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雷天鳴擡起頭來,朝兒子招了下手,他放下了手上的文件。“這麼晚了,還不去早點休息,明天就要回學校了吧?”
雷震點了點頭,坐到了父親對面的椅子上。“爸,我有件事想跟你談談!”
“好啊,這幾年,我們倆爺子還沒有怎麼交流過吧?”雷天鳴的神色有點尷尬,“這段時間,我一直忙着部隊裡的事情,也沒有怎麼關心你,快要高考了吧,想好要報什麼學校了嗎?”
“爸,其實……”雷震咬了咬嘴脣,“其實我不想參加高考了!”
雷天鳴身體一震,目光立即變得嚴肅了起來,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也在微微的顫抖着。過了一會,他才冷靜了下來,接着,就點上了煙。“爲什麼?”
“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我這麼做,可是……”雷震遲疑了一下,態度也變得堅決了起來,“可是,我想走自己的路,我不想參加高考……”
“那你想做什麼?”雷天鳴看着兒子,他發現兒子長大了。這些年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了部隊建設上去,特別是在辛覺與皇甫明成先後調到了其他軍區的特種部隊去之後,雷天鳴成了總參直屬特種大隊的司令官,半年前,才晉升爲少將。爲了工作,他幾乎放棄了一切,也放棄了對兒子應有的關心。
雷震緊緊的攥着手上的那張紙,最後,他把那張紙放到了父親的面前。“這是我填的參軍志願申請表。”
雷天鳴一驚,立即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你準備參軍服役?”
雷震點了點頭,然後神色堅毅,且稍帶緊張的注視着父親。
雷天鳴拿起了那份志願表,雷震已經對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選擇。他的手微微有點顫抖,目光也變得溫和了起來。老羅,我們的兒子終於對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選擇!雷天鳴在心裡默默的念着,回想着他與羅偉強的那段傳奇經歷,回想着羅偉強在臨終前的交代與囑託。“讓他長大也參軍,做一名優秀的軍人!”羅偉強這句話在雷天鳴的耳邊迴盪着,不自覺的兩行淚水滾落了下來。
雷震驚訝的看着父親。“爸,你怎麼了?”
雷天鳴一驚,回過神來,他尷尬的笑了下,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沒,我沒事。說說你爲什麼要放棄高考,決定參軍的理由!”
“其實……”雷震思索了一下,“其實,我只是不想跟其他人一樣,如果我想上大學的話,我可以在參軍服役之後再去參加高考,而且我在軍隊裡也可以參加高考。另外……”
雷天鳴看着兒子,彷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羅偉強的影子,那個堅強,倔強,又充滿了血性的漢子,他身上流着英雄的血。
“另外,我想做你這樣的軍人!”
雷天鳴一震,他知道,這不是兒子意識裡真正的想法,他要做的是自己親生父親那樣的人。雖然,這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雷天鳴很清楚,是他身上流着的英雄血,讓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爸,我已經想好了,過幾天,我就去參加體檢……”
“你是想證明自己?”雷天鳴想了起來,當年羅偉強報名參加特種部隊的時候,也是爲了證明自己。雖然羅偉強從來沒有對雷震有過直接的影響,但是他們兩人血脈相傳,雷震已經繼承了這股血裡所獨有的特性。
被這問題一驚,雷震慢慢的點了下頭。“對,這也是爲了證明我自己。我知道,與其他很多的孩子比起來,我們這些在總參大院裡長大的孩子有着更爲優越的條件,甚至可以得到比其他普通人更多的照顧,有着更爲光明的前途。但是,我不想依靠父母的幫助走上人生的道路,我要用自己的能力來對自己的未來負責!”
雷天鳴笑了起來。從小,雷震就在這個大院裡表現得與衆不同,就算是在總參子弟校裡,他也要比其他所有的同齡孩子更爲特殊一些,就算是與辛宇,皇甫高這兩個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比起來,他也顯得更爲獨立自主。這些,曾經都讓雷天鳴感到驕傲,而現在,兒子再次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宣告自己已經是成年人了,這更讓雷天鳴感到驕傲。當然,他不會立即答應兒子的這個要求。
“那麼,你不認爲參加高考也是一種證明自己能力的辦法嗎?”雷天鳴看了兒子一眼,“另外,參軍的發昂市有很多種。如果你能夠進入軍校的話,那也是參軍服役,是不是?”
