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極快的掠過一抹狠絕,上官翎雪緩緩舉起右手,微抿的脣瓣嫣紅似血,將脣齒間的字眼,咬的堅韌而柔弱,“我上官翎雪以腹中的孩兒起誓,我沒有派過任何刺客追殺沫兒妹妹……若是我有做過,就讓我腹中的這個孩子,不得好死……”
一字一句,從上官翎雪紅脣間輕巧的咬出,帶着恰到好處的輕顫,卻是毫不遲疑,坦然而問心無愧。
那一句“不得好死”,伴着崖邊呼嘯的狂風,吹至每個人耳畔,像是世間最惡毒的賭咒一般,經久不息。
宇文燁華不知怎的,眼角就是一跳。
他怔怔的望着對面發出如此毒誓的女子,這一刻,他從她的臉上,甚至看不到任何的後悔或者悲憫……
她瘋了……她一定是瘋了……
她怎麼能夠如此毫不在乎的拿她腹中的孩兒作此賭咒?
腦海裡驀地閃過這個念頭,宇文燁華只覺一顆心,一瞬間鈍痛如刀割。卻不知是在爲她腹中可憐的孩兒而難過,還是爲她這樣一個狠心的母親而憤怒……
掩在衣袖裡的雙手,被宇文燁華握的死緊,任由那平整的指甲,將汗溼的掌心掐的出血,他卻彷彿絲毫不覺疼。
夏以沫顯然也沒有料到上官翎雪竟然敢真的拿自己孩兒的性命來賭咒,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一瞬間,她突然想去看對面男人的反應……她突然很想知道,當上官翎雪不惜發出如此的毒誓之後,面前的宇文熠城,他會怎麼樣?
相信她,還是不信……
從上官翎雪舉手起誓的那一刻,宇文熠城一雙寒眸,就定定的落在她身上,淬了濃墨般的雙眼,如漆黑夜海,深不見底,在她說到“不得好死”一句之時,卻是碾過一道極銳利的浮光……
上官翎雪看不分明。一顆心沒來由的騰起絲絲的不安。
上官翎雪暗自咬了咬牙。她知道,眼下正是關鍵時刻,能夠取得宇文熠城的信任,在此一舉。
賭上她腹中孩兒的這一局,她絕對不能輸!
況且,她根本不相信什麼毒誓!
她不怕報應!
“熠城……”
上官翎雪輕喚面前男人的名諱,像是傷心至極點一般,“我已經如你所願,以我們的孩兒的性命起誓了……這一次,你總該相信我,沒有做過了吧?……”
女子一雙明眸點水,滿是悽楚的凝視着面前的男人,不盈一握的腰身,被崖邊掠起的狂風,吹得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斷掉一般。
宇文熠城深深看了她一眼,漆黑寒眸深處,墜着看不分明的某些東西。然後,男人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緩緩望向對面的夏以沫。
夏以沫不知怎的,心中就是驀然一跳……他看着她的眼神,讓她一瞬間就意識到他的答案……
電光火石之間,她清楚的聽到,對面的男人,薄脣輕啓,一字一句,向着她道,“夏以沫,你都聽到了?……放人……”
輕描淡寫的“放人”兩個字,就像是陡然割在夏以沫心頭的一柄利劍,千刀萬剮的剜着她身體的每一處。
手中的匕首,一剎那之間,險些握不緊。
是呀,即便她如今劫持住了上官翎雪,又能怎麼樣?宇文熠城的一句話,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她所有的努力抹盡……
多麼殘忍。
多麼不公。
在她與上官翎雪之間,他選擇相信的那個人,是上官翎雪。
是呀,她不應該怪他的,不是嗎?
若非她堅信,那些追殺她的刺客,就是面前的上官翎雪指使的,她也幾乎就要相信,她真的是清白的,真的沒有做過這些事情……畢竟,一個母親,怎會忍心詛咒自己的孩兒,不得好死呢?
但,上官翎雪,還有什麼做不出呢?
夏以沫脣畔勾起一抹諷笑,這一刻,卻不知是在笑心狠手辣至此的上官翎雪,還是在嘲笑自己……
畢竟,無論上官翎雪是怎樣的一個人,面前的男人,都選擇了相信她,不是嗎?
