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基裡的客人不多，葉姿坐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看見陸凱飛進來了。
“這邊。”她揮了揮手，陸凱飛立刻看到了她，往她的方向走來。
兩個月沒見，他似乎沒怎麼變，濃眉大眼中透着英氣和沉穩，裸露在外面的皮膚曬得黑黑的，那是在海濱城市曬了一夏天以後獨有的健康膚色。
看到他，葉姿沒來由地覺得一陣親切，招手叫他過來坐。
“很熱吧，先喝點兒飲料。”把提前點好的大杯加冰可樂往他面前推了推，葉姿很自然地說。
陸凱飛從一進門就一直盯着她看，似乎在看她有沒有少掉一塊肉。
“還行。”把吸管和蓋子揭開，他隨手放在一邊，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可樂，順便把幾個冰塊放在嘴裡咯吱咯吱的嚼。
葉姿笑了笑：“綠島現在涼快了吧？”
往年這個時候，是綠島最舒服的日子，暑假剛過，街上不再到處都是擁擠的遊客，天氣涼爽，各種肥美的海鮮都上了市，也經常是他們呼朋喚友聚會的時候。
“嗯。”陸凱飛點了點頭，似乎想說什麼嗎，卻臨時改變了主意，低頭繼續喝可樂。
當初的朋友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他們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聚在一起了。
沉默了片刻，葉姿擡起頭：“你怎麼忽然來京都了？”
把杯中的可樂一飲而盡，陸凱飛深沉的目光轉向了葉姿。
“我來看看你。”
對上他漆黑深邃的視線，她莫名有點兒心慌，避開了他的視線。
“看我幹什麼？我這不是挺好的麼？”
陸凱飛看着她白皙的小臉，刻意躲避的眼神，立刻就斷定她在撒謊。
他們認識了快二十年了，她一個小動作一個眼神，他都知道她在想什麼。
再說，那件事纔過去兩個月，她怎麼可能好得起來？
“那個女人，你查到了嗎？”陸凱飛不想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
葉姿一愣，隨即知道他是在問杜楓。
她低下頭，用吸管攪合着杯子裡的橙汁，冰塊早就融化乾淨了，還有少許的氣泡翻騰上來。
“嗯……有點兒線索了。”
陸凱飛微微眯起了眼睛，語氣低沉：“知道她住哪兒麼？”
葉姿立刻警惕起來：“你要幹嗎？”
環抱了雙臂，陸凱飛那張英氣的臉此刻看起來堅定而執着：“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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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也沒想，葉姿一口就拒絕了：“不行！”
陸凱飛皺起了濃眉，看向她的眼神罕見地犀利：“他們也是我的朋友。”
“那也不行！”葉姿的小臉滿是毫不通融的堅決，“阿飛，這事兒沒商量！”
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決不能再讓陸凱飛攙和到這種事情裡，更何況這次是她要主動找杜楓，眼下的情形比在綠島的時候還要危險百倍千倍！
“你只是個女人，”陸凱飛似乎有些激動，竭力壓低了聲音，“你有什麼計劃，我們兩個可以商量着來——”
“不可能！”葉姿咬緊了嘴脣，“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沒想到陸凱飛來京都居然是爲了和她一起報仇，一聽到他的目的，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
杜楓的目標是她，她身邊的朋友都只是無辜被牽連，小胖小翠花郭美麗都死了，她不想再讓陸凱飛送命。
陸凱飛皺緊了眉頭，深深地看着葉姿。
“你不用我幫忙，卻願意讓那個男人幫你！？”
他太瞭解葉姿了，從小就那麼倔強那麼驕傲，即使季蘭把她打得遍體鱗傷，她也不肯開口求饒。即使窮得必須勤工儉學，她也不肯給那些追求她的有錢人一個笑臉。
可是現在，她爲了報仇，寧可求元野幫她在京都立足，卻不肯接受他的幫助。
想到這裡，陸凱飛就覺得心裡堵得要命。
兩個月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着她，可是她卻黃鶴一去不復返，再沒有任何的消息。
給她留言得不到回覆，打電話不接，微信微博之類的從來不更新，他甚至懷疑她已經出了事。
直到今天，親眼看到她安然無恙，他才放下心。
可是他也決定了，無論她要做什麼，怎麼做，他都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再不讓她跟自己失聯。
兩個人行動，總比一個人的成功機率要大得多。
聽到他略帶刻薄的話，葉姿怔住了。
是啊，她寧可要元野幫她，也不願意要陸凱飛助她一臂之力。
心神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可是一想到郭美麗和季蘭等人的死，她就立刻硬下了心腸。
她不能再讓身邊的人出事！
“阿飛，你回綠島吧，你幫不了我。”葉姿一臉冷淡，拿起東西就要走。
“小葉子！”還沒起身，她的手就被陸凱飛一把抓住。
