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

我從未有過的接近軒敞塔那無瑕的塔身。在軒敞塔旁盤旋的這一分鐘,是此行我最享受的階段。

終於降落在那魂牽夢繞的一級平臺上,我們兩人好奇地驚異於這裡的一切。傾斜的平臺上空無一物,就連電腦也早已關機。擡頭仰望,軒敞塔似乎已經高出了我的視線。只可惜時間太短,因爲沙塵暴形成的土黃高牆正在向我們撲來,我們要抓緊收傘,躲到塔內部。

早在西漢時就已經有了樂浪郡,位於朝鮮一帶。今天這座沙漠中全世界最新的新城,同樣被稱爲樂浪。至於爲什麼今天的樂浪會重現於戈壁上、爲什麼這座城不以樓蘭命名,都已經不重要了。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樂浪從一開始就以自己那傳奇的使命,早已變爲神話般的存在。

“有電梯!”韓畢月興奮地指着高處。這是我所見最神奇的景象了,因爲我們位於空心的塔身內部,卻因霧氣看不到天花板,這裡就相當於一個層高一千米的窄小房間。而傳說中的躍遷探測器的發射管道直直豎立在唾手可得的地方,連接着不可見的極高處和極低處。升降機在緩緩向下,終於來到我們所處的位置停下了。我們抱着亂糟糟的滑翔傘,匆忙地擠進升降機的籃子中。又是一次坐電梯的旅程,又是一段不斷上升的喜悅。

在升降機運行途中,我們靜靜地看着發射管相對於我們不斷向下,自帶一種催眠效果。管狀的塔內部從不是單調的。時不時有一面牆壁上貼着一片金屬牌,其上的內容大多是感謝爲軒敞塔的修建作出貢獻的單位或個人。

“今天真的很高興!”我望着剛剛經過的600米高程線,“順便說一下啊,修建軒敞塔的建築材料主要是那個......一種新材料,叫合金型混凝土,軒敞塔用的這個超級抗壓,而且韌性不錯,它的配方就是我爸的公司提供的。”

韓畢月拿着手機自拍了一張:“這麼說,你登上軒敞塔是遲早的事了?你們家也算是爲軒敞塔做過貢獻了......”

聽說軒敞塔建成以後就只有5名檢修人員登頂過,我們將是第6和第7個。

“你知道不,軒敞塔的背景故事?”韓畢月斜靠在護欄上,“軒敞塔的修建就是爲了那個躍遷探測器嘛,而這個躍遷探測器的提出者,真的就是個神。”

一名高中生的小說中有一個片段,就是人類發現了可以實現“瞬移”的探測器,隨後運用方向混亂的頻閃激光將其捕獲。他在小說中將這種探測器的原理解釋爲:一個微觀粒子能量態的轉變(發生躍遷)趨勢可以通過躍遷導體形成的躍遷場傳遞到躍遷場內的整個宏觀物體,也就是宏觀躍遷。宏觀躍遷有一個次生結果,就是躍遷場內的一切會在一瞬間發生位移,探測器通過使自身不斷髮生宏觀躍遷,實現空間位置的變化。這就是他在小說中提出的新材料“躍遷導體”的神奇特性,但好戲在後頭:他假想的躍遷導體被發現了,宏觀躍遷理論也被證明了。他的這本小說中有一座高樓名爲軒敞塔,現實中的軒敞塔其實也是因此命名的。

“我們來爬塔是嚴重違規的是吧?”韓畢月在自言自語,“下去以後......我們都十六歲了,可以判死刑了。”

“等會我們下去,怕是有一條街的武警等着我們。”

“你好認真啊。”韓畢月呵呵一笑。

升降機到達二級平臺停下了。我和韓畢月一同走向出口。推開厚重的大門,我們真正感受到了人的偉大。

樂浪就算再繁華,就算是再宏偉的一片都市,和羅布泊比起來也不過猶如一簇野草。我們出發的煙波集團大樓也僅僅從沙塵暴中探了個頭,在其東側形成了一個沙粒組成的大渦流。但是沙塵暴的最高處也已經在我們腳下很遠的地方,軒敞塔這高聳的一根針仍然堅定地標示着樂浪的天際線。我們轉到平臺背風的一面,擡頭,敬畏地看着頭頂的大風帆不停轉動,竭力維持着塔的平衡。

大自然的狂野無法想象,大自然的力量不容小覷,而樂浪市卻向我們證明,在大自然中,最堅韌,最無畏的就是人了。

塔二級到三級的升降機因爲大風停運了,我們上方的塔,需要我們親自攀登。這段旅程,我們沒怎麼交流。體會身在高處的震撼不需要言語。

大風呼嘯,我們抓住外壁上的豎梯又一次開始了不斷向上的攀爬。到這個高度,軒敞塔的直徑已經只有十米,隨時都可以看見由鐵網製成的休息平臺。

攀爬豎梯的過程其實非常幸苦,但這裡極爲寬廣的視野無疑是對於我們最大的驚喜。我甚至希望直接被風吹到,因爲這樣才能更好的感受攀登的成就感,也算是更好的體驗軒敞塔帶給人的自豪感。

到風帆的位置,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此行的危險,整座塔似乎在隨風搖擺。我向下一望,所處的高度已經讓我不敢繼續向上。

隨便找個休息平臺,我們吃了點東西當做午飯,摺好滑翔傘,以備不時之需,按韓畢月的話說,“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死亡哪個先來”。

狂風中,我們攀向更高處。時不時向下一望,沐浴滿目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