那她這麼久的堅持,又算是什麼呢?
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夏以沫不甘心。
不管那個男人是否上官翎雪纔是幕後指使之人,至少她可以爲自己討回公道!
“若是我不放呢?”
夏以沫涼涼一笑,“宇文熠城,你相信上官翎雪,是你的事情,但我卻認定她就是兇手,怎麼辦?……而且,她現在在我手裡,我隨時都可以要她和她腹中孩兒的性命……”
女子嗓音輕慢,就彷彿覺得這件事真的很有趣一般,像是爲了證明自己的話,說到最後一句,手中的匕首順勢就在上官翎雪的精緻的頸項上一劃,嫣紅的鮮血瞬時從女子白皙的皮膚裡滲出來,就像雪地裡緩緩綻開的一株紅梅花一般,極之妖嬈,好看的緊。
上官翎雪似乎沒有料到她竟然真的敢對她下手,刀子劃過她頸項之時,她只覺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貼着皮膚漫延開來,上官翎雪低低痛呼了一聲,一張雪白的面容,一剎慘白如紙,柔弱無骨的身子,彷彿也不受控制的微微發着顫,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
宇文燁華心中瞬時一緊,本能的就要向前相救,可是,觸到上官翎雪楚楚望向他身畔男人的眸光之時,他幾乎邁出去的腳步,最終只能硬生生的頓在原地。
他知道,她想要出手相救於她的那個人,從來不是他。
心中一苦,宇文燁華緊握雙手立在一旁,即便明知她不會有事兒,一雙眼睛,卻還是不由的關切的落在她的身上。
宇文熠城卻是一瞬間眸色暗的駭人,他死死的頓在對面女子眼睛上的一雙寒眸,像是恨不能將她抽筋剝骨了一般。
“熠城,救我……”
上官翎雪悽惶楚楚的嗓音,適時的響起,“……救我們的孩子……”
宇文熠城目中一爍,墨眸掃過抵在上官翎雪頸上的匕首,再落在夏以沫身上的時候,不由更含了幾分慍怒。
“夏以沫,放開她……”
男人薄脣微掀,一字一句逼迫。
他一定很心疼吧?
看到她如此對待上官翎雪和她腹中他們的孩兒……夏以沫心中涼意如水,飽滿豔麗的脣,卻依舊掛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笑意盈盈,“宇文熠城,要我放了她也可以……我早就說過,拿上官翎雪和她腹中孩兒的性命,來換我的自由……”
夏以沫擺出條件,“只要你答應的話,我立刻就如你所願,放了他們母子……”
聽到她這樣說,宇文熠城眼神更沉一分,整個臉部線條峻硬的可怕,一張薄脣,卻是掀起微微冷笑,“若是孤不答應的話……夏以沫,你要怎麼做?真的殺了上官翎雪嗎?……”
男人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一字一句,“夏以沫,孤不相信你下得了手……”
他是如此的篤定。就像是給她的死刑判決一般。
攥在刀柄上的纖細手指,微微一僵,繁複花紋,硌的夏以沫掌心生疼。
夏以沫忽而一笑,“宇文熠城,你錯了……”
話音響起的同時,女子手中的匕首,驀地從上官翎雪的頸間劃過,這一次,比方纔的那一刀用了更多的力,嫣紅的鮮血瞬時在她雪白的頸項間冒出來,極盡豔麗。
上官翎雪似乎被完全嚇住了,一雙盈着淚意的大眼,滿溢着驚慌失措與恐懼,不住的發抖的身子,軟的幾乎站不穩,叫人連心瓣都彷彿憐惜起來。
可惜的是,夏以沫卻從來不是什麼憐香惜玉之人。她清麗臉容上,完全看不出內疚或者害怕,甚至漾着甜美笑意。
“宇文熠城……”
她輕聲喚着對面的男人,嗓音甚至是溫柔的,如花笑靨,在頰邊攢開兩個淺淺梨渦,彷彿那樣的清麗無害,偏偏說出口的話,卻狠得似手中的匕首,“……下一刀,我可就不會手下留情了……接下來,我會毫不猶豫的割斷上官翎雪的頸動脈……那個時候,這樣一個可人兒,還有她腹中的孩子,可就要香消玉殞,一命嗚呼了……”
看,她也可以這麼惡毒,這麼心狠手辣,不是嗎?
