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面海的陽臺上,溫潯陽直視着漸漸沉入海底的太陽,那對黑色的眸子,微微眯着,看似一派波瀾不驚之色。
門吱呀一聲開了半邊,樂遷着黑色西裝,手裡抱着件黑色風衣緩步向陽臺走來。打開復式玻璃門,半垂眼瞼問候道:
";先生,夜間涼,請您披上風衣。";
靜默半晌後,見溫潯陽不曾回答,樂遷也不以爲意,徑自敞開風衣替他披上。
瞭解樂遷的人知道,在他平日恭敬有禮的樣子下,卻是深深掩藏起的驕傲。他也曾經跟過幾任老闆,但能夠讓樂遷爲別人送水穿衣,做到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溫潯陽。
見當事人毫不在意,樂遷只淡淡地替他把風衣攏了攏。溫潯陽定定地看着海陸交接的沙灘,脣口開合。
";你說,能活着看到生處和死穴的人,我是不是第一個?";
言畢,溫潯陽默然收回視線,復又轉身看向右側半山腰上。那處,是龍行公墓排列整齊的墓碑,而最高處那塊塊還未刻上名字。
一旁負手而立的樂遷沒有接話,脣畔的笑容,卻在那瞬間僵了下。
很難想象,即便是面對死亡,眼前這個叱吒商界的男人,沒有半絲消沉。言語間,那份淡然讓樂遷難以不佩服。
有人說,黑夜是對溫潯陽最好的詮釋。神秘,而又強大。
初聽這話時,當事人只是微微側目,隨後沉默不語。
今夜沒有月光,午夜的鐘聲迴響在空蕩蕩的別墅,指針與分針交相追逐,一分一秒,看着時間慢慢流走。
kingsize的大牀上,男人痛苦的呻|吟,像是穿透空氣的利劍,在房間內迴盪。
忍着劇痛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層層汗水沾溼雪白牀單,抓着牀單的兩手,指關節已經泛白。
每一根神經彷彿都在被痛苦所噬咬,一下,一下,重壓着他的呼吸。
以至於,連門軸轉動的聲音,他也不曾注意到。
暖暖的觸感自後背單薄的襯衫傳過來,猶若春日的溫度,讓溫潯陽蜷着的身體猛然瑟縮。
";誰?";
嘶啞的聲音混着痛楚,交織出的音色卻是低沉的磁性。鼻尖空氣中混着的百合香味,溫潯陽腦中驀地想起,那笑容十分和煦的白裙少女。
";溫先生,是我,您先把身子躺平,我替您按按。";
明明是溫柔的聲音,聽在溫潯陽耳中,卻是帶着不許拒絕的固執。他愣怔不動,少女卻是抱着他的手臂,執拗地想要讓他平躺在牀上。
半晌後,終究是敵不過少女的堅持,溫潯陽壓着欲噴涌而出的痛感,將平躺在牀上。
白蘭玖見他不再堅持,便伸出雙手在他心房處來回摩挲,一下一下,極盡認真。
黑暗中,溫潯陽看不清白蘭玖此刻的神色,她的氣息,彷彿近在咫尺。想要伸手握住,卻在下一秒頓在空中,驀地又回握成拳,收回來。
按壓摩挲的動作一遍又一遍重複,室內的安靜猶如藤蔓肆意生長,纏繞着兩人喉間,誰也未說出一句,像是不能,又更像怕打斷這靜謐的時間。
直到雙手因爲痠疼變得緩慢時,白蘭玖未開口,溫潯陽先說道:
";我,不疼了。";
緩緩移開按在溫潯陽心口的雙手,白蘭玖呼吸節奏亂了兩拍,像是想起什麼,挪了幾步拿起牀尾的盲杖,回頭對溫潯陽道:
";溫先生,我替您拿些熱熱牛奶。";
擡腳正想下樓,牀上窸窣聲一過,白蘭玖右腕便被溫潯陽拽在掌心。
";我,一起去。";
溫潯陽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輕輕的,像是多一分力,她就會消失一般。
兩人並肩而走,廊壁上暖黃色的燈光撒在暗紅的地攤上,不刺眼,很好地掩去塵埃。
腕上不遠不近的體溫讓白蘭玖有些莫名,腦中思索着如何與溫潯陽縮短距離時,腳下不期一滑,身子慣性向前倒去。
這一下,結結實實,落在溫潯陽薄荷味的懷中。
";跟着我,小心腳下。";
男人有力的雙手將白蘭玖扶起,可牽着她的右手,卻依舊在剛纔的位置,沒有靠近掌心。
脣邊漾開笑容,白蘭玖抽出被溫潯陽輕牽的手腕,輕一用力便將他寬大的手掌握住。十指交纏,緊緊地握住,沒有給他半分掙脫的機會。
";這樣,我就不會再跌倒了。";
溫潯陽的目光只看到,那張仰起的小臉笑得幸福,彷彿世上的風景在這一瞬,都失去了顏色。
掌心的溫度有些炙熱,明明燙着他的神經,溫潯陽現在,卻不想放手。
他,想抓住。
翌日清晨,樂遷助理因爲擅自將白蘭玖請來別墅,而被罰了一個月工資。可樂助理本人只看着溫潯陽,笑得明媚:
";我樂意接受。";
自從那晚之後,溫潯陽的別墅的二樓,多了一位住客。
而自從那晚之後,這棟別墅除了每月十五號,十六號兩天外,都會在夜晚點着燈。少了無人的寂靜,多了溫暖的燈火。
白蘭玖住進別墅有十天,原本以爲她會有更多的時間跟溫潯陽相處,促進他好感度的提升。但事實上,整棟別墅,除了兢兢業業的張管家,就只有三四天回來一次的溫潯陽。就連之前來過的樂遷,她也沒再見着。
如果是往常,白蘭玖自然不會擔心。只是,她算着時間,過兩天就是溫潯陽與女主楠青相遇的日子。
今晚溫潯陽會去參加舞會,然後因爲無聊到休閒會所去,看到被拍賣初夜的女主,他一時興起買了下來。之後,就是兩人的糾葛。
想到這裡,白蘭玖心裡起了焦慮。這十天她跟溫潯陽也就見過兩次,只是每次他來了用了晚飯,又匆匆地離開,連刷存在感的機會也不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