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領了命，捧着那束香氣撩人的茉莉從後園走來，步至大殿窗櫺之下，當即聽到裡面的呵斥聲。
“小蝶，陳忠是個太監，你怎麼能收他的東西，把鐲子給我脫下來。”
“我不脫！”小蝶把手藏於袖中，緊緊攥着不放，“小姐，我喜歡這鐲子。”
“你喜歡的話，我送你便是，給我！”韓子嫣不管不顧，不由分說地去奪那鐲子，她越是用力，小蝶越是反抗。
“我不脫！我不脫……”小蝶不肯妥協，央求道，“小姐，我喜歡陳大人，你別逼小蝶了。”
喜歡二字猛然在韓子嫣的心口窩捅了一刀，她停了手上的動作，眉黛擰成一線，不敢置信道：“你喜歡他？”
“是！我喜歡陳大人，他每次進宮都會和我打招呼，還說笑幾句，和那些低眉弄眼的公公不一樣。”小蝶極力辯解。
韓子嫣轟然一聲冷笑，“說到底還不是一個太監，會說幾句甜言蜜語就不一樣了，你跟我這麼多年，怎麼一點腦子都沒長！”
小蝶沒見過她和自己發這麼大的脾氣，遂跪在她的腳下，將臉貼在她的腿上，抽泣道，“小姐，我是真喜歡陳大人，你就成……”
“你給我閉嘴！”韓子嫣勃然大怒，揚起嗓門，怒罵道，“什麼陳大人，不就是個下賤的太監，竟然不知所謂，打起我身邊人的注意，你還口口聲聲說喜歡他，你也不害臊！”
“小姐……”小蝶啜泣，泣不成聲。
“哭哭哭，哭什麼哭，你還有理了不成。”
小蝶揚起淚眼盈盈的臉，嗚咽道：“小姐當初可以喜歡王爺，爲何不讓小蝶喜歡？”
這話着實打了韓子嫣一個巴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情愛之事怎能用意念左右，想自己當初爲了心愛的人，可是連太子都不放在眼裡的。
她一聲嘆息，果然身邊的丫頭和自己如出一轍，她不得不軟下脾氣，撫摸着小蝶的頭，語氣溫和道：“小蝶，不是我狠心，陳忠的身份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你不能喜歡一個太監，一個閹人是無法給你幸福的，就算他家財萬貫，但終究是個廢人，註定沒有未來，若你和他在一起，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你懂嗎？”
小蝶使勁地點點頭，哽塞道：“我懂！這我都知道！”
“竟然你明白就別哭了，以後我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決不讓你受一丁點的委屈，你聽我的話，把鐲子給我，我讓太子替你還了！”
小蝶搖頭，滿臉淚花道：“不要—小姐，我想留着它！你就讓我留着做個念想吧！”
“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呢！”韓子嫣溫怒道，“你要還想呆在我身邊，就把鐲子給我！”
小蝶捂着手腕上的鐲子久久不肯脫下
，一張小巧的臉淚跡斑斑，韓子嫣忽然感到莫名地心酸，從未見過這麼不聽話的她，以前自己說東，她不敢往西，如今可好，一個太監竟然就佔據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奴才參見太子妃。”順子的進來拉回她的思緒，也打破了二人的僵持。
韓子嫣看到順子手上的茉莉，激憤的情緒稍稍緩和幾分，“你來的正好，我有件事問你。”
“太子妃想問什麼儘管問，奴才會一五一十地回答，不過太子妃先接了這花，也不枉費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
韓子嫣接過他手中的花，聞得一股淡然幽香，她心情莫名好了許多，凝視着花瓣，良久才道：“你知道陳忠什麼時候進宮嗎？”
“今日太子殿下讓奴才傳喚陳忠進宮，大致申時便到。”
韓子嫣想必須斷了小蝶和他的關係，既然小蝶這邊哭得死去活來，不肯把鐲子歸還，那麼她只有在陳忠那兒下功夫了。
“行了，你退下吧！”
順子頷首退出，餘光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蝶，心中大爲不快，剛纔在窗櫺下，他一字不落地聽到韓子嫣是如何看待像他這種不完整的男人，那一字一句說得他甚是不舒服，那可是紮在心頭的刺，拔不掉的痛！
