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診出葉婉馨有了身孕,東陵府的主子們都個個欣喜不已。
特別是東陵老太太,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笑容都沒斷過。
每日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伺候她的婢女,給少夫人的燉品送去了沒,昨夜的夜宵吃了多少。
東陵玄翔更是把媳婦捧在手心裡,在自家媳婦耳畔響起這些叮囑叨叨的話都成了每日必做的功課。
這日清早,她剛剛把膽汁吐完,素鳳和別的婢女小心翼翼的端着幾樣滋補藥粥進了屋子。
鼻翼吸進了烏雞湯的腥味,她空漲的胃裡一陣抽痛,肩頭劇烈的抽動着,“呃……呃……”
趴在貴妃榻上的腦袋死死的往下垂着,嘴張的好大,就是吐不出一丁點的東西。
一手拿杯子,一手拿着乾淨帕子的東陵玄翔,擰着眉頭瞧着自家媳婦每日清晨總要經歷一次的劫難,那單薄的小身子越發的瘦弱起來,原本就大的倆眼這近一個月的折磨已經眼窩深陷。
他的心也跟着揪痛起來,又在自責自個咋讓媳婦恁快的有了喜。
“媳婦,你要堅持啊,來我給你擦擦吧,再喝口水漱漱口。”
葉婉馨感覺自個連擡起腦袋的力氣都沒有,她抓起東陵玄翔遞在眼前的帕子,胡亂的抹着嘴和下巴。
“媳婦,水,還有水呢。”
見媳婦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東陵玄翔拿着水杯的手都有些哆嗦,眼前一片霧濛濛的,媳婦太遭罪了,往後再也不會再讓媳婦懷孕。
“媳婦,都怪我,不該讓你懷孩子的,你喝口水,先緩緩氣。”
丟掉手裡的帕子,葉婉馨想翻身,可是身上軟的沒力氣,頭暈的厲害,耳畔再次聽到讓她痛苦的魔音,終於惹的她大發雷霆。
伸手打落了在眼前晃動的水杯,“東陵玄翔,你個混蛋,給姑奶奶滾開!”
“媳婦……你……我……”
自家媳婦的暴脾氣是日漸上升,偏他是一點應對的招數都沒有,東陵玄翔囁嚅着。
外面的素鳳聽到小姐又發了脾氣,眼瞧着放在小几上熱氣騰騰的滋補藥粥犯愁,今兒這早飯顧估計小姐又要不吃了,老這樣下去,小姐的身子可咋辦啊?
稍微的緩過了氣,葉婉馨身子也翻轉過來,懶的再瞅一旁無措的東陵玄翔,她虛弱的衝外面喊着,“素……鳳,你進來……”
“哦,小姐,奴婢這就進去。”聽到小姐的召喚,素鳳快速的迴應着,收起臉上的憂慮,咧着小嘴就了裡間,“小姐,你好些沒?”
葉婉馨無力的揚着手,“嗯,你讓她們把外面的吃食都端走,然後扶我去園子裡轉轉,窩在這屋子裡悶的難受。”
東陵玄翔望着白色的薄錦緞從媳婦纖細的手腕滑到臂彎,媳婦白皙的胳膊露出大半截,青色的脈絡顯現出來,又偷偷的打量着原本精緻圓潤的下巴更顯尖小,讓人瞧着觸目驚心。
人已經瘦成這副樣子,偏那暴虐的脾氣是越來越大。
知道媳婦厭棄外面的粥品,東陵玄翔走到外面,揮手讓倆奴婢把粥撤了。
素鳳拿來衣裳,給葉婉馨穿着,眼睛望着自家小姐弱不禁風的身子,素鳳眼裡有了溼意,要是小姐的親孃在這裡興許小姐心情會好一些。
瞧着小姐穿了一套薄棉衣裙,怕外面秋風吹着,素鳳又去把那件素色披風拿了過來,“小姐,外面有些風大,還是披上吧。”
見小姐把手搭在自個的胳膊上,素鳳急忙把身子靠近她,“小姐,咱走的慢一些。”
