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玳瑁吸溜了一口熱茶，然後沉吟了半晌，夏伊和蒙多的眼睛都瞪大了，期待從他的嘴裡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結果是連屁都沒有一個。
“長老，你不是有什麼想要告訴我們嗎？”蒙多悠遠地看了安度蘭一眼，調起他們的胃口，卻撲了個空。
玳瑁長老搓着陶土茶碗，呵呵笑，露出沒有牙齒的牙齦。
“不過是一些陳年無關緊要的事而已，我剛剛說了，你需要親自去感受，才能看到真相，我的殿下。這並不是一件多榮耀的事情，可以說是獸族的醜聞，到了我這個年紀，就不是很喜歡嚼人舌根。”安度蘭長老隨意地說道。
見夏伊和蒙多還盯着自己，安度蘭的茶也喝不下去了。
“何況，就算我告訴你們，又有幾分可信呢？你們一定會懷疑，我在欺騙你們……”
安度蘭的指甲輕釦着石桌，他的指甲比他的手指還長，不知道是被煙燻還是泥土污垢。夏伊和蒙多隻能作罷，他們總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兩位年輕人，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一個來自遺棄之地的生物，和小獸人是如何成爲同伴的？”老玳瑁老眼煥着一絲精光，他一定對此十分好奇。
夏伊心想，這個老玳瑁也不是無所不知嘛。
“長老，我們的同伴遠遠不止這麼簡單哦。”夏伊沒有正面回答他，“我的領地還有暗影貓人，霍比特半身人。還有幾隻森林巨魔……”
老玳瑁聽得興起，忍不住嘖嘖說道：“能得到半身人的效忠，你一定很了不起，他們是最出色的美食家。就連人類的王室也沒有一個半身人廚子！看來，荒原要熱鬧了一些啦，紅土高坡已經沉寂了幾百年，蝴蝶人和蜂人們都快悶壞了，每天陪着我這個老傢伙……”
“幾百年？你是說……”
“是的，和你一樣。他也是一個有趣的骷髏，不過他可沒有你那麼多閒情，也沒有這麼追隨者，好像是叫……索倫？他可真聰明，直接從遺棄之地弄來成千上萬的骷髏，命令它們沒日沒夜地幹活，就在紅土高坡建了一座大城堡，我們都叫它通天塔，你們現在就是住在那裡吧？”
老玳瑁滔滔不絕，他覺得那實在是一件連他都覺得驚歎的工程。如果不是骷髏不會疲累，大陸上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建造這麼大的城堡。
“是的……”夏伊有些心不在焉，因爲她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成千上萬的骷髏？
言外之意就是骷髏君王已經擁有了把不死生物弄到大陸的方法！換句話說，他有某種渠道，讓骷髏能到達大陸，反方向。也就是他能自由地回到遺棄之地！
他是怎麼做到的？
在哈根達斯雪山的神廟，骷髏君王並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她現在算是正式的傳承者，骷髏君王甚至用某種方法，直接將死亡領域傳承給了夏伊。
夏伊現在的心情就是守着一個金庫，可是沒有鑰匙！
殭屍君王留給夏伊的絕對是豐富的財產，單單沒有給她鑰匙……這實在是令人沮喪的事。夏伊心想着，等回城堡，她要裡裡外外翻個通透。
安度蘭也沒注意到夏伊發怔，因爲他也在猶豫着另一件事，終於。他選擇了開口。
“紅土高坡的新主人，我能不能拜託您一件事……”
老玳瑁臉色有點不自然，但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其它辦法了，他本來是想請求牧樹人。可是牧樹人並沒有這個能力。
夏伊覺得自己似乎又攤上事了，說道：“安度蘭長老有什麼吩咐？”
“十分感謝。”老玳瑁微笑，夏伊這麼說就算是答應了。
“到了我這個年紀，對將來發生的事冥冥中會有些預感，這是時間之神賜予所有長壽生命的本能，何況，玳瑁族是一個擅長預言的種族。一個月前，我的玳瑁殼告訴我，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蒙多驚愕又唏噓，原來，無論什麼生命都不是永恆的，長壽的玳瑁人也會老死。而不死生物號稱不死，卻終究沒有任何一個不死生物能永恆存在，它們害怕聖光和火焰，普通的亡靈沾到一丁點火焰也會燃燒成灰燼。
“生命一旦太長，就會感到枯燥，我早該跟祖先們報道了，只是一直放心不下他們，大陸上僅剩的兩支蟲族人。他們從來沒有跟外界接觸，甚至都沒有自保的能力，我擔心我一旦死去，蟲族人也就走到了盡頭……”
玳瑁長老是蟲族人的庇佑，這是他受到兩支蟲族人尊敬的原因。