韓子嫣可沒注意順子，把花插進瓶中，睃了一眼小蝶，清咳一聲道：“好了，別哭了！鐲子你先留着吧！但別再惦記那個人了。”
小蝶站起來，嚥下哭聲，抹掉臉上的淚，一副哀怨之狀，自顧頷首去收拾東西。
韓子嫣看着她，思緒萬千，這女子若被情愛纏身，想釋懷談何容易，自己雖是棒打鴛鴦，但也不得不爲之，想來她倒更加痛恨陳忠，平日裡與陳忠也照不上幾次面，卻沒料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小蝶的心給勾走了，這個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奴才。
眼下的小蝶心不在焉，幹活也沒剛纔那麼利索，韓子嫣見她像患了離魂症，便打發她回去休息，喚了別的婢女來收拾。
申時一過，順子站在太子殿的宮門口迎了陳忠進來，本來想把今日的事告訴他，後來想想自覺多管閒事，還不如等着看笑話。
照慣例，趙翊應該在書房與他見面，今日破例把他喚到後殿庭院的八角涼亭處。
“奴才參見太子殿下！”禮數方面，他做得很周全。
“起來吧！坐！”
陳忠坐於石凳上，眼珠習慣性地四下轉了轉，極爲小心翼翼。
“這地方很安全，你大可放心，不用太過警惕。”趙翊抿了一口茶道。
陳忠的防備心思很重，最怕隔牆有耳，雖然趙翊給他打了安全針，但他依舊壓低嗓音道：“臣派去跟蹤建成王的手下回稟，建成王已經暗殺了好幾個葛丞相的親信，可葛
丞相那邊已經在調度人手，聽聞齊晏將軍那邊已開始整肅軍隊，好像要有所行動。”
“這麼說，三哥沒有戲耍我，還在遵守那個約定。”趙翊輕笑一聲，又道，“還打聽到什麼了？”
“韓越那邊沒有動靜，邊關的軍隊全交給副將周延負責。”
“周延？”趙翊對這個人沒有印象。
“是，他是禁衛軍統領周戩的弟弟，和韓越關係極爲親密。”
趙翊口中嘀咕，“趙賢與周戩，韓越與周延，想必這四個人的關係不簡單啊！”
陳忠密道：“的確是，四人與桃園三結義的劉備、關羽、張飛一樣，已經義結金蘭。”
“如你所說的話，那麼趙賢所殺的是名單上的人嗎？”
陳忠搖頭，“不盡是，大半的人都不是。”
趙翊眼色黯然，自語道：“果不其然，趙賢是兩邊都在討好，不得罪我，也不得罪葛靖，等看清誰是真正的帝位繼承者時，他纔會倒向誰。”
“那殿下還要監視建成王嗎？”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會把子嫣讓給他，就讓他白白幸苦去吧！”
趙翊早就預料到趙賢不會完全遵守約定暗殺名單上的人，畢竟眼下的情勢，二皇兄佔了優勢，假如有一日自己失了太子之位，他趙賢照樣可以搶走子嫣，只是這個過程要漫長些，若日後自己順利登基，他趙賢遵照約定殺了該殺的人，再來討要子嫣便是，這跳樑小醜的把戲，自己怎會想不到。
只是沒有趙賢的支持，保住太子之位確實有困難了許多！
“陳忠，我恐太子之位不保，太子妃的安全就交託與你，還有我讓你辦的那件事發展得如何了？”
一種難以掩飾的傷感瀰漫在空氣中，陳忠切實感到無能爲力，朝廷風雲變化就在一霎那，萬事不得不未雨綢繆，陳忠深知他的難處，遂下跪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一定會保太子妃和腹中胎兒安全，至於接近小蝶一事，臣已經辦到，以後有關太子妃的動向，儘可瞭如指掌。”
“好，你做得很好。”趙翊伸手扶起他，“太子妃此行，我十分不放心，如今小蝶被你收買利用，我的擔心便可以少些了。”
陳忠心中暗忖，小蝶沒心沒肺，簡單純良，只要多多接觸，對她好上幾分，這樣的人最好利用，怕就怕日後不好擺脫，畢竟她是太子妃身邊最親近的人，若是此事發展順利，那他不得不娶小蝶就麻煩了。
正出神，忽聽石階下想起一陣清脆的咳嗽聲。
趙翊和陳忠朝聲源望去，見穿一身淡綠色秀白色茉莉襦裙的韓子嫣立於臺階之下。二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奇怪，趙翊用餘光瞟了一眼陳忠，像是在問：“剛纔的話，太子妃聽到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