他的臉龐藏在陽光的陰影裡，有一種掩飾不住的痛楚：“你爲什麼不肯讓我幫你？”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站在她身邊，可是現在她卻這麼冷淡這麼疏離，彷彿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看着他傷痛的眼睛，葉姿只覺得心裡一陣一陣的難受。
可是她不能鬆口，更不能答應陸凱飛的請求。
掙脫他的大手，葉姿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漠：“陸凱飛，你能做什麼？”
她的話就像一條條鋒利的鞭子，狠狠地抽在陸凱飛的心上。
“你知道杜楓的身份嗎？我用盡了辦法也纔剛剛查到一點兒線索，想要接近她簡直就是難如登天，更別提要報仇了！”壓抑在心裡許久的恨意噴涌而出，她死死咬住嘴脣，大大的眼睛裡蘊滿了憤懣的淚水，“你呢，連季阿姨的醫藥費你都沒辦法，還差點兒把自己搭進去，你除了給我添麻煩，還能做什麼？”
一番又狠又絕情的話飛快地說出來，陸凱飛的臉頓時變得鐵青。
大手將手中的藍色紙杯捏得眼中變形，他定定地看着葉姿，眼神中似乎蘊含着千言萬語：“這……是你的心裡話嗎？”
看着他受傷的表情，葉姿逼迫自己狠下心腸。
“沒錯！我想要的，只有元野能給我！你就是個沒用的男人！回綠島吧，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說完這些話，葉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肯德基。
走到秋日的陽光下，她才仰起臉，努力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來。
她再也沒有朋友了，她也再不能有朋友了。
對不起，陸凱飛，我是爲了你好。
她沒有看到，玻璃窗內的陸凱飛，看着她決絕的背影，眼神裡是她從未見過的複雜與深沉。
……
一路上想着陸凱飛的事，葉姿心情很差。
直到到了住處，她纔想起來自己忘了問陸凱飛是誰接的他。
不過，知道了陸凱飛來京都的目的，她就不想在多生事端了。希望他能被自己的話傷了自尊，一氣之下回綠島最好。
杜楓的事，就讓她一個人面對吧。
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公寓裡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聲息。時間還早，元野不在家也是正常的。
葉姿進了屋，開始整理自己從辦公室裡搬回來的東西。
一盆拳頭大小的仙人球，淺紅色封面的工作日誌本，畫着文藝風圖案的水杯，還有和女同事一起在地攤上買的刺繡緞面的小鏡子……
沒了工作，這些外表普通的東西就顯得格外有意義。
嘆了口氣，她把這些東西都收在了櫃子裡。至少近期這段時間，她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整理好最後一件物品，她才發覺到少了一件東西。
把手包翻了個底朝天，她終於確定，小粉機不見了。
葉姿煩悶地抓了抓馬尾辮，這什麼情況啊，手機又丟了！
這兩個多月來，她的手機毀的毀，賣的賣，丟的丟，這麼短的時間已經廢掉三個手機了，她簡直就是個手機殺手！
絞盡腦汁地回憶了半天，她也想不起來手機丟在了什麼地方。至少在肯德基的時候，手機還在啊，估計是回來這一路丟的。
大熱的天，她抱着一個大紙盒子，走了那麼多路，轉了兩次公交，又是一肚子心事，怎麼可能知道手機掉在了什麼地方？
鬧心歸鬧心，葉姿還是得苦着臉下樓買手機。
好在元野這套公寓位於市中心，不遠處就有個大商場，葉姿挑了個最便宜的智能機，刷了自己的工資卡，買下了這三個月以來，也是自己人生中的第四個手機。
一邊開機熟悉手機操作，她一邊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這個手機的命運不要像前三個那麼坎坷。
之前用的手機卡還是綠島市的，現在她人在京都，卡丟了都沒辦法補辦，只好又去營業廳買了個新號碼。
折騰了一大圈，大功告成的時候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她想了想，撥通了元野的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聽到電話裡傳來的機械女聲，葉姿有些意外。
不在服務區？怎麼可能，她以前給元野打了那麼多次電話，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難道是元野出了什麼事？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葉姿頓時心驚肉跳。
杜楓簡直已經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每當身邊的人暫時聯繫不上，她就會下意識地往最壞的地方想。
再說，她並不知道杜楓和元野的關係，不管他們是仇人還是熟人，葉姿的事，對元野來說都是個棘手的麻煩。
今天早上元野剛剛答應她，幫她安排與杜楓見面的事，難道是杜楓惡念頓起，對元野下了毒手？
雖然見識過元野的能力和身手，可是一想到那個綽號毒鳳的狠毒女人，她就覺得心裡慌得要命。
她一遍又一遍地撥打着元野的號碼，快步跑出了商場。
聽筒裡反覆地提示着元野手機接不通，而她跑到大門外，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元野。
這麼久了，她竟然連元野的公司在哪裡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