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蕭秦的做法是對是錯.從結果上來看.倒確實是起到了預想之中的效果.既然連蕭秦都可以死.可見長生難求.而既然蕭秦不在.縱然長生又有何用.遣散了所有的方士、異人.雲崢釋放了當初因爲勸諫而被自己囚禁的臣子們.並一一對他們進行了褒獎.
國師的死換來了皇帝的幡然悔悟.舉國上下都這樣堅信不疑.真實的原因卻只有雲崢自己一個人心裡清楚.根本就不是什麼悔悟與否.只不過是因爲蕭秦不在的話.有些事就自然失去了意義而已.只是雲崢自己並不知道.如果沒有他癡迷長生在先.也就不會有今日這樣的結果.
還是不相信蕭秦竟然會死.雲崢起初只是用大大小小的各種政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他卻不能無時無刻都在處理政務.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正是最難熬的時刻.不願意去想蕭秦.不想讓自己難過.想要做些事讓自己變得舒服、快樂.雲崢招來了四位美人.
不管是出於無奈還是故意.結果都是蕭秦丟下了他.懷恨着拋棄了自己的蕭秦.雲崢覺得自己似乎也該做些什麼來懲罰這種背叛.藍色的眼睛冰冷無情地掃視了一下衆位美人.雲崢卻怎麼也沒有想要享樂的心情.“或許.自己需要更直接的刺激……”這樣想着.雲崢對正忐忑不安的美人們發出了命令.“脫去你們的衣服.”
“是……陛下.”稍稍遲疑了一下.美人們還是順從地滿足了雲崢的要求.
感官上的刺激並沒有激發出雲崢的半點興趣.讓他突然變得有些焦躁起來.“你們一起來服侍我好了.”只是覺得自己如果活在痛苦之中未免會讓蕭秦太過得意.雖然並不確定蕭秦究竟能不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雲崢還是想要在心理上爲自己扳回一局.
“是……”事關生死.這些本就經驗豐富的佳人們紛紛使出渾身解數想要討好雲崢.卻怎奈四個人一起忙了半天.卻依然是徒勞無功.“莫非他……不能.但傳言中卻並非如此……”美人們各懷心思.卻又不得不更加賣力.
“無用的廢物.”被侍候了半天卻只是讓心情變得愈發焦躁.雲崢突然站了起來.
“陛下饒命.”眼見自己徒勞無功而惹得雲崢發怒.美人們駭得急忙跪地求饒.
“留着你們這樣的無用之人還真是浪費……”咬牙看向了那一顆顆低垂的頭.沒有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在遷怒於他人.雲崢依然濫用着自己身爲君主的特權.“算了……你們都退下吧.”終於稍稍平靜了下來.衣冠不整的雲崢對地上跪着的美人們不耐地揮了揮手.
“謝陛下……”死裡逃生的快樂讓衆位美人急忙跪拜謝恩.又動作麻利地紛紛退了出去.
“明明是我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又何必要怪她們……”對着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大殿.雲崢幽幽長嘆.“人.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的最後一刻都會想些什麼.”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奇怪的想法.雲崢躺倒在了他那裝飾華麗的龍椅之上.“對於即將來臨的死亡的恐懼.還是強烈的不甘.又或者是處之泰然.”
想到自己還有太多想要說的話並未曾對蕭秦說出.不想在追悔中度過餘生.雲崢想要讓一切就那麼淡去.但卻又有太多的心事無法釋懷.雖然曾經親口對蕭秦許下過承諾.但生存的意義.死後的歸宿.種種思緒困擾着雲崢.讓他感覺身心疲憊.無力繼續前行……
自從蕭秦“死後”.像是想要安慰雲崢一般.雲重的請安倒是比往日裡更勤了許多.雖然也曾對自己的侄兒生出過可笑的醋意.但云崢卻也還未曾到達喪失理智的程度.如今蕭秦既然已經不在.雲崢更是沒有了要嫌隙雲重的理由.
“父皇終日精神不振.可是因爲國師.”雲重突然如此開口一問.問倒了雲崢.生怕觸怒雲崢.這宮中無人敢在雲崢面前提起“國師”二字.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雲重卻執意要去觸雲崢的逆鱗.
“何出此言.”藍色的眼睛的瞳孔好像是貓眼一樣劇烈收縮了一下.雲崢神情複雜地看向了雲重.
“父皇果然是爲了國師嗎.”像是沒有聽到雲崢的問話一般.雲重小聲自言自語.“兒臣前日裡層見到過一位宮人.音容笑貌倒有幾分與國師相似.不知父皇可願一見.”暗色的眼睛小心地捕捉着雲崢表情的變化.雲重帶着幾分試探開口.
“哦.有幾分相像.”聽到雲重如此一說.雲崢的心頭突然一跳.“那人本就詭計多端.或許那宮人就是他本人也未可知……”心中想着自己的心事.雲崢的眼神看起來也有些飄忽.
