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他果然來了,看我還躺在牀上,忙擔心地問道:“怎麼了?還是不舒服麼?”說着就想上前來。
我忙往被子裡縮了縮,一邊輕聲回道:“我沒事。”
他卻還是不放心,硬是湊過來看了看,對上他深情的眼神,我只覺得越發不好意思了,忙扭過頭去背向着他。
“呵!”他突然就輕聲笑了起來。
我又忍不住回頭問道:“你笑什麼?”
“這會兒知道不好意思了?”說着竟笑得更燦爛了。
“哪有!”我說着底氣卻是不足了。
他的眼神漸漸陰沉下來,好一會兒才握着我的手輕聲道:“煙兒,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哦。”答着他的話,我突然就心痛了,原來,他還是不信我!
也許是察覺到我的不安,他的手握得越發緊了,但仍是一片冰涼。
蕭寒,你知不知道,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之後的日子,我吃的東西越發少了,每天賴在牀上,身子漸漸的就重了。
豐兒的傷早已經好了,我卻不願再見他,蕭寒給他安排了太傅,如今倒是安靜了不少。
蕭寒沒事的時候,就會過來陪我坐着,雖然說的話很少,我還是覺得很幸福。只是他的心結似乎始終沒有解開,我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了,終於還是隻能狠下了心,閉起門來不再見他。
“皇上!娘娘說……不想被人打擾……”門外宮婢的聲音有些顫抖,着實是有些左右爲難。
“你先退下吧!”他的話一說完,我就聽見了推門聲。
“哎!”我不禁深深嘆了口氣。早知道這招是不管用的,想着便又翻身面朝向牆壁。
“又怎麼了?”淡淡的聲音裡夾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沒有說話,仍是閉着眼睛裝睡,心裡卻漸漸苦澀起來。
看我沒有反應,他也沒再說話,只靜靜地坐在了一邊。
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他竟然也躺了下來,輕輕伸出手環住了我的腰。
“你,真的願意?”耳邊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我卻還是覺得有些心跳加速,身子也不禁一顫。
感覺到他也是一愣,我忙輕聲開口道:“蕭
寒,我們已經錯過了那麼久,我真的不想再留下什麼遺憾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終於還是靠了過來。
看着鏡子裡漸漸紅潤的臉,我幾乎忘了自己還是身患重疾。
耳邊不禁又響起了霍棋的話:“你血氣傷得太過,若是不細加調理,恐怕……活不過五年。“你的底子本來就不好,平日裡打打殺殺的,身子早耗了大半,如今是越發的虛了,所以纔會這樣嗜睡。”
想着想着手裡的梳子就停了下來。
爲什麼這麼久了還是沒有動靜呢?我的日子真的不多了,連自己都已經察覺了。我真的不想,連這最後一個心願都落空了!
坐在桌邊,看着琳琅滿目的食物,我卻突然覺得很沒有胃口。
“娘娘,您還是吃些吧!”
聽着宮婢爲難的語氣,我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行了,放下吧。”
“是!”她遲疑着終於還是退了出去。
我愣愣地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半晌才起身走到了窗邊,看着外面明媚的風景,驀然覺得一陣心酸。胃裡猛然翻江倒海起來,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心裡卻突然覺得欣喜了,難道?想着忙兀自拿了脈,果然是有了身孕,心裡的歡喜越發濃了。
可是歡喜過後,心裡的憂愁反而更濃了,最後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再困在這牢獄般的皇宮裡,可是,他真的願意放棄一切隨我走嗎?又或者,我也應該有所行動了?
“師傅和祖母都好嗎?”
“嗯。”
“霍棋和依籽,幸福嗎?”
“嗯。”
“那他呢?”
“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哦。”
看來,真的是時候離開了。只是蕭寒,這個賭注會不會太大了呢?
純白的衣裳,素雅的妝容,簡單的髮髻,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我不禁輕輕笑起來,緩緩將一隻簪子插到了頭上,成敗在此一舉了!
堆滿奏摺的桌案邊,蕭寒的身影被襯得越發單薄,我突然就停下了步子,不敢再上前。
他卻猛地擡起頭來,輕聲道:“你來了?”
我忙輕輕點了點頭,一邊朝着他身邊走去。
“坐!”看我到了跟前,他忙輕輕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我忙坐到了他的身邊,看着那熟悉的側臉,半晌才輕聲開口道:“我……有事想要告訴你。”
他仍是沒有擡頭,只溫潤地笑着說:“好啊,我正好也有事想要告訴你。”
我愣了愣便不再說話,等着他先開口。
他也許是察覺到我的意思,輕輕握緊了我的手,向着門外道:“帶進來吧!”
看到那抹熟悉的黑色,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手瞬間變得冰涼。
架着他的侍衛一下子把他丟到地上,我這才發覺他受了重傷,忙掙開蕭寒的手跑了過去,輕輕抱起他的頭。
“你可知道他是誰?”他低沉的聲音輕輕傳來,似乎還夾着一絲顫抖,我卻沒有心思多想,也不願再回答,只呆呆看着懷裡的人。
是我太傻了對不對?是我太執着了對不對?呵,果真是癡心妄想!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極度的絕望涌上了心頭,我只覺得嗓子裡突然一陣搔癢,猛地就吐出了一口血。
看着懷裡人關切的眼神,我忙笑着搖了搖頭,卻覺得喉間涌出的血越發多了,咯了好幾口血才覺得舒坦些,卻只能迷離地看着遠方,低聲哀求道:“蕭寒,都是我的錯,你放了他,好不好?蕭寒,你知不知道,我欠他太多了,真的太多了!用我的命換他,好不好?”
“煙兒……”懷裡的人突然掙扎着開口喚道,卻是一說完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我急忙打斷了他:“不要說了,霍棋,不要再說了!”
說完竟然發現嘴角流下一絲暗紅的血,心口猛然痛得透不過氣來。原來,你早已不信我了,是嗎?呵,蕭寒,我真的錯信了你!或許,這就是命吧,我不會怪你,可是爲什麼,你連他都不願意放過?爲什麼?!
突然想起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猛然覺得一陣淒涼,忙低下了撫了撫尚未凸顯的腹部。
孩子,對不起,娘終究還是沒能保護好你!不要恨你爹,好嗎?
窒息的感覺讓我覺得越來越難受,用盡了最後一口氣才擡起頭來,看向那個我恨了很久,卻也愛了很久的男人,從前的一幕幕緩緩在眼前浮現。
他笑着喝下我下過毒的紅豆湯,他去一日島尋我,他醉倒在我的面前,他在大婚之夜坐着陪了我一夜……他就這樣,一點一點滲入了我的生命。
想到這些,我不禁輕輕揚起嘴角笑了起來,記憶裡最後的場景就只剩蕭寒漸漸驚恐的眼神,我努力張了張口,卻只輕輕吐出了一個蕭字,便慢慢閉上眼睛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