“所以你希望，拜託紅土高坡的武力來保護最後兩支蟲族人？”
“是的，您剛纔說了，您有暗影貓人隨從和其他武士，所以我才懇求您，蝴蝶人和蜂人不會佔用您任何資源，只需要在爲難的時候，幫他們一把，不要被滅族……”
安度蘭快要聲淚俱下了，這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事。
老玳瑁怕夏伊不答應，還不住地說服：“您知道，蜂人一向是勤勞的種族，而且，他們是天生的弓箭手手，每一個成年蜂人的箭術不會比精靈差，能爲您添置另一個軍種。而蝴蝶人以前號稱最出色的園丁，他們能爲您佈置美麗的花園……”
“當然可以，如果蟲族人樂意的話，甚至可以搬到我的城堡裡去，不用住在窯洞裡。”
夏伊欣然接受，紅土高坡現在還很荒涼，多一些子民肯定是好事，任何一個種族都有他們的價值，就算安度蘭長老不說，她來積雷山的用意就是拉攏蟲族人。何況，以現在她的勢力，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面對一個老者誠摯的懇求和期盼的眼神，夏伊很難拒絕。
安度蘭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半倚靠在石桌上，重複地說着感激的話：“多謝您的仁慈，您的善良足以讓人類牧師汗顏……”
夏伊真的汗顏，她還想着，能不能索要一些報酬呢……
“爲了感謝您的賜予，我願意將我所有的東西奉獻給您……”
安度蘭摸摸索索翻遍了他的布袋，然後又在一個簡陋的小櫃子裡找來找去，他才發現他兩手空空，已經窮得連一件貴重的物品都沒有了。
“抱歉……”安度蘭尷尬地說道，“我可以把我的玳瑁殼給您，等我死了，您可以剝離下來，相信我，它一定對您有幫助……”
夏伊不知道該作何表示，她要一個龜殼幹嘛？整天揹着當盔甲麼？還是睡在裡面當睡袋？夏伊腦海裡浮現她揹着一個龜殼的場景，還是算了吧……
蒙多知道夏伊誤解了，他說道：“玳瑁族的文甲可以說是他們一族最珍貴的東西，遠古的占星師就是用甲殼預言，所以在獸族，他們至今都保存着老去的玳瑁人甲殼，這是玳瑁人最貴重的饋贈……”
夏伊神色嚴肅起來，同時又覺得有些心酸，這個老玳瑁用生命中最後的一樣東西作爲報酬，只請求夏伊能庇佑他一生守護的蟲族人。
安度蘭說過，他是在贖罪。夏伊不禁疑問，玳瑁人曾經做過什麼事？爲什麼安度蘭甘願用生命來贖罪？
夏伊倒是知道龜殼可以用來占卜，只是沒覺得玳瑁文甲有多珍貴，她總不能在安度蘭死後去剝掉他的甲殼……
所以夏伊只是敷衍着，裝作感激，安度蘭是個老精怪，他怎麼看不出？他很欣慰，文甲的直覺沒錯，她不是一個貪婪的領主。
“如果您實在不能接受，我想我可以解決您的另一個麻煩。”安度蘭說道，“霍比特半身人是個熱衷於食物的種族，可是在荒原，種植的糧食產量會很低，這裡的氣候和土壤並不適合莊稼的生長，您還有衆多的追隨者，就一定缺少食物……”
夏伊感嘆，千萬不要嫌棄一個長者老眼昏花，他或許知道一切，只是他不戳穿而已。安度蘭長老在荒原居住了這麼久，他一眼就能看出夏伊的難處。
“您有什麼方法嗎？”
這是夏伊十分頭痛的事情，她承諾了半身人糧食，至今沒有找到解決的方法。
“荒原的確比不上南方的富饒，否則就不會連地精都要靠同伴的屍體生存……不過我的老朋友，他應該能解決這個問題。”
安度蘭轉向一旁沉默的牧樹人，用晦澀的語言和牧樹人交談，從他的神色上看，可以知道，他是在請求牧樹人。終於，牧樹人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從自己身上的樹洞掏出一個特質的小瓶子來。
安度蘭將小瓶子交給夏伊，說道：“這是森林之泉，是森林凝聚的生命精華，一滴就能創造一片森林。我的朋友這次來荒原，就是爲了將荒原變成森林，可惜他孤身一人，永遠不可能完成，人類無休止貪婪的索取，我的朋友就算把時間全部用在這上面，也比不過人類砍伐破壞的速度……”
夏伊眼睛閃着精光，小心翼翼地捧着小瓶子，這對她來說，可是寶貝，這一小瓶森林之泉，她這一趟就沒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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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弒雨世羽”的桃花扇，我又要加更咯，早點發布這章。明天要去衡山看日出，要存稿，所以今天我要碼9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