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拓財源瑞如當鋪開張 求佛佑福緣禪寺施化(中)
原來,邱福昨日回溪頭鎮去處理盧嘉瑞祖墳佔地事,今日回來稟報情狀。
“老爺,小可昨日回溪頭鎮,找到老爺祖墳上相鄰土地的主人家,按老爺的意思,協商買下那塊地來。土地丈量了,就價錢事問老爺定奪。”盧嘉瑞進到書房,邱福起身作揖見禮,然後說道。
“你說說看,有幾畝地,要多少錢。”盧嘉瑞問道。
“相鄰的那塊地是那不遠一個曹姓村子一戶鄉村大戶人家的,有四畝多些許,正好東南西三面包圍着老爺家祖墳,前時家裡人去修整墳前祭臺與兩邊歇息地坪,比前時擴大了不少,就佔到了他家的地,後來他家欲要開荒耕種,發現了,放話出來要交涉的。”邱福說道,“我找到他家,問明情由,與他家主人曹老爺商議。曹老爺倒說願意賣給我家,只是價錢要按旱地價算,我覺得那是山嶺,本屬荒地,並未開墾,怎好按旱地價交易?就沒敢應承下來。”
“如今那裡的旱地價錢多少一畝?”盧嘉瑞問道。
“跟當初老爺賣老家田宅時差不多,六兩三錢一畝。曹先生說如果按旱地價交易,就按四畝整計算,多出的兩分多地就不計了。”邱福說道。
“那就買下來好了,不必計較那麼多。你到後邊去找大娘,儘快拿銀子去辦了交割,然後在那裡起四五間房子,以便祭掃之時歇息炊飲之用。找一戶小戶人家在房子里居住,幫看墳。”盧嘉瑞說道,不等邱福接話,又問,“想好怎麼佈局建房沒有?”
“小可也知道老爺定是要買下的,故在丈量查看時心裡就對建房佈局有了設想。正巧的是,我在曹家村遇着一戶人家拆舊房子,要建新宅院,他家又不想使用舊的磚瓦木料,我留了個心眼,想我家在墳地上建房,又不是自家常住的,舊磚瓦木料也使得,便宜實用,便與那家主人留了個口信,說可以買下他家的舊料,如我家墳場上開建房子,正好用得上,而且搬運還近便。”邱福說道。
“那好,你放心去辦吧!”盧嘉瑞說道,“有關建房事,你去找盧嘉恭,讓他抽出些匠人去做,你做督工,儘快建好。”
“好,那小可儘快買下地,然後安排去築造房舍。”邱福應喏後,就出去了。
邱福出門去,盧嘉瑞正要往後邊走,回去與依良及舅舅、舅媽閒話,逢志又進來稟報說柴榮與張鉉外面求見。盧嘉瑞叫逢志趕緊請到書房來。
“大哥,堂邑的衙門宅院完工了,俺和張先生結完賬回來銷差。”一進房門,兩人便作揖見禮,然後柴榮對盧嘉瑞說道。
“很好!就將賬目給嚴勝寶覈對一下,然後將錢銀交給你家娘子收管就好了。”盧嘉瑞說道,“將該給張師傅的酬勞都算清,就直接給了他。”
“柴榮都已經將銀子算好給了小介了,小介是特地跟了來向老爺道謝的。”張鉉說道,“多謝老爺看顧,讓小介跟着掙到了不少的錢銀呢!”
“張師傅不必客氣,都是你辛苦,我還得感謝你幫忙哩!”盧嘉瑞說道,“張師傅技藝精熟,我看往後還會多勞煩你幫忙的!”
“多謝老爺過譽!老爺有需要儘管吩咐,小介一定盡力襄助!”張鉉說道,“沒什麼事,小介先走了!”