“倒也不是十分相像……不過有那麼七、八成相像罷了.”生怕雲崢會倍感失望.雲重沉吟片刻重新開口.話裡多留了幾分餘地.
“若果真如此相像.倒理當見識見識……”雲崢微微頷首.答應了雲重的建議.別說有七、八成相像.就算是隻有那麼一分相似.就足以讓雲崢不能不心動了.
“父皇既然願意.此事交給兒臣安排就好.”雲崢的回答早在意料之中.雲重請過了安就推說還有功課要做.急忙匆匆告退了.
天下自然不會有如此之多的巧合.所謂的“偶然看見”的宮人.根本就是雲重的刻意尋找和有意安排.“我吩咐你的可是都記好了.”擡眉俯視着自己腳下的宮人.雲重暗色的眼珠轉向了別處.
“太子之言.小人句句謹記在心.”宮人跪在雲重面前.低垂着的頭讓人看不見他的面容.
“若是能討得陛下歡心.陛下的賞賜自不必說.我還當重重有賞.”勾起嘴角.雲重看着那顆低垂着的頭.“去吧.陛下說了願意見你.你就該把握時機纔是.”只是命人將宮人帶向了雲崢的殿中.雲重卻並沒有跟着同去.
即便是長得再相像.他也知道眼前的這人不是蕭秦.如果是蕭秦的話.有怎麼會如此謙卑恭順地拜倒在自己的腳下.雖然明明面容和聲音都有幾分相像.但卻又完全不像.雲重也不明白爲何自己會有如此矛盾的感覺.“無論如何.只要能讓父皇稍稍解脫……但願如此……”凝眉嘆氣.雲重那張還是孩子的臉上露出了不該有的憂慮和成熟.
距離蕭秦“去世”也已經有差不多半年的時間了.雖然起初不能相信.也因爲不能相信而並不覺得和十分痛苦.雲崢卻漸漸感覺自己的痛苦在與日俱增.都說時間是治療傷痛的良藥.但他卻分明感覺時間加劇了痛苦的程度.
從不相信到不接受.再到努力想要忘記發生的一切.可不管如何努力回憶也已經在腦海中產生了.失去記憶或許是忘記痛苦的好辦法.但若是真的要他放棄有關於蕭秦的全部回憶.即便可以.他卻也還是捨不得.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情願從來都沒有見過蕭秦.那樣也就不會像今日這般痛苦.蕭秦就像是他命中的劫數一般.只要遇見.就終究在劫難逃.可在某些時刻.他卻也深深感激着上蒼.感激是它創造出了蕭秦.感激它安排了二人的相遇.這樣矛盾的情感比單純的痛苦更加令雲崢感到了一種折磨.
“陛下.人已經帶來了.”宮人的柔聲輕語打斷了雲崢的思緒.讓他擡眼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人.
“可是太子派人送來的.”想起了雲重曾對自己說過的話.雲崢突然對這正安靜跪在地上的人生出了幾分好奇.
“回稟陛下.正是太子派人送來的.”小心回答雲崢之後.宮人在雲崢的示意下慢慢退走了.
“擡起頭來讓孤看看.”心臟突然莫名跳得厲害.雲崢走下了龍椅.走到了那人面前.
“是.陛下.”遵從雲崢的旨意慢慢擡起了頭.那人卻畏懼雲崢的威嚴而不敢直視雲崢.
起初的確是狂喜了一下.但隨即失望就漸漸掩蓋了狂喜.讓雲崢感到有些意興闌珊.這人的五官的確和蕭秦出奇相似.驟然看去就連神情態度也有些相像.但細細看去.卻又於蕭秦風骨迥異.特別是那雙躲開了自己目光的眼睛.
“如果是他.又怎麼肯像這樣跪在我面前.如果是他.一定會毫不客氣地直視我的眼睛……我早該想到不可能是他……”沒有理會那仍跪在地上的人.雲崢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但若是他能夠像這樣恭順的話……”一念心生.雲崢那雙冷淡的藍眼睛又重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那人.“起來吧.讓寡人再好好看看你……”雲崢那雙好像郊狼一樣的眼睛盯着人看.看得那人膽寒心驚.
如果不是因爲貪慕富貴和畏於權勢.他也不會答應雲重的要求.雖說雲重貴爲太子.但像這件事只要他本人不肯合作.雲重卻也拿他沒有辦法.雖然雲重也可以一怒之下殺了他.但殺人卻並不是雲重的最終目的.對於這一點他倒是有恃無恐.
本以爲只要照雲重所說的去做就可以得到享受不盡的富貴榮華.但現在他卻已經有些後悔了.任誰被像這樣的眼睛盯着.只怕是也都要肉跳心驚.更何況他本來就多少心中有鬼.雖然想着當初還不如不答應雲重的好.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事已至此.就連他也知道再沒有回頭的可能.眼下他唯一要做且該做的就是按照雲重的要求去討好雲崢.想盡辦法獲得君主的歡心和恩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