夏以沫突然有些理解,爲什麼有些人會樂意成爲壞人,果然很讓人痛快,不是嗎?
自始至終,夏以沫嘴角漾着淺笑,迎向對面男人銳利的似要殺人一般的瞳色。無畏無懼。甚至就像是她覺得自己眼下正在做的不是殺人,而是一件極之好玩的事情一般。
上官翎雪心中陡然一慌。
一開始,她也認定,像夏以沫這樣的人,絕對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可是,這一刻,她卻突然不確定了。
她不想死。尤其是死在夏以沫的手上!
“熠城……”
蒼白臉容上,攢出恰到好處的無助和害怕,上官翎雪幽幽的望向對面的男人,無聲的請求着他的相救。
宇文熠城卻是薄脣緊抿,一言不發,一雙眸子暗如寒潭,深不見底。彷彿在斟酌着面前的女子究竟是真的會毫不留情的殺人,還是隻不過在虛張聲勢。
上官翎雪心中突然就是一沉。儘管面前的男人,盯住夏以沫的眼神,兇狠的像是恨不能致她於死地一般,但這一刻,她卻清楚的看到,他有的,只是對她的行爲的憤怒……是的,僅僅是針對她的這種行爲罷了……無關她上官翎雪……也就是說,即便這一刻,被夏以沫劫持住,拿刀子威脅想要殺了的人,不是她上官翎雪,而是任何一個無關緊要的阿貓阿狗,面前的男人,都會感到這種憤怒吧?
他或者根本不在乎她,還有她腹中的孩兒的死活……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就像是冷蛇一般爬過上官翎雪的脊背,令她整個人都是一顫,只覺心中陣陣發涼,繞骨的妒忌與怨恨,如同瘋長的藤蔓一般,將她死死纏住,令她發狂。
“沫兒……”
一片暗流洶涌之間,宇文燁華卻終是忍不住,向前一步,靜靜的望住對面的女子,“即便皇兄真的爲着相救儷妃娘娘與她腹中的孩兒,而放你離開,你便真的覺得開心了嗎?……”
男人眸中碾過綿長的悲憫,溫聲道,“皇兄若是答應了你的條件,不過是證明在他心目中,你沒有儷妃娘娘重要罷了……但如果皇兄不答應的話,不顧儷妃娘娘與她腹中孩兒的性命,決意將你留下……像這樣無情無義的一個男人,沫兒,難道這是你想要的嗎?……”
一字一句,像磨的鋒銳的針,刺向夏以沫的心頭。不會致命,卻漫過絲絲刻骨的疼。
“沫兒……”
宇文燁華溫聲喚着她的名字,一如往昔知己般的歲月,“你知道……無論皇兄怎麼選,你都是輸……你何必如此自苦?……”
夏以沫靜靜的聽着他的勸慰,聽着他一字一句的分析。突然一笑,“是呀,你說得對,無論宇文熠城怎麼選,都是錯……”
夏以沫怔怔的望向對面的男人,眼底似是痛苦,又似是歡愉,萬般情緒,一瞬洶涌如潮水一般,忽而只剩一抹決絕。
宇文熠城不知怎的,就是心中一緊,一股強烈的不安,劃過心底的同時,便聽對面的女子突然輕聲一笑,“既然如此,宇文熠城,就讓我幫你選吧……”
女子出聲的同時,抵在上官翎雪頸上的鋒銳匕首,突然揚起,削薄的刀身,泛出青冷寒芒,竟是直刺上官翎雪的心口而去……
就在所有人以爲,她這一刀,必會要了上官翎雪性命的時候,一支精緻的簪子,卻突然劃破空氣,直直打在了夏以沫握着匕首的右手腕,劇痛傳來的同時,夏以沫手上一鬆,那遠未抵向上官翎雪心口的鋒銳利刃,瞬時跌落在地,發出一聲極清脆的聲響……
夏以沫身子一軟,踉蹌了數步,方纔沒有一下子摔倒在地,饒是如此,亦是一張臉瞬時痛的煞白。