來到園子裡,葉婉馨感覺額頭上又出了一層薄汗,用帕子抹去,就有些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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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陵玄翔已經拿着錦緞的軟墊子進了園子,他不敢上前,低聲喊着,“素鳳,把墊子給你家小姐拿過去,讓她坐下來歇息一會。”
素鳳抿着嘴從自家姑爺手裡接過軟墊,轉身走過去,放在園子的木椅上。
小姐這會坐了下來,望着湖裡的殘荷出神,神情好像比剛剛好了不少,素鳳笑盈盈的開了口,“小姐,這園子裡空氣清新,你先坐會,奴婢去給你端碗清粥過來,言風哥送過來的醬菜也給你拿一些吧。”
葉婉馨把目光從遠處收回,想到孕婦不宜多吃醃製的菜品,她笑笑,“素鳳,醬菜不宜多吃,端碗粥過來就行了。”
“要不,再拿一個素包子。”剛還想說單喝一碗粥不行的,就聽到小姐又要包子,素鳳驚喜的答應着,“哎,小姐,奴婢馬上回來。”
“秋風瑟瑟,又是一年啊。”眼望着園子裡已經是落葉滿地,湖面上微波盪漾,殘破的荷葉讓人心裡涌出莫名的感傷。
媳婦又開始悲秋,情緒低落,他心裡極度糾結,自家媳婦的心事他何嘗不明白,有孕導致情緒不佳只是其一,她最想的還是去幽州轉上一圈。
呆呆的望着媳婦孤獨的背影,東陵玄翔也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子,他纔回過神來,心裡有了主意。
悄然的走進葉婉馨身旁,想伸手去攬她的肩膀,又怕遭媳婦嫌棄,只好溫和的給她陪着禮,“媳婦,都是我不好,阻攔着你,要不我先替你去幽州跑一趟吧。”
聽到東陵玄翔要去幽州,葉婉馨無神的眼睛亮了起來,轉過頭,“東陵,你真的要去幽州?”
聽到媳婦的聲音都溫柔了許多,東陵玄翔心裡卻很是酸澀,幽州那破地方果然還是能吸引自家媳婦的心。
得了媳婦的好臉,東陵玄翔的膽量也壯了起來,立即做了保證,“嗯,我快去快回,最多一個月就能一個來回!”
葉婉馨用手撫着還沒顯現的肚子,面上帶了絲喜悅,“東陵,要不咱倆趕馬車去幽州吧?”
最怕的是就是媳婦執意要去幽州,聽到這話東陵玄翔腦子轟轟直響,臉色也垮了下來,可是又怕媳婦冷臉,瞬間又變了個笑臉,“媳婦,你如今連最簡單的粥都不願多喝,那幽州路程遙遠,你的身子咋能受住?”
偏葉婉馨來了精神,她笑着,“沒事的,興許出了這府,我胃口大開,還能多吃些飯菜呢。”
難得見她有了喜色,媳婦總是半死不活的吊着,東陵玄翔也無奈,只好咬着牙,“好,你今兒多吃些飯,我這就去安排馬車,咱明兒就啓程去幽州。”
東陵老太太聽到孫兒要帶着孫媳婦去幽州,先是愣怔,然後那雙老眼瞪的老大,“翔兒,你沒糊塗吧,你媳婦有了身子,連口水都不願多喝,你還由着她性子胡鬧!”
東陵玄翔一臉苦澀,懨懨的說着,“祖母,我媳婦那樣子,你又不是沒瞧見,她就是在府裡悶的,出去轉轉說不得就會好了的。”
那丫頭的本事大的不得了,這些日子身子贏弱,還要瞎胡折騰,偏自家不爭氣的孫兒還縱容着。
東陵老太太氣的老臉漲紅,朝孫兒揮着手,“罷了,你兩口子的事,老婆子也管不了,就由着你們吧。”
她氣歸氣,還是親自去給他們整理了隨行的物品。
次日葉婉馨忍着胸腹的翻騰,強自吃了早飯。
見媳婦今兒吃的多,東陵玄翔暗暗鬆口氣。
葉婉馨順從的讓東陵玄翔攙扶着走出門外,瞧着前後有三輛馬車候着,她稀罕的問着,“東陵,咋弄了恁多的馬車啊?”
