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晨,日本人再次震驚世界。
南雲中將率領的特混艦隊航行了半個太平洋,成功侵襲了美軍在夏威夷的海軍基地,兩個小時的轟炸,美太平洋艦隊幾乎被完全摧毀。過了近二百年太平日子的美國人突然發現來自大洋彼岸的炸彈落到了自己的領土上,瓦胡島軍港內三艘主力艦已經在爆炸聲中沉沒,一艘正在沉沒,一艘擱淺,還有三艘戰列艦受到重創。受傷或沉沒的軍艦總共有十六艘,另有近三百架飛機被摧毀,近三千名水兵官兵犧牲。從軍艦的破洞裡滲漏出來的燃油足足在珍珠港的水面上漂浮起厚達二十公分的油層,它們正在熊熊燃燒,煙霧遮天蔽日。
這一次成功的襲擊堪稱日本軍事史的上乘之作,它成了世界軍事專家們多少年來長盛不衰的話題,它也讓當時還模糊不清的世界格局突然清晰起來。
軍港還在燃燒,日本駐美大使野村和他的助手拿着一分關於結束日美談判的備忘錄急急忙忙地趕到國務卿赫爾的辦公室。他按東京規定的下午一點鐘送達的指令已經晚了一個多小時,原因是這分備記錄太長,翻譯來不及在規定的時間裡把它完成。
“爲什麼要在下午一時交給我?”赫爾板着面孔問。
“原因我不清楚,”野村回答。他的確不清楚,因爲這是預計的第一顆炸彈在珍珠港爆炸前的半小時。
赫爾很不客氣地一把拿過這分備忘錄,根本不屑一看,對他的客人說:“我供職五十年,從未見過一分文件比這更充滿卑鄙的謊言和歪曲——如此卑鄙的彌天大謊和歪曲,我在今天以前從來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星球上竟然會有一個政府能說得出口。”
赫爾朝他們揮揮手,示意他們出去。野村伸出手,赫爾本不想搭理,但是想到了總統羅斯福要他把日本人“客客氣氣地打發走”,於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握了一下。當日本人出門時,他用他田納西的家鄉土語罵了一句:“無賴加臭蟲!”
從軍事的角度說,珍珠港奇襲無疑是一篇傑作。但從政治的角度來說,它的結果確奇特得多:除了大多數美國人外,無論是日本的朋友和敵人,都在大聲叫好!
三天後,希特勒在國會發表演說,他大聲喊叫:“我們總是先動手!我們總是先下手!”繼下來又說:“我認爲大家一定感到欣慰,現在總算有一個國家爲真理和正義遭到史無前例的無恥糟蹋而首先提出了抗議……這個事實使我們全體德國人民,我想還有世界一切正直的人民,都感到深深滿意。
“爲此,德國政府決定與美國斷絕一切外交關係,並且宣佈,在羅斯福總統造成的這種情況下,德國還認爲自即日起已與美國處在戰爭狀態。”
德國元首的話被瘋狂的歡呼聲淹沒了。
又過三天,希特勒給日本駐德國大使大島頒發了德國雄鷹大十字勳章,他用這種方式表示了對日本人的贊嘗。在這個儀式上,他說:“你們用這種方法宣戰,做得對!”
珍珠港的空襲進行了兩個半小時後,消息傳到丘吉爾的耳裡。他是從英國廣播公司的播音員嘴裡聽到的。當時他正同兩位美國朋友在家裡聽廣播,兩個美國人聽到這個消息,驚愕得僵直在沙發上。丘吉爾的管家說,是真的,他在外邊就聽說了。
丘吉爾沉默了一會,站起身來朝辦公室走去。一個美國朋友說:“老天,你不能憑電臺廣播就宣戰吧!”