一剎那間,宇文熠城目中涌起濃墨般的顏彩,說不清是毀天滅地般的怒,還是疼,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男人已是迅速的向前掠去……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刻迫不及待的奔向的人,是驚魂未定、堪堪逃過一劫的上官翎雪,還是被破空而來的一支簪子迫的匕首脫手的夏以沫……只是,在他幾乎掠過上官翎雪的身邊的剎那,女子突然伸出纖纖玉手,扯住了他的衣衫……
“熠城,我的肚子好痛……”
女子柔弱的身子,委頓在地,一隻纖纖玉手死死攥住男人月白衣衫,另一隻卻是緊緊的捂住小腹,一雙明眸大眼,滿是悽楚痛然的望住面前的男人,一張臉雪白如紙,像是痛極,怕極……
宇文熠城的腳步,就那麼頓在那兒,再也挪不動半分。
夏以沫突然覺得手腕上的疼痛,比起刺入眼簾的這一幕,根本不算得什麼……方纔他望向這邊的眼神,令她幾乎以爲他是向着她來的……原來,仍舊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夏以沫自嘲一笑,揉着被震得發麻的手腕……她是不是應該感謝那個出手之人,沒有拿簪子直接釘上她的手腕,而只是迫的她不會傷到上官翎雪呢?……畢竟,若非那人手下留情,只怕她的右手,大抵以後也會殘廢吧……
她的左手,原本就已經被宇文熠城弄殘廢了,若是以後連右手都用不了……其實,又有什麼大不了呢?
夏以沫無所謂般的一笑,收回落在那個男人與上官翎雪身上的眸光,然後,望向了對面的宇文燁華……
方纔迫的她不得不撤手的那一場變故,發生的太快,其他人沒有看清那簪子是如何出手的,她卻知道,那電光火石之間,將她刺向上官翎雪心口的這一刀擊落的,是那個站的離他們最近的謙王爺宇文燁華……
夏以沫不禁想,若是方纔不是宇文燁華搶先一步出手的,會不會,那個出手的人,就是宇文熠城了呢?
無論是誰,他們都不想她傷害那個女人吧?
這是一定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到底是誰呢?
夏以沫淺淺笑開,一剎那間,心如死灰。
被她溫涼的目光瞥過,宇文燁華心中瞬時一緊,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攥的死緊,卻也阻止不了那股從心底漫出來的顫抖。
是,方纔是他出手將夏以沫手中的匕首擊落的……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女子受到任何可能的傷害……即便再讓他選一次,他還是會這樣做……
可是,夏以沫……他終是再一次的對不起她了……
這一次,她與他僅剩的那一分朋友之情,大抵也會消弭殆盡吧?
宇文燁華心中一苦。
宇文熠城亦知道是他出的手,眄過夏以沫的一雙寒眸,然後銳利的掃向他……
上官翎雪帶着哭腔的柔弱嗓音,就在這個時候,再次響起,“熠城,我好怕……我們的孩子……”
女子原本捂在小腹上的纖纖玉手,似乎不知什麼時候,從身下攜起一抹淋漓鮮血,觸目而驚心……
這仿若小產的跡象,令宇文熠城將目光轉回了她身上,一雙諱莫如深的寒眸,似是一閃,然後揚聲吩咐道,“來人,速送儷妃娘娘回宮……”
立即有侍衛奔上前來。
上官翎雪在男人似要起身的同時,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袖,“熠城,不要離開我……我真的好怕……”
輕顫不已的柔弱嗓音,似風雨中飄搖無依的初綻梨花,彷彿隨時都會折斷一般。
縱然鐵石心腸,也會化作繞指柔吧?
從夏以沫的角度,看不到那個男人的神情,但想來一定是心痛動容的緊吧?
