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中,雖是子夜時分,巡邏士兵卻毫不倦怠。
一條人影掠過花園,直奔王爺書房。
角落裡,身影高大的男子坐在書桌前,手指輕叩紫檀木桌面,沉思不語。
“王爺?”葉凌晗再次出聲詢問。
雲飛揚擡頭,若有所思地問:“你說冷驚風跟公主在一起,那是否可以推斷,派去追殺公主的陳大他們,已被冷驚風所殺。而公主,正是被冷驚風所救?”
葉凌晗吸了口氣,閉上眼睛思索半響,再睜開眼時沉着應答:“屬下無能,未能完成任務。但依屬下看來,也許公主並非爲冷驚風所救。”
雲飛揚挑眉:“哦?”
“屬下今晚奉命刺殺冷驚風,意外發現另有一名高人相助。冷驚風身上的七絕散劇毒,已被他所解。七絕散乃天下至陰之毒,除了一枝葉,別無他解。但一枝葉沾手即染劇毒,毒性更甚七絕散。此人是如何解救冷驚風的,仍是個謎。另外,他能隨手可下真空三層結界,只怕……”
雲飛揚撫掌大笑,戲謔道:“有趣,有趣!千命殺手葉凌晗竟也有害怕的人物。”
葉凌晗窘迫道:“王爺……”
雲飛揚止住笑,臉上閃過一片厲色,隨即微笑道:“不怪你。我倒有心想會一會這位讓千命殺手葉凌晗害怕的高人。你先下去吧,一會我會派魅兒去爲你解毒。明天咱們再一起去,順便看看公主如何穿着奇怪。”
葉凌晗告辭後,雲飛揚立即沉下臉來,望着西方出神。藍月國,看來本王倒是小瞧了你們,竟還有如此絕世高手麼?
南山腳下,茅草屋內。
林歡一邊扒拉着飯,一邊興奮地追問:“驚風大哥,你說那個人是殺手?哇,那是不是很厲害啊?他能殺得了你嗎?”
冷驚風臉上拉下三條黑線,尷尬地吃着白飯,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是鳳耀國聖騎士,他敢殺你,那豈不是跟朝廷作對嗎?”林歡又追問。
冷驚風停下碗筷,一臉奇怪:“朝廷?什麼是朝廷?”
“呃……”難道他們這個時空還沒有朝廷的說法?林歡眼珠一轉,換了個說法:“就是說,他追殺你,不就是跟整個鳳耀國作對嗎?”
“那倒不是……從我探聽到的消息,他雖是殺手,卻聽命於景王雲飛揚,是王爺暗中培養的殺手。有王爺撐腰,他還怕什麼呢。”
景王雲飛揚……這麼說來,這位王爺似乎在跟皇帝作對呢。林歡心中暗想,難道這位王爺想謀權篡位?果然不是好人吶,幸好救了冷驚風。
一旁的北辰夜星卻只是默默吃飯,似未聽見二人對話。
次日清晨,冷驚風不辭而別,林歡憤憤罵道:“真沒良心,好心救他,走也不說一聲!”
北辰夜星玩弄着鬢邊的一縷長髮,似笑非笑:“他是怕連累你,你倒思念起他了。這麼想他,不如去找他?”
林歡一跺腳,雙手叉腰,白他一眼:“想你個大頭鬼啦,要追你自己去追好了。”說罷不再搭理他,自顧自坐在草地上發呆。
北辰夜星也走過去躺在草地上,嘴裡銜着一根青草,百無聊賴。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淡淡清香。林歡披散着的長髮,拂過北辰夜星的臉,他禁不住捏起來,深深聞了一口。閉上眼睛,淡淡道:“你想家了嗎?”
聞言,林歡使勁搖搖頭,將頭屈進膝裡,悶悶地說:“沒有。”
“貴爲公主,卻流落到這種荒郊野外,無人伺候,是挺委屈你的。”
林歡猛地轉過頭,怒視着北辰夜星道:“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你自以爲是修煉千年的蛇妖,就了不起麼?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北辰夜星定定地看着她,漆黑如玉的雙眼似要將人吸了進去。爲什麼,明明看到她眼裡有哀傷,她卻那麼倔強。
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眸,林歡莫名地慌了。是她的錯覺麼,剛剛在夜星的眼裡,一絲憐惜一閃而過。對,錯覺,一定是錯覺,一條蛇,就算是蛇妖,怎麼可能懂得人類的感情呢。
北辰夜星輕輕一拉,林歡猝不及防跌倒在他懷裡,強而有力的心跳給了她不少安慰,林歡竟有些貪戀這味道,卻又掙扎着。
“別動。”
林歡真的不敢動了。
“讓我聽聽你的心。”他說。
風聲夾着蟬鳴,初陽照射大地。
許久,他才說:“我聽到你在想家,告訴我你的家是什麼樣的。”
“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遠的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是另一個世界,那裡沒有殺戮,沒有逃亡,我也不是什麼公主,只是一個平凡人。我從小就失去了爸爸,媽媽在我懂事以後也離開了,我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他們很疼愛我。可是,他們也都去世了。在那個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有一個很相愛的男朋友,但他離開了我。儘管如此,我還是很懷念那個世界,畢竟那裡的一切纔是我熟悉的。而這裡,很陌生。我來到這個世界快一個月了,莫名其妙就成了公主,還被追殺。沒有朋友,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我好害怕……”
在夜星安靜的注視下,林歡像被催眠似的說出一連串話語,語落,卻呆住了。就算夜星的眼神再怎麼溫柔安定,給人信任的感覺,她也不該輕易挖出自己的心聲呀……
夜星靜靜地看着她,良久,良久,他認真地說:“就讓我來保護你吧。”
就讓我來保護你吧。
我來保護你。
這不是一句衝動的誓言,他知道。修煉千年,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狡詐的,虛僞的,自私的,卑劣的,勢利的,單純的……但她,只有她,能給他一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那種與生俱來的孤單,仿若他千年來的冷寂。
於是他說,讓我來保護你吧。並不爲其他,亦沒有作他想。
於她,卻是最寶貴最珍重的誓言。她情不自禁臉紅了,好吧,如果這是一個夢,就讓我暫時沉浸在夢裡,在醒來的前一刻,我是快樂的。
誰也不知道,一句簡單的誓言,又將帶來怎樣的改變。
半響,她突然一骨碌爬起來,緊張兮兮地問:“那你不用修煉麼?”
夜星笑道:“在哪裡都能修煉啊。”
“哦……”
“可是你是蛇妖哎……”
夜星哭笑不得:“正因爲這樣我才能保護你啊。”
奇異地,林歡聽了這話竟覺得整個世界安靜下來。也許,留在這個世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起碼,有人保護着。
真是怪事,她天不怕地不怕,不怕蟑螂不怕老鼠不怕螞蟻不怕壁虎不怕蚯蚓,偏偏害怕蛇,一直覺得那是恐怖又噁心的動物。而現在身旁躺着一條千年蛇妖,爲什麼竟會覺得有安全感呢?林歡奸笑道:“那要是我打人了,你會替我捱打吧?”
“噗哧”一聲,夜星寵溺地點頭笑了。
“要是有人要欺負我,你會先替我打他吧?”
“當然。”夜星心不在焉地吐出嘴裡的青草。
“那好吧……你回頭看看,就在你身後,有一羣壞人,估計是要來欺負我的。”林歡指着身後故作擔心地說。
夜星站起身,滿不在乎地拍拍泥土,淡淡一笑:“誰敢欺負你,我就先殺了他。”
站在雲飛揚身邊的葉凌晗不禁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