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紹待不下去了，也不管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穿上衣服就往外跑，田菊花和王寶田正在廳裡看電視，便急急的問道，“這麼晚了要去哪？”
“我去楊彩家看看，你們別管我了。”話音遠遠的傳進來，人已經跑的沒影子了。
“你覺得會不會出什麼事兒？”田菊花有些擔心的看向老伴，“我怎麼覺得兒子的樣子不大對勁兒？”
“行了，別瞎操心了，孩子大了，咱們說不聽了，再說，這些年，他什麼時候聽過咱們的勸，這次，不管他是栽跟頭還是走大運，咱們都別摻合，等他真撞了南牆了，也就知道回頭了。”
“這是當爹的說的話嗎？”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已經看明白了，他呀，心裡只有他自己，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太自私了，他心裡除了他自己，旁的人根本裝不進去。
咱們要是再攔着，只會讓他嫌棄，還不如順着他的心意來，老伴，你聽我的，這孩子，就是讓你這麼事事包着順着給慣壞的。”
“你這是在怪我？”
王寶田輕嘆一聲，看着妻子：“我哪是在怪你，我是在勸你，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吧，以前，我總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孩子想的那麼壞，可是這次，眼睜睜的看着他做的那些事兒，我不能再騙自己，菊花，你這輩子就沒爲自己活過，能不能老了，爲自己活一次？”
“怎麼活？”田菊花就有些愣，除了對丈夫的提議愣，還有就是不適應一向老實巴交的丈夫，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出去走走，咱們倆出去走走。怎麼樣？”
田菊花就站起身來：“走吧，正好我心裡也沒着沒落，出去走走沒準能好點兒。”
“你呀，我是說咱們去旅遊，不是這會兒出去走走。”王寶田一把將妻子按坐在沙發上，“今天去了溫家，我突然就想，咱們在沙市住了這麼些年，竟然不知道溫家大宅是那樣的，你說。咱們本地的景點都沒看過，咱們是不是活的也太沒意思了？”
“沒去玩過就沒意思了？你這是什麼理論？咱們這不是兒子還沒娶上媳婦嘛，等他結了婚。咱們了了心事了，再去玩不就行了？”
“兒子結了婚，你就要操心孫子孫女的事兒了，等帶大了孫子孫女，還能走得動嗎？”
“我.......”田菊花就有些卡殼。是啊，帶大了孫子孫女，她還能走得動嗎？
“既然知道兒子心裡沒有咱們，這輩子也別指望他能心裡有咱們，那咱們就得學會自己心疼自己，你說是不是？”
“兒子心裡沒咱們。可是，養老的事兒，他還是會管的。”
“那可不一定。”王寶田就搖頭。“這要看他娶個什麼樣的媳婦，就照這會兒的發展來看，大概，咱們是不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的。”
“你到底個什麼意思？”田菊花看着丈夫有些惱，“你不是一向都聽兒子的嘛。怎麼一下子，就這麼說了？”
“我是一向都聽他的。那是我不想和他爭究，你兒子什麼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不順着他來，他真就能不回這個家了。
我就尋思着，他還是年紀小，等大一些，就好了，可是，現在他都到了這個年紀了，還這麼拎不清，我這輩子，也沒什麼好盼的了。”
“你這變化也太快了，我怎麼就跟不上你的想法呢？”田菊花有些茫然的看着丈夫，“他再不好，也是咱們的兒子，要是他這麼着是讓咱們慣出來的，就更不能扔着他不管了，你說是不是？”
“也不是扔着不管，是冷一冷，讓他重視咱們，你總是繞着他轉，他就覺得是應該的了，他不是總想着外人好，權力好，錢好嘛，咱們就離他遠點兒，看看他是不是還這麼覺着。”
“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田菊花搖了搖頭，“反正，他的親事不定下來，我哪也不去，就這樣出去玩，我哪能玩得舒心？”
“你呀......”王寶田無奈的嘆一聲，“現在鍛鍊是有點兒晚，可是，要是現在再不鍛鍊他，大概他這輩子，也就完了。”
“那也不能是你這種練法啊，說扔就扔着不管了，那是鍛鍊嗎？”田菊花一臉的不服氣，“你要是說卡着不給他錢，讓他自給自足有個緊頭，我同意，你說咱們一走了之，扔着他不管不問，我不同意，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不走。”