“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讓自己再受到特殊照顧了!”雷震的話很堅決,也很堅定。
雷天鳴慢慢的點了下頭。總參子弟校的絕大部分學生都會報考軍校,其中又有一大半將得到保送的機會。如同雷震這樣學習成績優異,身體素質又非常好的學生,更是各大軍校都會搶着要的。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總參子弟校的學生都是高級軍官,甚至是將領的子女,以他們父母在軍隊裡的影響力,各大軍校更是希望能夠藉助他們的兒女來得到支持了。而這也是雷震所說的“特殊照顧”。
“想聽我的建議嗎?”雷天鳴走到了兒子身邊,“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怎麼關心你,因爲你從來就沒有讓我失望過,但是現在我,我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給你提出建議!”
雷震很驚訝的看着父親,從小到大,他就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用這樣的態度來對待自己,在他的印象中,父親是那中高大威猛,而且要求非常嚴格的人,在他心裡,彷彿是一座永遠也無法翻越的高山。
“如果你認爲是在對自己負責,而且選擇的是一條希望通過自己的能力來發展的道路,那麼,你應該參加高考!”雷天鳴的話語很平靜,也很祥和,更充滿了父親對兒子的關懷。“高考也是一種挑戰,你纔多大?還有三個月才滿十八歲吧,現在每年有多少人蔘加高考,又有多少人能夠進入高校?這也是一場戰鬥,你已經爲這場戰鬥準備了十七年,現在,你卻要放棄,你認爲,這是對自己負責的行爲嗎?”
雷震閉口不言。
“當然,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我也是按照這個標準來要求你的,既然你決定要走自己選擇的道路,我不會阻攔你。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幫助,希望通過自身的努力來達到自己的人生高度,我更加會鼓勵你。但是,我建議你,在做出這種將影響到自己一生的決定時,應該三思而後行,應該考慮得更成熟一些!”
“爸……”
雷天鳴搖了搖手。“現在,我們是以朋友的身份在談這件事情。我知道,這些年來,你更願意與小宇,還有皇甫他們談你的想法,甚至樂意給你媽媽談起自己的未來,卻很少跟我談起這些事情。我知道,這些年來,我對你的要求很嚴格,甚至可以說苛刻。五歲那年,我就讓你每天跑五公里,做一百個俯臥撐,一百個引體向上。這些,你肯定都在怨恨我,認爲我對你太嚴格了。這只是作爲一個父親望子成龍的想法。我承認,這些都有點過分,但是,這些年來,我沒有束縛過你的思想。現在,我們應該以更友好,更像是朋友的關係來談一談,是不是?”
雷震並不是個不明是非的人,小的時候,他曾經怨恨過父親,在別的孩子都能夠騎在父親肩膀上的時候,他卻必須要背上二十公斤的負重,跟在父親後面做急行軍;在別的孩子都在母親的懷抱裡撒嬌的時候,他卻必須要在冰天雪地裡練搏擊格鬥;當別的孩子都能夠看連環畫的時候,他卻要跟着父親學習使用步槍;當別的孩子還在爺爺奶奶的手裡要零花錢的時候,他卻每天都要去練習長跑!這些,都讓他感到了不公平,現在,他明白了父親的想法,從小,他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好了,話說了這麼多。既然你自己已經做出了決定,選擇了未來的方向,那麼你就要勇敢的走下去!”雷天鳴站了起來,“另外,你將這事給你媽說過了嗎?”
雷震搖了搖頭。“我想先徵求你的意見!”
“我沒有意見,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連自己未來的道路都不能選擇的話,也不配做我雷天鳴的兒子。”雷天鳴笑着把手放在了兒子的肩膀上,“抽個時間,跟你媽好好談談吧,也許她的反對比我還要強烈。當然,你媽只是婦人之見,既然你已經是成年人了,那麼,就應該用成年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雷震點了點頭,感激的看着父親。原本,他認爲父親不會同意自己這麼做,畢竟,每一個做父親的都希望看到兒子進入大學,出人頭地,甚至連兒子考上了什麼大學,讀的什麼專業,高考的成績是多少,都是他們驕傲的本錢!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父親從來就沒有約束過自己,以往的嚴格要求,爲他現在的獨立選擇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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