當他俯身,像是要將那委頓在地的女子抱起的時候,夏以沫垂了眼眸,從地上拾起先前被宇文燁華打落的匕首……
一聲極尖利的響聲,卻在這個時候,驀地劃破長空,直向夏以沫而來……這一次,不是小巧的簪子,而是一枝利箭……削的鋒銳的利箭……
冷箭直直釘入肩頭的剎那,夏以沫不知是否看到了宇文熠城飛奔過來的身影……
被箭射中的地方,有一瞬間的麻木,她甚至來不及感受那種錐心刺骨般的疼痛,巨大的衝力,便抵着她向後墜去……而她的身後,已是退無可退的萬丈深淵……
滑下懸崖的瞬間,夏以沫彷彿聽到男人撕心裂肺的喚她,“夏以沫……”
嗓音被耳邊風聲割裂,想到一切竟然就這樣結束,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
眼淚還沒有落進鬢髮,腰間驀然被摟住,巖壁上劃過撕心的刺鳴,然後下墜的頹勢,驟然頓住。
“宇文熠城……”
夏以沫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瞬恍若身在夢中,“你爲什麼要跳下來?……”
她喃喃問他。彷彿這一刻,他們不是墜在這懸崖當中,命懸一線,彷彿這是天地間唯一的大事兒一般。
“別說話,我先救你上去……”
宇文熠城嗓音沙啞,緊緊抱着她往崖上看去。
可是,崖頂那樣高,他手臂上還受着傷,要如何才能夠帶着一個人再上去呢?
“宇文熠城……”
夏以沫定定的望住他,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眸,頓在他眼睛上,像是要烙進他的瞳底深處一般,說出口的話,卻是又輕又柔,“……不如就趁此放開我吧……”
一字一句,溶溶似碎雪一般,一恍,便不知被涼風吹至哪裡去了。
緊緊摟住她的長臂,驀然一顫,旋即卻是被宇文熠城攬的更緊,男人嗓音凜冽,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一般,“夏以沫,你休想……孤不會放開你……死都不放……”
他還真是執念啊。
一陣狂風捲過,帶起絲絲落雨,長劍釘住的崖壁,突然一個鬆動,兩人瞬時急劇的往下墜去。
宇文熠城死死的摟住她,緊的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裡一般,夏以沫鼻息間聞到濃烈的血腥之氣,像是從他身上傳來……不知是否是被崖壁上的尖銳石頭割傷了哪裡……
像是過了許久,宇文熠城方堪堪止住了下墜,一隻手緊緊摟着她吊在半空中,一隻手卻是攀在崖壁上的一塊突出的石頭上……
劍已經在方纔墜了下去。半響,方纔聽得一聲細微的悶響。
不知崖底是怎樣的風景?
夏以沫望着那被他們攀住的並不怎麼結實的石壁。
“宇文熠城,你放開我吧……”
夏以沫輕聲一嘆,“否則,我們倆都會死……”
宇文熠城眼底浮起一抹痛色,聲息微微的不穩,“夏以沫,我們不會死……我會救你上去……”
可是,他也知道,他們能夠上去的機會,少之又少吧?
宇文熠城,既然如此,你爲什麼要跟着跳下來呢?
近在咫尺的男子,懷抱溫暖滾燙,不知是否因爲鮮血浸染的緣故。雨勢漸漸大了起來,打在男人清俊的眉眼之間……這樣好看的一個男人……
她愛他。
他卻不終究是她的良人。
夏以沫闔了闔眸,再睜開的時候,眼底亦是一片清明。
“上去又能怎樣?”
夏以沫笑了笑,“宇文熠城,你會放我離開我嗎?”
宇文熠城手臂一顫,寒眸中的凜冽銳利卻是依舊,摟在她腰間的長臂,更緊了些,充滿佔有的姿態。
“就這樣吧,宇文熠城……”
夏以沫一笑,伸手似乎想要撫向他的臉頰,卻不知怎的又收了回。下一秒,掩在袖中的匕首,卻驀地揚起,扎向男人抱住她的那條手臂……
緊摟住她毫無防備的一鬆……
身體急劇墜落之際,夏以沫聽到自己輕聲道,“宇文熠城,保重……”
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到。
最後觸及眼底的是男人面上不能置信的慘痛,月白色的身影,模糊在她奪眶而出的眼淚中。
漫天落雨中,似傳來他的聲音,聽不分明。
也不知是自己臨死之際的幻覺。
墜落的一刻,夏以沫突然想,就這樣死去,也不錯。
前塵往事,就如一場夢一般。
她與他這些年的時光,愛也好,恨也罷,到今日,就這樣了結。
也沒有什麼不好。
至少,她終於得到了自由,不是嗎?
宇文熠城,若是我們從來沒有遇見,該有多好。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