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異種撲擊上來。那是一種悍不畏死的姿態,也是武術當中所謂的“罩門大開”的姿態——它們嘶吼着跳上半空,伸展它們的雙臂與雙腿,就像一個人跳傘之後在高空下落那樣,向李真“擁抱”過來。
數量在二十上下,在李真看來都是戰鬥力爲零的渣滓。
但問題在於李真現在不是籍籍無名的小輩。他知道這些東西對於自己來說是渣滓,對方沒理由不知道。
那麼眼下它們便是在送死——而肖恆絕不會僅僅是爲了看一個“血肉橫飛”的效果。
倒更像是主動送上門,要自己來打的。
這就好像兩人對戰的時候一人丟來一件大大的暗器,另一人使槍一挑——於是有石灰粉濺射出來,迷了一頭一臉。
於是他使用的能力是——火焰。
路面急劇升溫,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升騰起小小的淡藍色火苗。而後軟化的柏油直衝上天,更下層的碎石粒狂暴四射,隆隆作響的火柱剎那間構成一片火焰的叢林。
紅騎士在平陽之夜使用這種能力摧毀了兩輛新型裝甲車,而此刻被李真發揮出來則有過之而無不及。每一條火柱都足有數米之高,就好比一棟兩三層的小樓。它們密密麻麻地從地下竄起,在一瞬間釋放驚人的熱量並且引發狂風呼嘯。上部灼熱的空氣變得輕盈並且升向高空,於是周圍的冷空氣向這片火焰叢林的中心急速匯聚,以填補空檔。
猛烈的風勢在極短的時間裡成形,空氣裡響起可怕的低沉嘯鳴。倘有飛身在半空中的類種被火柱擊中,便在剎那之間碳化,並且被狂暴洶涌的氣流撕裂爲紛揚的黑屑,又被灼熱的空氣裹挾着升上高空。
而稍遠的那些類種,則被氣流裹挾着、被拉向中心的火焰地帶。
不過一秒鐘的時間裡出現的異變似乎令某些傢伙略顯慌亂。於是李真注意到,那些被拉扯進火焰中心的類種幾乎不約而同地做了一個動作——
它們像是胸口有點兒發癢。於是當身體在半空中翻卷、即將被火柱吞噬之前。它們用雙手扯開了自己的胸膛上的衣服,然後又扯開自己胸膛上的皮膚、肌肉、骨骼——
於是李真看到了胸腔裡的東西。有一顆心臟在以極高的頻率跳動。而心臟附近,則包裹着密密麻麻的乳白色腺體。異種毫不猶豫地撕裂了它們。
心臟猛烈的搏動使得腺體裡的某種液體在剎那間化爲濛濛白霧,而從數十個類種身體裡同時噴發出來的白霧可謂聲勢浩大——儘管大部分被高溫的火焰的吞噬,然而仍有一小部分彌散在周圍的空氣裡。
草木香。淡淡的的草木香氣在空氣當中散播開來,就好像盛夏的清晨打開窗戶,外面的清洌空氣裡蘊含的那種味道。
但李真現在已經清楚。這種味道實際上來自那些白霧。
回到地面之後他就覺得現在的環境似乎變好了很多。那時候他將其歸結爲人類的生產力下降,人口大幅度減少。可如今看來……哪怕自己這些天所聞到的,異常濃郁的花木氣息,都是這種草木香。
這東西就好比“石灰粉”。
自火焰從地面升騰而起到異種撕裂胸膛,不過經歷了一次呼吸的時間。
就在李真本能地屏住呼吸之後,他又看到空中出現了霧氣——不是那些被異種釋放出來的東西。而是因爲極度低溫所形成的霧氣。
霧氣很快變得濃重粘稠,接着憑空出現雪花與冰屑。極度的高溫與極度的低溫在同一片空間出現,空中形成對流。而對流引發的狂風甚至令火柱稍稍一傾,於是霧氣越發濃重,到最後——
“火焰叢林”周圍的一大片區域,統統都覆上了一層寒霜!
這是能夠與他的火焰靈能對抗的力量!
這種獨特的能力讓李真的瞳孔一張,一個人影突如其來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但對方並未留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天空之中又傳來轟鳴聲。
機羣。將近四十架武直-16呼嘯而來。在天空那一邊隱隱露出了頭。然而這在意料之中。肖恆並非一個人,他是半個渝州的實際控制者。他沒可能像一個街頭混混一樣只帶幾十人就來同自己殊死搏鬥,而放棄他更大的優勢。
他不但有航空兵,還有裝甲車、坦克、火箭彈、電磁機槍、甚至林林種種的新式武器。
而此刻他就被身後的那羣人包裹着,冷冷站在一旁邊——大約十米遠的位置。
十米並不算很遠,如果有一顆炮彈炸開來,那裡也不能倖免。自李真發動靈能到現在過去了五秒鐘,而那一位竟然沒有遠離。他在等什麼?
