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步空堂看着周繼君從腰間摸索着,不由微怔,腦中掠過一個古怪的想法,忽然往後退了兩步。
這小子不會是剛剛和那小公主沒玩過癮,現在要開始亂來了吧……
“怎麼了?”周繼君奇怪地看了眼有些慌亂失措的步空堂,隨後從腰間掏出了巴掌大的銅鏡和算籌。
“呵呵……沒什麼。”步空堂尷尬地看了眼周繼君拿出的銅鏡,憨笑兩聲又摸了摸下巴上的鬍渣。
隨着這個少年呆了幾日,自己似乎回到年輕時候,腦子裡也多出許多不該有的齷齪事來。不過,這種感覺還是有那麼點舒服。
目光落在周繼君手中撥弄的算籌上,步空堂不由得想起數十年前,自己仗着名騎利刃帶着兒郎們縱橫沙場時,那個在紗帳中運籌帷幄的瀟灑軍師。自己叛出大煜,正是他幫帶着那些忠於自己的士兵們輾轉征戰,逃脫了大煜的追絞,隨自己流落這雲州邊地。
如今他們都成了老人了吧,也不知道現在過得怎樣。
“老步,這來福客棧到底有什麼奧妙?”放下算籌,神情漸緩的周繼君出言打斷了他的沉思。
往事已去,只爲今朝。
步空堂灑然一笑,“這來福客棧算是天下間的耳目吧,只是不知道是誰的。旅人們若是沒錢住店,往往會說出自己的算出所知道的一些隱秘要聞來換取住店費用。怎麼,你算出什麼來了?”
“談何容易,我詭道的修爲尚淺,只不過找找感覺罷了。”回房將算籌和銅鏡收好,周繼君揉了揉眉頭道,“我們去找那個老闆娘問些事情。”
“你就準備光着身子去?不怕那如狼似虎的老闆娘吃了你?”步空堂古怪地看了周繼君一眼,從身後拿出一件白衫拋給他,“剛順手給你帶的,知道你喜歡白衣服,也不知道哪學來的怪癖。”。
客房中,坐在軟榻上打坐修行的蒼怒子聽到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睜開眼,嘴角劃開淡淡的笑意。
自己這個老夥計似乎越發忍不住寂寞了,紅塵滾滾,他硬是要回去,而我的道卻在這紅塵之外,也快是離開的時候了。
子時,來福客棧一樓大堂內唯一的宿房內,辣辣紅燭下,兩個雪白的肉體翻滾着,低喘伴着嬌吟聲盪漾開,薄薄的紗帳遮掩不住,漸漸的屋裡流轉開濃濃的春意。
“啪!”
雲雨未盡的紗帳內突然傳來響亮的耳光聲。
“沒用的東西,軟貨!”眉梢上還染着粉紅春意的老闆娘突然一巴掌扇在她身底下的男人臉上,嘴角浮起鄙夷。
力氣用盡的清秀男子卻沒惱怒,諂笑着拔出,翻過身,左手抓向老闆娘高聳的峰巒。
“滾!”
一巴掌拍開,老闆娘坐起身來穿衣梳妝,再沒之前的妖嬈,眉宇間竟流露丰姿獨孕的高貴。
在她身後的寧臣透過銅鏡看得清楚,心底奇癢難耐,伸開雙臂抱向老闆娘。
“彧兒……”
就在這時,敲門聲傳來。
“老闆娘可曾休息?”
寧臣嚥下口水,恨恨地看了眼門口,飛快地起身披好衣服匆匆由後門離去。
“客官稍候,妾身就來。”
沒有回頭去看寧臣,老闆娘眼中閃過一道黯然,急急穿好衣服,走到門口。
“兩位有事嗎?”
