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偷渡者

帝國秘境內。

大蟒蛇消失了半炷香以後,兩具屍體所在的地方騰起一陣濃厚的迷霧,包裹住這個曾經發生過戰鬥與死亡的地方。

清平覺得自己陷入了沉沉的夢鄉之中,之前中毒與右拳碎裂所帶來痛苦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全身暖洋洋的,四周有水汽溫柔地包裹住她,將她喚醒。

清平就像睡了一個好覺似的,慢慢醒來,睜開了眼睛。起初她有一瞬間的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當所有的記憶都歸位以後,她看着四周的迷霧,喃喃道:“人死了就會在霧裡面嗎?怎麼啥都沒有啊?”

“你就那麼想死?”旁邊傳來東籬的聲音,又將清平嚇了一跳。她猛地坐起來,看向聲音的來源地。隨着她坐起,迷霧瞬間散去,東籬的身影從右前方顯露出來,正一臉複雜地望着他。

清平第一次見到東籬這麼糾結的表情,雖然他們相處並沒有多久:“你……你?我……我……”清平內心震驚,感覺自己不知道如何組織語言,詢問爲什麼能夠死而復生。

“大東帝國秘境裡,被認可的進入者,都是不死不滅的。”東籬開口爲清平解釋,“不僅如此,‘死’過一次之後,力量還會有所提升。”

清平嚥了咽口水,的確感覺到自己身體裡多了一片紫色的鱗片,漂浮在她的血脈之中,令她可以隨時釋放出毒霧與幻術,甚至可以調動起來,用以防禦。

即使如此,清平心下還是不舒服,她開口問:“我們該怎麼去尋找‘萬世不朽之法’?到底爲什麼要尋找這個呢?大東帝國已經如此很強盛嗎了啊。”這個問題憋在清平心中許久了,之前覺得東籬並不會回答她,現在有了“共同患難”的一點點經歷後,似乎有了一點讓東籬告知真相的籌碼。

東籬沉吟了一會後,嘆了口氣,開口道:“大東帝國只是表面上的強盛,內部早已腐朽多時。”

“怎麼可能呢?我看街道上人人錦衣玉食,百姓生活富足安樂啊。”清平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相信。

“那是因爲,居住在帝都的只有權貴,就連最普通的街上叫賣的人家都是和大世家沾親帶故的。一離開帝都,就可以看到民不聊生的場景。”

“有多民不聊生?”清平緊皺眉頭,問。

“橫屍遍野,易子而食。”

“什麼?!那……那你們還這樣奢靡無度,不思悔改?!”清平聽到後又是震驚又是憤怒,作爲一個小百姓,她實在沒辦法站在官僚階級的層面爲他們開脫,“你們這簡直就是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衆臣苦苦尋找到了得道高僧,請求其爲我國算一卦,最終尋找到了解決的辦法——讓天命麒麟之人,進入帝國秘境,就可以尋找到讓帝國萬世不朽之法。”

“笑話!我雖一介草芥,一介幼兒,尚且知道這應該從你們自身找問題,從而根治問題。你們堂堂大東帝國,卻寄希望於一個小兒?”

東籬不答。清平內心的鬱悶難以言說,這個帝國已經昏庸腐朽到了如此的地步,渴求所謂的“萬世不朽之法”來治好他們這塊已經空心了的朽木。然而他們本身也並不知道該如何尋找,也就是說剛纔東籬詐死,讓她快逃,一是可以讓她心懷愧疚,用心尋找所謂的“萬世不朽之法”,二是可以暗暗跟隨她,等她找到以後可以更方便地過河拆橋,三是可以阻止她得到新的力量。念及此,清平心中苦笑,清平啊清平,你果然……是真的蠢啊。

“我不替你們找了,我要出去。”清平冷下臉,堅定地開口。

“在沒有找到之前,出不去。”東籬頓了頓,“抱歉,我也是奉命行事。”

清平冷哼一聲,氣鼓鼓地瞪了東籬兩眼,不想再跟他說話,既然出不去,就在裡面多弄一些好東西算了。念及此,清平隨意朝着一個方向走去,東籬默默跟在清平身後。

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沒有再出現任何好東西,連一隻靈獸都沒有了。清平暗自鬱悶,東籬也皺起了眉頭,一臉不解。