東陵玄翔不敢去瞧身旁祖母板着的臉,他笑呵呵的說着,“媳婦啊,這不是祖母怕你路上受委屈,後面的那兩輛馬車上裝的都是吃喝必須的物品。”
又不是去度假,用得着這樣大張旗鼓的,葉婉馨心裡吐槽着,還是給東陵老太太道謝,“孫媳婦多謝祖母費心了。”
東陵老太太眼睛掃了眼孫媳婦扁平的小腹,收了心裡的無奈,也樂呵呵的叮囑着,“丫頭,都是自家人,也不需客氣了,你們路上可要悠着點走。”
谷氏瞧着兒子,也過來安排,“翔兒,你媳婦身子你也知道,路上別急着趕路,緩着些。”
從昨夜祖母和娘就不厭其煩的交代和安排,東陵玄翔這會也體驗到了被人嘟囔的煩惱,他點點頭,“娘,這話你和祖母說了多少遍了,我記的牢牢的。”
終於離開了東陵府,躺在鋪了厚實軟墊上的葉婉馨也鬆了口氣。
東陵玄翔瞧着媳婦心情好,就把隨身伺候的素鳳趕到了後面的馬車上,他親自伺候着。
“媳婦,你要不要再吃些石榴?”
葉婉馨翻眼瞧着東陵玄翔手裡捧着的精緻瓷盅裡的石榴籽,搖搖頭,“酸死了,吃多倒牙。”
“那要不,吃些果脯吧,這是桃子做的。”東陵玄翔放下瓷盅,又殷勤的拿起了桃子果脯。
興許是出了府,心情大好,葉婉馨有了吃肉的慾望,“也不要,要不你去後面瞧瞧,言風他拿過來的肉乾還有沒有,我想吃。”
見媳婦竟然要吃肉乾,東陵玄翔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他急忙站起身子,“媳婦,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拿。”
素鳳見姑爺來討要肉乾,她樂顛顛的問着,“小姐終於想吃肉了,奴婢這就去找。”
吃着東陵玄翔拿來的肉乾,葉婉馨把腳放在他的腿上,望着這傢伙也瘦下去的臉,想着這些日子可沒少折騰這傢伙,
總覺得有的女人恃寵而驕,她在心裡很是瞧不起,沒想到自個也有這一日。
望着東陵玄翔的面孔,她溫和的說着,“東陵,你也別顧着瞅我,你也吃些東西吧。”
東陵玄翔被媳婦的話感動的鼻子發酸,他搖着頭,“媳婦,我不餓,只要你胃口好,我已經很高興了。”
葉婉馨他們先到帝丘查看了那裡改造的田地,在宋昀坊盛情款待下待了好幾日。
在路上走了將近二十多天,他們才趕到幽州城。
知道他們要來幽州,得了信的範東盛和那哈遜早早的在城門口盼着。
真的見到葉婉馨,見她瘦了好多,還以爲是東陵玄翔刻薄了她,那哈遜的眼角有些溼潤,“葉姑娘,你不是成親了,咋變的瘦了?”
東陵玄翔充滿冷意的眼神盯了那哈遜一下,我媳婦心情纔好一些,你這小子也來挑唆。
葉婉馨自然也感受到東陵玄翔的眼神不懷好意,她用手掐了站在她身側東陵玄翔的腰一把,然後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們,“那哈遜,你也知道,京城和安順都有事情發生,我整日裡忙的不可開交的,能不瘦啊。”
範東盛和那哈遜這一年多都盡心的看顧着城西的那幾條街,終於有了很大的收益。
他哈哈笑着,“葉姑娘,城西果然如你當初所說的那樣,鋪子生意恐怕比不上京城也比你那淮安府還要好上許多,你這好容易來幽州一回,咋滴也要多住些日子,看看你的那些鋪子和新蓋起來的屋子。”
在京城她時常收到那哈遜給她傳遞的書信,對城西的事情也瞭解了一二,這會謙虛的說着,“範東家,這都是你和那哈遜的功勞,我不過是動動嘴罷了。”
東陵玄翔見他們都站着說話,就心疼自家媳婦的身子,忍着鬱悶,橫豎已經到了地方,“媳婦,有話咱回去再說也不晚啊。”
範東盛見東陵玄翔面色不好,急忙說着,“瞧,我的腦子,見了葉姑娘高興的都忘了時辰了,咱今兒就去城西的酒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