務之急是搶在四阿哥之前,把事情處理完。拿出列好的名單,不能等那些人動手了,這些死忠必須今天死!

劍語會意,躥房越脊,按照約定發出信號。早就有買通的殺手躍躍欲試了!

蓉蓉捂着後背的傷口,用最短的時間返回府邸。府裡還比較安靜,看來胤禮沒回來。琴心留在窗口的暗號是安全,鬆了一口氣,撞了進去。

琴心看見滿身是血的蓉蓉嚇了一跳。幸好也不是第一次,趕緊拿出準備好的傷藥,清洗傷口,敷藥,包紮,動作利索的收拾妥當。蓉蓉臉色煞白,急促的吩咐琴心,“快,把銷蝕粉灑在地上,不能留下血跡。把我的衣服和剛纔的繃帶都都燒了。”正吩咐着,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胤禮回來了!蓉蓉和琴心互相對看一眼,深吸一口氣道:“你在這裡收拾,我去應付!務必徹底,不要讓別人看見。然後去找我!”

“小姐,你的傷!”琴心焦急的說,可是又沒有辦法。

蓉蓉不再理會,讓琴心幫她把衣服穿好。簡單抓了一把頭髮,做出剛睡醒的樣子,走了出去。

胤禮只是暫時性的昏迷,被人連掐帶摁的總算弄醒了。是自己家,那個是夢嗎?目光從金環音畫的臉上掠過,不是,不是他要找的,老九老十,十五,十六站在牀邊,也不是。繼續……

“福晉來了!”壓低的聲音傳來。胤禮身子一震,蓉蓉低低的請安的聲音傳來。睜大眼睛,一張嬌豔的面容映入視野。胤禮伸出手,綠鬂如雲,膚凝脂膩,翠綠的蝴蝶步搖微微晃動,寶藍色的袍子帶着掓房特有的薰香味道,安寧而平靜。胤禮鬆了口氣,“蓉蓉,我做了個夢……”

蓉蓉秀眉微蹙,心裡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伸手“溫柔的”捂住他的嘴,“好了,現在沒事了,再睡會兒。”如果他繼續胡言亂語,蓉蓉就要換一隻手捂他,那裡事先抹了些藥,保證他睡得又香又甜。

胤禮沒有說話,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拍拍自己的牀,示意蓉蓉躺下。蓉蓉臉色微赧。老十老九已經哈哈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沒事了。小十七,你好好保重。讓弟妹好好幫你壓壓驚。我們就不叨擾了。”抱拳告辭,蓉蓉起身要送,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胤禮已經抓住她的手,死死不放!只好招呼金環送客。

走了一半,還有一半。“音畫,伺候十七爺休息。”就要掙脫自己的手。胤禮突地一使勁,蓉蓉一愣。他要幹嘛?胤禮也不說話,睜圓了眼睛,瞪着她。蓉蓉蹙眉看看四周,“你們下去吧!”南月率先應了,音畫瞅了眼胤禮,不甘心的下去。

那刀沒入右肩胛骨,胤禮正死勁拽着她的右手。看人們都走了,蓉蓉舉起左手一掌砍在胤禮的手臂,撤回自己的手,退後兩步,燭光下,蓉蓉的額頭早就汗液津津。託着右臂倒吸涼氣。

胤禮一個撲棱,坐了起來,哆裡哆嗦的說不出話來。蓉蓉走過去,低聲威脅,“今晚的事,最好別聲張。不然有你好看的!”看胤禮還是一副蒙查查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趕緊睡覺!”自己已經支撐不住的跪在地上,鐵人也經不起這樣折騰。門外傳來低低的說話聲,胤禮趕緊蹦起來,七手八腳的把蓉蓉往牀上抱,不小心又碰到傷口,蓉蓉倒吸一口涼氣,嚇得胤禮一鬆手,邦,摔倒牀上。蓉蓉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進來的是琴心,音畫在門口攔住她不讓進。琴心着急,才吵吵起來。兩人拉拉扯扯的進門,正看見蓉蓉右肩砸在牀上,琴心機靈哆嗦了一下,自己的右肩火燒火燎的疼了起來。全沒的刀口,差點沒有穿透肩膀,怎麼經得起這麼折騰!也忘了蓉蓉的囑咐,翻腕亮掌,衝着音畫來了一下。音畫私底下做的那些齷齪事兒誰不知道,要不是小姐攔着,早毀了她的!這一巴掌帶了怨氣,把音畫拍到門邊歇着去了。

胤禮不知道蓉蓉傷在哪裡,看蓉蓉臉色蒼白,大滴的汗珠往下滾,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琴心上來推了他一把,輕輕攙起蓉蓉,“小姐,我們回去吧!”

胤禮踏前一步,剛要說話,琴心大眼一瞪,瞅得胤禮立刻縮了回去。想想又不甘心,跟在後面,一步一蹭的走。

倒是蓉蓉看見門口的音畫,站直了身子,說道:“音畫,我這兩天身子不舒服,十七爺就由你來照顧吧。趙成,明兒你幫我按林太醫的方子抓些藥,我吃着挺管用的。”琴心扶着她,緩步走出書房。胤禮跟在後面就要走,音畫一把拉住他,怯怯的叫了聲,“爺,外面風大!”

胤禮呆呆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去迅速取了一件大氅,追了出去。音畫一跺腳,也跟了過去。趙成當然不能落下,又是一大幫呼嚕呼嚕的涌進蓉蓉的小院。

蓉蓉看着進來的人,肩膀疼的連死的心都有,偏這個呆子還傻愣愣的站在那裡。現在連左肩膀都疼的擡不起來了。蓉蓉拼着老命壓低聲音對胤禮說:“如果你想死,就讓全天下都知道你的福晉身上有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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