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霖搖搖頭，“幾日前，是有過輕生的念頭，但如今，通讀過佛法，知生命之不易，自然不會再輕賤自己了，然今日清晨，睡不着，便獨自一人出來散步，見到滿池荷葉凋零，有些傷感，但想着，荷葉荷花沒了，還有蓮藕，生命生生不息，連綿不斷，本想上前看看，不曾想讓無塵師父誤會了。”
無塵眉目澄澈，輕嘆一聲佛號，“施主大悟，貧僧慚愧。”
“出家人，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無塵師父慈悲爲懷，有何慚愧？”
“阿彌陀佛。”
“無塵師父剛說要去採藥草是嗎？”
“正是。”
“不知我可否與無塵師父同行？”
“這，山路崎嶇不平，施主身子尚未大好，還是莫勞累了。”
“無塵師父這是嫌棄我是個拖累？”柳初霖微微蹙眉，明媚溫柔的鳳眸黯淡下來。
“不，施主誤會了，貧僧並無這個意思。”
“我自小多病，湯藥如同常日飲食，一直想着學習醫術，能自醫，但母親只准我每日安心養病，不準胡鬧，如今……倒是自由了，可萬事也都要靠自己了，聽聞無塵師父醫術無雙，不知我能不能有幸向你學習一二？”
柳初霖臉上露出一絲絲的無奈和迫切的希望。
他這般模樣，若是一般女子，別說拒絕，就是把命給他也心甘情願。
可惜，眼前這位真神轉世，腦中除了佛法和普度衆生，再無二物。
但也因無塵心性慈悲，沒有立刻拒絕，只是說道：“學醫枯燥而辛苦，請施主要好好考慮。”
“我定會好好學，也不會給無塵師父添亂的。”
他抿脣一笑，比起先前的柔弱可憐、文雅淺笑，此時他，如同其他少年一般，陽剛志氣。
無塵神色淡然合掌頷首。
……
柳初霖跟着無塵走在山路。
小和尚倒是很會照顧人，給他找了一根稍粗的枝幹，行走的時候，也經常提醒他腳下，讓他一般苦想，我可不是女子。
但他又很明白，這不是對他的憐惜，而是出家人慈悲地在照顧一個弱者，換了一個人，無塵也會如此關照，沒有半點特殊。
甚至，他於他，如今跟株花草樹木，也差別不到哪裡去。
然，情這東西，便是要獨一無二的，紮在眼底心底的存在。
不能打破他在無塵心中與衆生無二的觀念，談何讓這佛子愛上他呢。
“這是沒藥，也叫小紅果，因植株上長有紅色小果而來此稱呼，全株都供藥用，有清熱解毒、活血散瘀、收斂止血作用，還能治毒蛇咬……”
柳初霖看着眼前長着紅色小果子的叢草，神色認真地聽着小和尚講解，也沒一般王公貴族的嬌氣地覺得草藥或地上泥土髒，學着他上手採摘。
接連採了不少日常用的草藥，柳初霖沒有喊過一聲累和髒，就算乾淨的衣衫靴子沾了不少塵土，也不曾抱怨一分。
認認真真地記着他說的藥草常識，請教他如何辨別藥草，似真的下了大決心要學醫術。
快到晌午的時候，無塵便帶着柳初霖回到國寺。
但是他臉色有些雪白，氣息稍稍不穩，顯然是嬌生慣養的少爺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然，他眼眸明媚淺笑，少了一分愁思，多了幾分的希望，如同找到令他慘淡人生明亮起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