清平足足找到天黑,一路過來全都是戰鬥痕跡,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靈獸、天靈地寶,都有人捷足先登了。清平氣鼓鼓地生火,然後坐在火堆旁邊啃果子。

“按照記錄來說,我們之前,並沒有人進來過,也沒有人呆在裡面。”東籬也坐下,給清平遞上食品袋裡面的美酒佳餚,“而且,戰鬥結束後應該會恢復原狀,不可能一路過來都只有殘跡。”

“所以,是有不被認可的人,通過其它的方式進入了你們帝國的秘境?”清平看到美酒佳餚後心情好多了,想想大家互不相識各自爲政,他又是一國皇子,不信任也是正常的。看在她如實相告又跟着自己一下午的份上,清平打算與東籬化干戈爲玉帛,萬一到時候被那些偷偷進來的人攻擊,可以互(得)相(到)幫(庇)襯(佑)。要是東籬和那些人一起對付她可就不好玩了,誰知道東籬有沒有在秘境中殺死她的法子呢?

“對。”東籬點點頭,“我們不要輕舉妄動,靜待秘境內的生物或死亡陷阱去對付他們。”

“我們在這裡面不是不死不滅嗎?爲啥不能輕舉妄動?”

“這種偷渡者的力量不在秘境的控制範圍之內。”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殺了我們?”清平嚥下一口美酒,頓時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似有陰風吹過。

東籬點點頭,對清平的話給予認同。

清平默默挪了挪位置,離東籬更近一點了:“東籬大哥,你打得過他們嗎?”

東籬搖了搖頭:“可能打不過。從他們一路的戰鬥痕跡來看,他們出手狠絕,一路橫掃,應該戰鬥力很強。”

清平聽到東籬的話,更加爲自己的小命而感到惴惴不安,也爲自己和東籬和好的決定而點贊,連忙用土撲滅了火堆,拉着東籬往遠處走:“那我們找棵大樹躲起來。”

兩人尋找到了一棵並不顯眼的樹,掩蓋了行蹤之後,相繼爬上了樹,將自己固定在了樹幹上。

“東籬,我見你並不像是愚昧之人,倒像左相一樣令人並不反感。爲何你相信這些昏庸愚昧之談呢?”清平吃飽喝足後,在樹上昏昏欲睡,輕輕開口。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在清平都快要睡着之時,東籬纔開口:“左相是我的恩師,也是他讓我請纓隨你進來,雖要執行父王的一些指令,但是關鍵時刻還可以護你幾分,最後將你放走。至於萬世不朽之法……我並不相信。”

清平頓時清醒了幾分,可以聽出東籬話中的真誠,畢竟只有假裝自己認同帝王,阿諛奉承的,沒有假裝反帝國,說出大逆不道之言的。

清平對東籬好感倍增,在這個不安的夜晚,兩人漸漸聊了起來,可能是因爲喝了酒,東籬的話也變多了。

聊着聊着,聊到了血脈之力上。“東籬,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血脈之中有什麼東西被桎梏着?就像我有的時候,會突然知道一些奇怪的詞彙,知道一些莫名的道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知道的,那種感覺總是不經意間出現,一次比一次熟悉。”

東籬沉默了一會,說:“有。而且我覺得,我們的世界,很奇怪。”

“哪裡奇怪了?”清平徹底清醒了過來,轉頭看向東籬。

“我們都在不斷增加自己的血脈之力,卻不知道爲什麼要增加,對於增加的標準也沒有任何概念。而且……你知道自己今年幾歲了嗎?”

清平心中一驚:“可能是五歲……?我不知道……!”

東籬點點頭:“我偶然見過一些書的殘片,裡面留下隻言片語,對於時間有非常明確的標準。可是……我們的世界裡,似乎沒有人在乎時間。”

清平心中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似乎抓住了什麼,仔細去想又是頭痛欲裂:“對……而且,我們世界的人……對於這些事情似乎都渾渾噩噩,……意識地拒絕思考……我一思考這個,就頭疼,還因此暈厥過。”

東籬同樣頭疼,就在此時,天空的月亮突然閃爍了一下,清平瞪大了眼睛,失聲叫道:“東籬!月亮!變成太陽了!又變回來了……你看到了嗎?”