於是,丘吉爾撥通了羅斯福的電話:“總統先生,日本是怎麼回事?”那邊回答:“是確實的。他們已經在珍珠港向我們進攻。我們現在風雨同舟了。”
丘吉爾喜上心頭。美國國會的“租借法案”捆往了羅斯福的手腳,自從大戰開始來,美國始終只能爲盟國提供武器,而不能越過法案的規定直接派兵到戰場上來。這等於把一個大力士鎖在籠子裡,眼睜睜地看着他那個小個子的盟友在吃力地同敵人對打。
“這實際上使事情簡單化了。願上帝保佑你。”鎖住大力士的籠子被日本人砸開了!他想起一個朋友曾經對他說過,美國像個大鍋爐,“底下的火一燒,就能產生無窮的力量。”
“珍珠港這把火燒得太捧。”丘吉爾滿懷高興上了牀,睡得很酣。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睡過了。
英國外交大臣艾登於十二月中旬抵達莫斯科,客客氣氣而又小心翼翼地問他們的盟友,蘇聯是不是能同盟國一致向日本宣戰?斯大林解釋說,他們現在還不能去招惹日本人。而且他的人民也不同意在幾千公里外的遠東再開闢一個戰場。爲抗擊西邊的敵人,他得準備把佈署在遠東方面的兵力調到歐洲戰場上去。德國人已經快打到莫斯科來了。當條件成熟的時候,他會幫助英國在東印度羣島上的戰爭。
斯大林惋轉地推託:“如果蘇聯對日本宣戰,我們必須在陸上、海上和空中進行一場真正的戰爭。……目前,我們還沒有準備就緒……我們寧願日本先進攻我們,而且我認爲日本很可能會這樣做——現在不會,以後會。”
斯大林當然清楚,日本人的南進計劃開始實施了,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力量在西北利亞再進行一場戰爭,而且將來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也不會。蘇維埃政權兩面作戰的危險已不復存在。太平洋上爆發了戰爭的消息一傳到莫斯科,斯大林大林就急忙把在遠東對付日本人的幾十個師抽調到莫斯科前線去了。
西北利亞鐵路徹夜不停,飛馳的列車在寒風凜烈中運送着西去的紅軍士兵。
蘇聯成了二戰中同盟國中唯一一個同日本保持着外交關係的國家,這種關係一直維持到一九四五年德國投降三個月後。
美國人簡直被打懵了頭。珍珠港轟炸結束後,南雲率領的聯合艦隊已經從瓦胡島返航了。鄰近一個島上有六架飛機出海搜索,當他們一無所獲回來後,正準備在瓦胡島機場降落時,珍珠港內的高射炮火猛烈又瘋狂地響起來。剛從轟炸中餘生的美國兵的射擊技術這一次發揮十分精采:百分之百命中目標,六架自己人的飛機有四架起火墜毀,另外二架受傷。
憤怒的美國人已經近於瘋狂,就像那珍珠港內幾名高射炮手一樣。習慣於政黨爭論而口沫四濺的美國人一下子成了一個聲音,相互間一切政治上的爭論和指責都突然煙消雲散。
珍珠港事變的第二天是星期一,午飯時間剛過,參、衆兩院的議員和最高法院的法官都急急匆匆地走進衆議院的大廳。一點鐘時候全體閣員進入大廳,此時,羅斯福總統由他的兒子摻扶慢慢地走入會場。總統打開了一本黑皮的記事本,全體與會者的目光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它。總統開始宣讀:
“副總統先生、議長先生、各位參議員和衆議員:
“昨天,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七日,一個將永遠負着恥辱的日子。美利堅合衆國突然遭到日本帝國海空部隊的預謀的突然襲擊。
“夏威夷島距離日本十分遙遠,說明此次襲擊顯然是許多天前甚至幾星期前所策劃的。
“日本昨天對夏威夷羣島的襲擊,給美國海陸軍造成了嚴重的損失。我遺憾地告訴你們:許許多多美國人被炸死。同時,據報告,若干艘美國船隻在舊金山與火奴魯魯之間的公海上被水雷擊中。
昨天,日本政府還發動了對馬來亞的襲擊。
昨夜,日本部隊襲擊了香港。
昨夜,日本部隊襲擊了菲律賓羣島。
昨晚,日本部隊襲擊了威克島。
今晨,日本人襲擊了中途島。
“作爲海陸軍總司令,我已指令採取一切手段進行防禦。
“大敵當前,我國人民、領土和利益正處於極度危險的狀態,我們決不可閉目不視。
我相信我們的軍隊,我們的人民有無比堅定的決心,因此,勝利必定屬於我們。願上帝保佑我們。
我要求國會宣佈:由於日本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星期日對我國無故進行卑鄙的襲擊,美國同日本已經處於戰爭狀態。”
羅斯福的講話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其間不斷爲掌聲所打斷。最後,他在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中再度由他的兒子扶着,走下講臺。
美國宣佈了同日本全面開戰。
其實,委員長知道珍珠港事件的發生要比美國人早得多:軍統局的特工破譯了日本人將在夏威夷發動突然襲擊的密碼。
雖然美國人對委員長的通報不以爲然,但委員長卻巴不得這場突然襲擊馬上發生。因爲只要此事成真,就意味着中國不再是孤軍奮戰,中國的抗日戰場必將成爲山姆大叔大戰略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山姆大叔強大的國力資源不僅將在太平洋上分擔日本人對中國的壓力,而且中國的武裝力量還可以源源不斷地得到大洋彼岸生產出來的軍火和戰略物資,委員長的軍隊將在這些物資的武裝下變得無比強大!
