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心電儀還在“叮叮”的響着,那病牀上安靜躺着的女人依舊毫無反應。
俊朗的男子安靜靠坐在旁邊的位置,骨節分明的大掌像是要將自己的命給握在手裡一般,握着那雙小巧漂亮的手,用力收緊。
一雙好看至極的眼睛熠熠生輝,有種死而後生的慶幸和激狂。
“念念。”
情人般的細語呢喃,溫柔至極。
雲曦染覺得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沉冗的夢境。
身子沉沉浮浮的,腦子也空蕩蕩的,眼前也是一片發黑,她有些忘了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更是忘了自己經歷了什麼東西。
總感覺各種記憶隨着她的感官而逐漸消散,像是一鍋雜亂無章法的粥,被生生熬成了一鍋黏膩的漿糊。
睜開眼睛的時候,刺目的白光閃過來,刺激的她雙眸狠狠眯着,幾乎半分鐘過去了,才能逐漸適應起那一份刺激。
她茫然的睜開眼睛,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天花板,以及頭頂上刺棱的電燈。
雲曦染一臉懵逼,想動一動,發現身子痠軟無力。
她轉過頭,對上的是心電儀,視線一轉,發現臉上帶着的氧氣罩。
這是……什麼情況?
她不是在凌夕宮被李柔光刺了一刀,之後被一把火給活生生燒死了嗎?怎麼一覺醒來,竟然是在醫院!
“都和你說了,那筆生意不能做,做了我們看着是賺沒錯,其中利潤往後一分基本上沒了,說你是豬腦子你還不聽,現在知道錯了?錯了老孃也不給你支招了!智障!”
病房外,熟悉的女性嗓音響起,說話的時候膿腔軟語,是典型的南方人。
雲曦染雙眸猛地圓睜。
那是蘇蘇!
蘇慧雲打完了電話,將手機往包裡面一扔,憤憤不平的繼續罵着:“到底是虧還是賺都分析不出來,還敢學別人去做生意,做你奶奶個頭!簡直是氣死我了!”
她邊罵着,邊推開病房的門,一跨進去,猛地察覺到點兒不對勁的地方來。
蘇慧雲愣愣的擡頭,正撞上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她整個人如遭雷擊,先是狠狠一愣,隨後猛地朝牀邊的位置撲了過來!
“小姑奶奶!你他媽、的可算醒過來了!”蘇慧雲明明是在罵着,卻是眼眶發紅,聲音哽咽的不成樣。
她也怕弄傷了雲曦染,只能小心翼翼的湊近她旁邊,卻是固執的抱着她的胳膊,委屈的扁着嘴,一個沒忍住,順勢嚎啕大哭。
“你還知道醒過來,哇哇哇——”
“哎,別哭,蘇蘇……”長時間沒有說話,整個嗓子都已經乾啞的不成樣子,雲曦染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頓了片刻,輕聲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她記得自己已經死了,而且還死了兩回,但是眼下這情景,看起來怎麼都不像是在天堂。
誰家的天堂還在醫院?媽的智障!
蘇慧雲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着她,臉上還掛着一行未乾的眼淚。
“你都忘了?”
雲曦染默然的點點頭。
蘇慧雲吸了吸鼻子,將全部的
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雲曦染一臉懵逼的聽完了。
原來她根本就沒有死絕,因爲好友蘇慧雲的一顆假死藥保住了性命,那一封屍檢報告是上層的“因公殉職”的領導人員,涉及到不少的黑色交易,埋藏的毒瘤被清除,自己被記大功,並且被特定放在了軍區的醫院來治療。
雲曦染穩了穩心神,將全部的事情經過都給理順了一便,蘇慧雲攙着她坐起身來,已經睡了大半年的身體還真是不習慣,光是坐着都覺得渾身上下都痠軟無力的很。
她默然半晌,忽然輕聲問道:“那……姜鈺呢?”
蘇慧雲頓了頓,伸手替她整理了一番垂在胸口的髮絲,回答道:“當時的事情太過緊急,我也只是在你走之前喝的水裡面下了假死藥,姜鈺我事後想和他解釋,但是姜鈺的動作卻是快了一步,他……”
“他以爲我死了,是嗎?”雲曦染垂着眉,放在身前的手不經意的手指糾纏在一起,暴露了她此刻平靜表情下面混亂的心思。
“是。”蘇慧雲點頭。“他給你報了仇,之後在十樓跳了下去。”
蘇慧雲說到現在,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索性他撞上了陽臺的遮陽板,只是身上骨折了幾處,沒至於摔死。”
誰知道那個一向愛妻如命的傢伙,平日裡冷靜的簡直不像個活人,結果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竟然爲了他的念念做到了這樣的地步。
如果不是因爲那個遮陽板救了命,自己肯定要自責死了!