東籬一臉沉思地點了點頭。

某一巨大的平原之上

“獵鷹第八隊,準備!”隨着聯絡器中傳來總部的指令,一百多人開始積聚能量,身後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生物,8017也在其中,三眼雄獅展露本體,比普通的獅子大了十幾倍,正在8017身後蓄勢待發。

“發射!”

“轟隆隆”,一百多頭生物衝向某一土地,有各種動物形態的,也有幽靈狀的、人形的……各種力量疊加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破壞力。肉眼可見那片土地上的陣法被巨大的能量強行破壞,層層剝落開來,一座巨大的基地展現在獵鷹第八隊的眼前。

“找到了!的確是那個組織的基地!”衆人都很興奮,這個組織十分謹慎小心,多虧了8017在之前與她交手的嫌疑人身上灑了他們秘製的追蹤用的香粉,這才找到了這處基地。獵鷹第八隊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之時,只見基地內部一片璀璨的黃光一閃,8017預感不妙,大叫道:“不好!他們開啓了傳送陣!”

衆人不顧能量餘波,集合空氣中的靈氣調動身體內的血脈之力形成一層防護罩,忙往基地內部衝去。不少人即使有了防護罩,還是受到了餘波的影響。獵鷹第八隊從各處進入基地後,聯絡器中傳來各種“此處沒人”的聲音。8017扶額,對於這羣老鼠的躲避能力升起了敬佩之情,竟然來端他們的老窩了,還能做到義無反顧地遁走:“大家快出去,小心他們引爆基地!”

獵鷹第八隊衆人迅速將身邊有利於他們瞭解那個組織的信息的東西收入儲物袋內,然後往外飛奔。

他們飛奔出去沒多遠,基地果然整個自爆,“轟”的一聲,能量更甚於他們的攻擊,還好他們有所準備,吐血受傷的成員並不多,沒有死亡隕落的人。

8017長嘆一口氣:“真是將‘不見棺材不出手’作爲信仰來執行的一羣老鼠啊。”

獵鷹第八隊隊長8001組織救援隊治療傷員,又組織後勤隊清理遺蹟時,聽到8017的感嘆,暗戳戳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眼神。

8017看到鐵血硬漢的隊長大叔,露出這樣慈祥讚許的表情,小心肝都顫了三顫:一窩破老鼠,瞅瞅你們把隊長逼成什麼樣了!

帝國秘境內,清平二人談論關於這個世界的事之時,聲音就已經過大,被偷渡者們察覺到了,偷渡者們像豺狼一般隨着隱隱約約的聲音靠近。當月亮閃爍,有一瞬間變成太陽之時,清平的失聲大叫,徹底引來了偷渡者們。東籬首先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不斷靠近的偷渡者們,解開二人身上的固定物,調動身體內的血脈之力,在樹上留下儘量多的能量球,然後拉着清平迅速逃跑。

他們跑出沒多遠,偷渡者們就追到了他們之前呆的樹的位置。東籬見此心念一動,立即引爆樹上的能量球,偷渡者們被能量球的衝擊力炸回去一段距離,二人趁此急速逃跑,不斷改變方向,在秘境中繞路。

直到確信身後無人追來之後,二人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躲進了一個隱秘的山洞之中。

“東籬,先不談別的,當務之急是解決這些偷渡者們。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收拾他們嗎?”

東籬搖了搖頭,又似乎想到什麼:“據說萬世不朽之法有通天換地之能……”看到清平懷疑的表情,東籬連忙補充,“真的不是騙你去找尋此法,而是古書中的確有這樣的記載。”

清平的疑雲消散了不少:“暫且相信這個說法吧。既然我是什麼天命麒麟子,那我應該刷刷地就找到那個萬世不朽之法了啊,是不是缺少些什麼?”

東籬聞言點點頭:“尋找你所用的玉盆是開國帝王留下來的,以此確定你是天命麒麟之子,那麼……”

“血?”二人同時想到了這一點,清平立馬凝聚出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食指。

鮮血滴落在秘境的土地上,地下傳來“隆隆”的聲音,地面開始產生強烈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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