果然,珍珠港的炸彈爆炸開來。委員長高瞻遠矚,抓住時機立即宣佈同日本處於戰爭狀態,結束了自“九一八”以來同日本政府不戰不和、忍氣吞聲的奇特狀態,同山姆大叔緊緊地靠在一起。
十二月九日,民國政府發佈文告,文告全文如下:
";中國爲酷愛和平之民族,過去四年餘之神聖抗戰,原期侵略者之日本於遭受實際之懲創後,終能反省。在此期間,各友邦亦極端忍耐,冀其悔禍,俾全太平洋之和平,得以維持。不料強暴成性之日本,執迷不悟,且更悍然向我英、美諸友邦開釁,擴大其戰爭侵略行動,甘爲破壞全人婁和平與正義之戎首,逞其侵略無厭之野心。舉凡尊重信義之國家鹹屬忍無可忍。茲特正式對日宣戰,昭告中外,所有一切條約、協定、合同,有涉及中、日間之關係者,一律廢止。
特此佈告。";
時至今日,中國正式宣佈同日本處於戰爭狀態。
珍珠港之後,日軍以勢如破竹之勢席捲東南亞。十二月八日,日軍進攻香港。
在發起進攻前,日軍作了充分的準備。第二十三軍司令官酒進隆中將在邊境集結了約六萬海陸空兵力。當天上午八時半,日軍航空兵突然空襲香港,空襲的主要目標是啓德機場。十二架轟炸機在三十多架零式飛機的掩護下飛臨機場上空,僅僅幾分鐘的時間,機場上烈焰沖天,駐香港英軍的全部家當—五架作戰飛機瞬間就化爲灰燼,隨同一起遭殃的還有八架民航飛機。另外,日軍的潛艇也參加了這種攻擊,香港重要的軍地設施也通通受到轟炸和襲擊。
與此同時,日軍分兩路從羅湖和寶安越過新界,二千多英印聯軍在九龍作了頑強的抵抗,還有五百名曾在東莞同日軍作過戰的中國士兵也參加了戰鬥,但九龍的抵抗迅速被粉碎。十一日,九龍陷落。
港島上的抵抗仍然頑強,近兩千不同國籍的士兵和平民組成的義勇隊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到十二月二十五日,抵抗已退守在港島的最南端,殘餘下來的士兵已被分割包圍。佔領香港大部分地區的日本人再次大發獸性,用刺刀殺死傷兵、俘虜和平民,強姦婦女和中、英女護士。
當天是聖誕節,西方人神聖的紀念日,這一天成了香港守軍最屈辱和最黑暗的一天。上午九時,日本人釋放了一名戰俘和一名平民,讓他們帶了一封勸降信給堅持抵抗的英軍司令。信中說,堅持抵護已經毫無疑義,日本皇軍下令停火三小時,讓守軍權衡和下決心。
下午三時十五分——英軍司令的頑強作風多贏得了三小時的自由後,終於下令放下武器。
香港戰役共進行了十七天。英方傷亡四千餘,日方據說傷亡二千七。東方明珠上空飄揚了幾十年的“米”字旗,換成了太陽旗。
沒想到,國際上的風雲突變在中國戰場產生了連鎖反應。日本人對東南亞進攻直接導致了第三次長沙會戰提前打響。
日本人進攻香港地時候,已經宣佈同美英站在一起中國人立即作出反應,委員長下令從九戰區抽調兩個軍的部隊南下廣東,逼近日軍的後方,以實際行動支援盟友。
敵人的反應同樣迅速,中國軍隊南下廣東的情報連天皇都關切起來,向參謀總部發出垂詢。第十一軍的參謀長於十八日作出了一個再次攻擊長沙、以牽制九戰區南下廣東的作戰計劃,阿南惟磯軍司令官當即予以批准。
這就是說,我九戰區要南下廣東“螳螂捕蟬”,日軍第十一軍阿南惟磯要想“黃雀在後”。第二次長沙會戰後僅兩個月,第三次長沙會戰又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