雲曦染卻是狠狠一愣,快速的反問,“沒死?!”
“對啊……沒死,怎麼了?”蘇慧雲看她這一副複雜的表情,更是覺得莫名其妙。
前幾天出現個身子好了的姜鈺,她就夠覺得表情可怕的了,眼下這小丫頭怎麼也這麼莫名其妙起來了?
蘇慧雲是一臉的不知所謂。
待到見到姜鈺,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蘇慧雲去接李清然下課,提到自己的弟弟,雲曦染的表情舒緩了幾分,讓她去了。
下一次病房門被打開的時候,走進來的人,讓雲曦染更是心神狂跳不已。
姜鈺一如既往的清俊,穿着一身輕便的運動服,笑容滿面的踏進來,手中還提着個可愛的保溫盒。
“餓了沒?”姜鈺溫柔的看向她,笑着詢問。
沒說“你終於醒了”這樣的話,而是問她……餓了沒有?
不過,這確實是姜鈺的風格。
雲曦染頓了頓,繼而點點頭。
只見姜鈺面上的笑意更甚,他將保溫盒打開,盛了裡面甜膩的南瓜粥出來,將勺子仔仔細細的用水清洗乾淨了,這才遞給她。
“剛醒,吃一點流食比較好,多給你放了糖,快些吃吧。”姜鈺又溫聲囑咐了一句,“小心燙口。”
雲曦染又是點點頭,安靜的垂首,不甚熟練的用着勺子舀湯喝。
喝了幾口,她不經意間一擡眸,正對上姜鈺溫柔看過來的視線,她喝粥的動作一頓。
“怎麼了?可是不合胃口?”姜鈺板着臉,卻是掩不住眸中的溫柔笑意。“知道你嘴饞,不喜歡單
獨吃這種清水小粥,過了幾天你身子好了些,咱們出了院回家,我再給你做你喜歡吃的。”
雲曦染捧着小碗,手不住的摩挲着那邊緣,她默了半晌,忽然揚聲。
“洛銘軒。”
姜鈺神色沒變,只是眸中的深沉更濃郁了些。
“什麼?”
事到如今,還在和她裝傻嗎?
雲曦染默然不說話,只是將那小碗輕手輕腳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正襟危坐,又將自己的長髮給撩了撩。
長時間沒回來這個身體,頭髮都已經長得這麼長了,都快要過腰了。
她清了清嗓子,認真的道:“我知道你也回來了。”
姜鈺還是一副“不甚明白”的樣子。
他輕聲道:“念念,我一直都在啊。”
確實是一直都在。
只是她走了而已。
“洛銘軒,我還是那句話。”雲曦染冷冷擡眸,神色堅定。“我要回去。”
話已至此,再裝也無用。
姜鈺的臉色陡然鉅變,方纔溫柔的神色不復,一抹狠戾驟然浮現眼底。
看吧,哪怕是回了自己的身體,他也依舊是“專政”的洛銘軒,沒有改變。
“不然,我還會這麼死一次。”雲曦染垂眸,安靜的拋下這麼一句。
空氣裡一時氣氛安靜萬分,唯有那陣陣的暖風撩過窗簾,帶起淺淺的漣漪。
姜鈺一直的神色終於變了。
半晌,他苦笑着勾了勾脣,嗓音苦澀。“念念,你爲何一直要這麼戳我的心頭病?”
雲曦染用手揉捏着牀單,輕聲重複道:“我想回去。”
她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裡,回了自己的身體也無用,剛開始甦醒,聽蘇蘇訴說的那一段時間,她也茫然過,也不知所措過,認爲自己在南夏的那一年多的時間,只是她在病牀上沉睡期間,做的半年的一場美夢。
夢醒了,一切也就都空了。
軒轅澈還在等她,她怎麼幹先拋下他而去?
“爲何……偏生是他。”
良久,良久,久到了幾乎雲曦染認爲姜鈺已經不會再和自己說話的時候,他這麼輕聲的問了一句。
爲何偏生是他?
雲曦染心頭一疼,眸中的神色卻是更加堅定。
於一片安靜中,她那溫柔的嗓音,輕緩的響起。
“我一直躲着他,不肯面對自己的感情,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整個心臟,都是一個名叫‘軒轅澈’的男人的身影了。”
她忽然一勾脣,眼淚卻是先掉了下來。
“我以爲我已經徹底失去他了,更是追不上他了,卻是發現,他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我……一直都是。”
如果不是因爲軒轅澈的一直駐足不前,她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的撲向他一直張開的懷抱?
都是因爲軒轅澈,她才真切的感覺到自己不是形單影隻,背後有他在,便是什麼也不怕。
深刻的感情已經刻入了骨髓,她已經難以割捨下“軒轅澈”這三個字,更是難以割捨下那個俊美無雙的男子。
感情至深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