“張師傅好走!逢志送張師傅出去!”盧嘉瑞說道。
張鉉說畢,再作個揖,便走了出去。
“柴榮,在清理火場和興建中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等張鉉出門去,盧嘉瑞問柴榮道。
“什麼可疑物件也沒有,除了灰燼便是殘磚碎瓦,燒得慘烈,估計是蓄謀已久的故意縱火,縱火的兇手不會留下什麼證據的。”柴榮知道盧嘉瑞問的什麼,他原先交代的想知道究竟是誰竟膽敢縱火焚燒縣衙門,叫自己留意在火場中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但他什麼也沒有發現,便回答盧嘉瑞說道。
“有什麼刀劍之類鐵器嗎?”盧嘉瑞問道。
“沒有什麼刀劍之類,只有一些鐵架、鐵爐子、鐵盤子之類生活傢伙,看來與縱火沒有什麼干係。”柴榮說道。
“難道這真是一樁無解的冤案?誰要謀害竇知縣呢?”盧嘉瑞一邊沉吟思考,一邊像是自問又像是問柴榮道。
“怕是竇知縣曾冤屈了誰,得罪了誰,遭人報復的,要不誰會幹這等不要命的事。”柴榮說道。
“都聽說了,這竇知縣是一個好官,怎會輕易冤屈了誰?至於得罪誰,這也不大可能,據說竇老爺一向明辨事理,又不貪不腐的,也不會無端輕易得罪人,以至於要火燒衙門,不但燒燬這許多的官糧,還要置竇老爺於死地。這兩項可都是死罪,要至於如此狠絕,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行?”盧嘉瑞分析說道,“據此看來,也不會是因爲得罪了誰。”
“大哥,你說的我倒是有些不贊同,好人不一定就不會得罪人到要緊處。”柴榮說道,“有些心底邪惡之人,品行邪惡,好人觸碰到他們邪惡處,這些邪惡之人便不會幹休,做出絕大的壞事來,這不是你我等常人能想到的。”
“嗯,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盧嘉瑞站起來邊踱步思索,邊說道,“按你說來也許竇老爺壞了誰人的絕大利益,這人非要把竇老爺燒死,燒不死也要攆走,一來讓竇老爺不能在這查出來誰幹的,二來不讓竇老爺還在這繼續壞了他的利益。同時,還燒燬了儲存的那麼多官糧,看來還跟這糧食有牽涉。”
盧嘉瑞想起來案發的當時正是鬧糧荒的時候,他自己在聊城乾的就是想獨霸聊城的糧食買賣,而在這堂邑縣自然也一定會有人想這麼幹的。
盧嘉瑞是在賑濟糧和常平糧到來之際將自己的存量賣掉了,而他能預知賑濟糧和常平糧的到來,卻是知縣陶三謙老爺預先通報的。有了陶三謙的預報,他的搶賣計劃才得以順利實施。按竇老爺的作爲,那裡的糧商一定沒有那麼好彩,不會預先得知,因而這些賑濟糧和常平糧一旦到來,有大量存糧的糧商便會措手不及,眼看着就要遭受損失,或者有人會因此鋌而走險,使出如此下作狠毒手段。
“柴榮,你在堂邑建築這些衙門官舍時,那邊糧食買賣怎麼樣?”盧嘉瑞似乎想通了,就問柴榮道。
“別提那邊的糧食了,一直就一家大糧鋪有糧食賣,價錢貴上天。剛到堂邑時,一斗稻米竟然要五百多文錢,後來過了許久,州里轉運使從新調運了些賑濟糧和常平糧來,糧價才降到三百多文一斗,可是沒多久,賑濟糧發放完,等到那點常平糧賣掉,糧價便又漲上去了。俺們一大幫工匠在那邊幹活,算來不知多花了多少冤枉米飯錢?直到如今,下面的鄉鎮新糧早都打出來上市發賣了,糧價居然還維持在兩百八九十文錢一斗,並沒有回到往常正常年份糧價去的意思。奇怪的是,整個堂邑縣城至今依然只有那傢什麼‘高利發糧鋪’賣糧,其它的只有鄉民零散自賣的,並沒有什麼糧鋪與它高利發糧鋪相爭。這麼好做的買賣,沒人來搶着做,大哥你說奇怪不奇怪?”柴榮一說起這些就來勁。
“對啊,既然這麼好做好賺錢的買賣,怎麼會沒有其他人做,就一家糧鋪呢?”盧嘉瑞問道,“你有沒有去查探一下究竟?我在聊城也想做成獨家買賣,都做不成,他家在堂邑如何能成?”
“後來我去街市各處一打聽,才知道那高利發糧鋪是當朝太尉高俅的堂侄子高豐在堂邑開的鋪子。打自他家糧鋪開張之後,其他家的糧鋪不久就一家一家的關張了,剩下他的高利發糧鋪獨家買賣。我打聽到,這些關張的糧鋪都是被迫關張的,還有糧鋪因不願關張,東家被打死了人,最後都不得不關張了。”柴榮說道,又憤憤然補充,“堂邑的糧價基本上都是由他一家說了算,不知賺了多少黑心錢!”