然而李真決定冒一次險。
於是他猛一縱身。朝肖恆直撲過去。實際上,幾乎就在“一縱身”這個動作完成之後,他便出現在肖恆的面前了。瞬間爆發出來的高速帶起勁風,李真幾乎看到了肖恆臉上的毫毛被那風吹得微微倒伏。
他毫不猶豫地探出手,打算在第一時間捏斷對方的脖子。
他想要活口,但在此之前這個人最好還是變成一具屍體。這個人有些詭異……李真覺得自己第一次對一個炮灰般的存在生出了些許忌憚。
然而一探手竟然感受了阻力!
阻力並不大,就好像有一層紗網攔在面前。他很快就將其突破。但之後再一次出現同樣的感覺——就好像紗網之後還是紗網。層層疊疊的紗網交織在一處。他的手前進了五公分,那勢頭終於被攔截住。
五根手指距肖恆的脖子只有不足一釐米的距離,但就那麼停在那裡了。
難以言表的驚詫之前浮上心頭,在這念頭一閃的功夫李真意識到。攔住他的那種力量是靈能。是與他那得自上野觀柳的空間能力極其類似的靈能。
他本該無視那些東西,但眼下不知因爲何種緣故,那能力竟然起了一點點的作用。於是正是這一點點、反覆疊加的一點點,生生止住了他手掌的去勢!
但這怎麼可能?!
肖恆的臉上浮現出一閃即逝的笑意,然後他如釋重負一般吐出一口氣,向後一躍——整個人退出了十幾米,於是李真看到了藏身在他身後的那些人。
或者說,是坐在一輛越野車裡的那些人。
並非面目猙獰之徒。那是幾個小女孩。
看起來,就好像是四胞胎——四個八九歲大小的,銀髮小女孩。不但被紮成馬尾的頭髮是銀色的,就連眉毛和眸子也是銀色的。她們穿着雪白的連衣裙,四個人手拉手,坐在越野車的車廂裡。
齊齊地擡頭看向李真,微微一咧嘴。
露出一排尖銳而細小的牙齒。
在看到她們的這一瞬間李真覺得好像有一根棍子在自己的腦後狠狠地來了一下子——嗡嗡聲在他的頭腦裡迴盪。
這相貌……
他知道有一個人,擁有類似的相貌。
北川晴明、冰雪與風之王。雖然並不相同,但要說兩者之間沒有關係,他怎麼都不可能相信。他意識到剛纔壓制自己的火焰的力量,就應該出自這幾個小女孩。
然而她們究竟是什麼人!?
是什麼力量使得自己的“權能”被削弱,又是什麼人能夠找到這麼四個年紀小小,卻擁有這樣強大力量的能力者?
想到這些東西時候,四個小女孩已經同時向他擡起手,露出自己的掌心——
雪白雪白的掌心當中卻有密密麻麻凸起的,像粗大蚯蚓一樣的藍黑色血管。那些血管糾纏在一處,變成一個小小的“墳包”。
明亮的寒芒在這“墳包”的頂端成形,在剎那之間化作四支銳利的鋼錐,直刺他的雙眼。而原本那些護衛着肖恆的異種則陡然發出低沉的嚎叫,同時擡起了雙手!
也就是在這一剎那李真意識到自己掉進了真正的陷阱裡。
那些原本表現得粗魯愚鈍,只跟在肖恆的身後發出低沉嘶吼的男人們……
不是異種。
就與肖恆,與這四個小女孩一樣,他們都是門徒!!
冰雪的寒芒撲至眼前,而來自那羣男人的束縛力量在同一時刻發揮作用。
腳下的土地與車輛表面頓時爆起一陣脆響,它們在極度低溫的作用下變得脆弱不堪,又在碎裂之後被凝結的冰霜裹成了一團。同樣的寒氣順着李真的雙腿攀爬並且將他釘在原地——眼下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無視那種無形的靈能,卻沒法兒無視這類由靈能而引發的自然現象。
他只稍一用力便掙脫了冰雪束縛,但更加麻煩的事情接踵而至——
一層又一層的紗網將他包裹起來,好像蜘蛛網一樣輕輕纏上他的四肢與頭顱,又在轉眼之後急速收緊。一個人對他產生的這種程度的影響力他可以無視,但現在他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並非一個人,而是那一羣人。
十六個門徒,統統只有一種能力——空間束縛。
他們便是如此鍥而不捨地發揮自己的全部力量,將自己牢牢固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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