“慈母多敗兒，說的就是你這種。”王寶田真的就站起身，“我去睡了，明天一早，我要和老江他們去麗江，你要不要一起去，隨你的便。”
“你.......”看着丈夫打着哈欠走向臥室，田菊花想要罵他的話就說不出口。
的確，這些年爲了這個家，丈夫犧牲的太多了，或者，他也是繃的太累了，就想着離開家出去放鬆放鬆吧，那她呢？
自結婚，就像上了套的驢，繞着磨轉啊轉，永遠沒有盡頭，原本，她的期盼就是兒子成家立業，可現在，她也迷茫了。
成家和立業在別人來說是兩件事兒，對兒子來說，似乎是一件事兒，這樣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她覺得這樣對女孩兒不公平，可是，那是自己的兒子，她又不忍心把兒子想的那麼壞，就在這種糾結中，田菊花半倚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咣！”的一聲門響，把她驚了起來。就見兒子眼睛赤紅的站在廳裡，她嚇一跳，趕緊坐直了：“小紹，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楊彩那個賤人，騙了我！”王紹恨恨的咬着牙,“她父親調到別的市去了，說白了，就是下放去養老了，他們一家都跟着過去了，她竟然耍了我，把我的工作關係給解除了，這個臭不要臉的......”
兒子說的，田菊花越聽越蒙，看向兒子的眼神，就越來越迷茫。
發泄夠了，王紹才留意到母親的眼神，當即一拍腦門：“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明白，簡單的說就是楊彩明知道她父親出事了，還跑過來騙我說工作解決了，要和我結婚。
結果，我們領導給我調令的時候，我就歡天喜地的接了，事實上，那調令是楊彩讓他爸臨走前籤的單方調令。
就是我離開農機局，但是，接收單位待定，現在，我被她整的沒工作了，要是再回農機局，那隻會讓別人看我的笑話，而且，我們領導也不一定接收我，別的部門，要是沒人要，我只能先閒掛着。
一般這種調令，是給那種想要調薪留職，卻又原單位不允許的人辦的，就是說，你還算是公務員，但是，並沒有工作單位，工資當然也只能暫時停發，什麼時候回來，那要看崗位的空閒情況。
可這崗位，哪有空下來的時候？一般有空的，馬上就補上了，誰能整天記掛着我這個沒根沒門什麼都沒的小兵？”
聽了這半天，田菊花也多少明白了，這類似她們工廠的機動人員，哪兒缺人了，頂哪兒去，只不過，工廠的機動人員，哪怕閒着，也是有錢的，因爲你還是那個廠子的人，可兒子這個，閒着的時候，就是沒人要的時候，問題，怎麼會有這種缺德的調令呢？
“這種調令好辦嗎？”田菊花疑惑的問道。
“當然好辦，這是給人空位置的事兒，哪能不好辦？”
“不要你簽字就能辦？”
“我相信她，她讓我籤申請調職文件的時候，我簽了，所以，我現在沒地方說理。”
“那怎麼辦？”田菊花也沒了主意。
“媽，你再去求可可，好不好？現在只有她能幫忙了。”
“小紹，我沒臉去。”田菊花搖頭，“我真的沒臉去，你別爲難媽了，好不好？”
“那你就看着你兒子走上絕路？”王紹猛的起身，“我拼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結果，一下子退到了解放前。
這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咱們一家真的就成了笑話了，媽，那樣的日子你還沒過夠嗎？從此沒親人來往了，你願意嗎？
我現在不求別的，就想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行了，媽，你幫幫我，好不好？現在除了你，沒人能幫我了......”
兒子的苦苦哀求，讓田菊花想起了在溫家的情形......，丈夫說的沒錯，兒子真的是被他們慣壞了，要不然，又如何會落得這一步？
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說，讓她去求溫可，她真的沒臉。
那樣人家的孩子，不嫌她們家窮，不嫌她兒子，結果呢，得到的卻是兒子那樣的背叛。
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兒，或者會回頭，像溫家那樣人家的孩子，被傷了，哪還會回頭？
聽兒子的說法，人家已經有了男朋友，她這會再去求，大概會答應，可是，兒子這樣的脾性，會滿足嗎？
要是再拿着人家女孩子的名聲去作賭注，那她可就是真對不起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