“他逼迫人家關張,就沒人到衙門去告他?”盧嘉瑞問道。
“這高豐滑頭得很,搞什麼鬼的,他本人甚至他家奴都從不出面。我聽有人傳言說,他都是找那些江湖盜匪宵小之徒去下的黑手,要不假裝買糧去打砸鬧場,要不就夜間砸店,要不直接綁人敲詐勒索,甚至放火殺人,讓店家畏懼就範。”柴榮說道,“這些受害的店家告官也沒用,那些僱來出手的江湖匪徒早不知躥到哪裡去了?人也抓不到,證據也沒有,只好自認倒黴,關張了事。”
“這等囂張!”盧嘉瑞不禁說道,“如今想來,這衙門縱火案,十有八九跟這高豐有牽涉,就他乾的。真是膽大包天啊!”
“大哥這麼一說,俺倒是想明白了。”柴榮如同茅塞頓開一般,說道,“這賑濟糧和常平糧運到堂邑,一定會使糧價下跌,高豐會損失慘重。於是,他就到外邊找來些江湖劫匪盜寇,假裝災民盜搶官糧,被守衛發現後就趁勢放火燒燬糧庫,而且一不做二不休,連帶衙門宅院也縱火燒了。他不但要燒燬糧食,還想把竇大人一家也燒死,到時就一切死無對證,自家卻好繼續高價賣糧了。”
“不想你柴榮如今也聰明起來,會想事了!”盧嘉瑞誇讚說道,“無怪竇老爺不按正常做法,把糧食存放在外邊的官倉,卻把糧食存放到衙門房屋中。他一定預感到可能有人要對這批糧食下毒手,只可惜他沒想到這夥歹人竟這般喪心病狂,衙門宅院都敢去燒。”
“我從一個衙門老書吏那裡打聽到,當晚竇老爺睡夢中被大火和嘈雜聲驚醒,發現存放糧食房屋起火,連自家人都顧不上,趕忙去呼喝救火,帶領守卒軍牢滅火,希圖挽救被燒的官糧。最終,因火勢兇猛,救不及,不但糧食全部被燒燬了,自己的兩個幼小女兒連同奶孃也都被燒死在屋裡。竇老爺是個好官,但遭遇的也真是少見的慘禍。”柴榮說道,“官糧被燒燬,兩個親生幼女被燒死,竇大人非常憤怒,決意追查兇手,繩之以法,但奈何找不到什麼證據。歹人們估計早就遠飈江湖,物證也沒有,怎麼追查?也許竇老爺無奈中怕只好不按常規處置,可能他正要下令捉拿這個高豐,自己卻被朝廷革職流放了,而且是朝廷聖旨一到即時勒令登程!”
“想來一定是高豐那廝幕後主使乾的了。他支使盜賊縱火沒將竇老爺燒死,懼怕事情敗露,便讓他叔伯高俅參劾竇老爺,將竇老爺流放。更可恨的是,一定還是那廝主使,在流放途中將竇老爺毒死,企圖一了百了,永絕後患。”盧嘉瑞說道。
“大哥說的是,只是並沒有什麼證據,也沒有誰能奈何得了那廝!”柴榮無奈地說道。
“好了,就算咱們有證據也不能奈何得了那廝的,那廝在朝中有高俅護着。不過那廝壞事做絕,他日總會有人來收拾他的!”盧嘉瑞說道,“不過此事你不要說出去,咱們自己知道就好。你暗中查探之事,其他人比如張師傅都不知道吧?”
“誰也不知道,張鉉也不知道的。”柴榮說道。
“那你去清賬吧!”盧嘉瑞對柴榮說道,“告訴你一件大喜事,你大娘有了身孕,都五六個月大了!”
“噢,那老弟要先恭喜大哥了!恭喜大哥將要喜得貴子!”柴榮笑着說道,一邊起身作揖。
“八字剛得一撇,你就賀喜我要生兒子,真有你的!”盧嘉瑞也笑着說道,“不過我愛聽你這話!”
“大哥放心,你這回得的一定是一位公子,你這些年以來,買賣暢順,家事昌盛,又且多行善事,濟人困、扶人艱、救人命,積德甚多,陰鷙當以補報陽生。而且,我看大哥面色紅潤,容光煥發,精神舒爽,定是大喜之事將要降臨,紅光映襯周身行色。我看大哥就等着闔家上下的賀喜吧!”柴榮說道。
“聽你這麼說來,好像你會看相推命似的。”盧嘉瑞心裡高興,隨口應道。
柴榮說畢,作揖道喜後就出去了。盧嘉瑞一陣開心,還在書房裡呆坐一會,好好兒回味柴榮的話,越想心裡越喜慰,彷彿已經看到婆娘抱出來一個白胖小子一般。(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