略微驚訝地看了眼周繼君和步空堂,老闆娘飛去個媚眼嬌聲問道。
“真抱歉,打擾了老闆娘美夢了。”步空堂微微頷首,目光卻望向寧臣遁去的地方,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笑意。
步空堂若有所指地打着趣,老闆娘臉上的羞惱之色一閃而過,卻依舊笑盈盈地掩着嘴道,“怎麼,你打算怎麼補償妾身?”
眼見兩人說話開始離譜起來,周繼君清咳一聲,朗聲道,“在下深夜攪擾……額,是來付房錢的。”
步空堂微微錯愕地看了眼周繼君,不再言語。
“小郎君終於肯賞妾身面子付那房錢了?”老闆娘掩嘴嬌笑,將兩人迎進房中,“這麼晚來,不會就是爲了區區房錢吧。”
從懷中掏出那封密函,周繼君看了一眼遞給老闆娘。
“這一半算是房錢,另一半我要買個消息。”
老闆娘翻開信函,臉上輕佻的表情慢慢消去,漸漸凝重起來。半晌,老闆娘略微驚詫地看向周繼君道,“敢問公子是何方高人?”
“我是誰不重要,這個密函可值我開的價?”
“值,不但值還遠遠超過了。”看上去年紀不超過三十歲的老闆娘丟下信函,輕輕撫弄着青絲莞爾一笑,“我對三位越來越好奇了,呵呵,不知公子想要什麼消息?”
“我要這附近所有宗派勢力的消息。”
步空堂眉頭挑起,臉上露出沉思。
“多大範圍?”
“雲州以內。”
老闆娘深深地看了眼周繼君,轉身走向內間,不一會出來後手上捧着一卷書稿。
“這裡麪包含着雲州境內一百六十五個大小宗門的資料全在上面了。”
接過手卷,周繼君道謝一聲便帶着步空堂走出屋子。
“看來他們果然是鸞鳳公主的盟友了,不過爲了將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還要這裡的勢力資料,他們想做什麼?”
老闆娘坐在春意消盡的房間裡,擰眉思考着。
忽然,客棧一陣劇顫,老闆娘眉頭皺起,就聽見客棧中無數從夢中驚醒的人罵罵咧咧地叫喊起來。
“天行者……許久不見你們了。”
蒼怒子斜立於窗口,冷冷掃過被他擊回的那幾個黑氅客,眼中原本濃濃的戰意在看清那些人的修爲後陡然冷卻。
“自命不凡的天行者們盡然也會做小偷小摸的事情,真是可笑!”
站在院落中的黑氅客們亦是冷冷地看向蒼怒子,剛纔他們想要潛入周繼君的房間,卻被蒼怒子攔下,雙方一言不發便交手了。一邊是實力高深的尊境強者,另一邊是神秘莫測的天行者,只是稍稍試探便令來福客棧差點震塌。
蒼怒子單手便將他們擊退,令他們微微忌憚,不過依舊是泠然對峙着。
“那間屋子裡有我天行者的傳承重寶,你攔得住我們,可攔得住全天下的天行者?”
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黑氅中傳出,看她所站的位序竟是這幾位天行者的首領。
“你帶着天行者的傳承信物?”
已然回到樓上的步空堂扭頭問向一臉茫然的周繼君,目光復雜,輕聲道。
“這可不妙,天行者勢大而且極爲執着,走了這一批,還會來下一批。更何況傳聞鉅子之一的空在這浪城,或許就在下面衆人裡。”
周繼君揉了揉眉頭有些無奈地苦笑着,他可不希望和這些瘋子般的天行者們產生什麼瓜葛,他出天機閣只帶了那幾本秘典、一副算籌、三隻石鎮以及那面極有紀念意義的銅鏡,這些東西都是出自天機閣樓,他可不相信這裡面會有天行者的傳承信物。
長長嘆了口氣,周繼君心中詭道之力微動。如今爹爹四面受敵,若是能止住天行者這一部,形勢會好很多,此時實在不益爲敵啊。如能得其相助,可謂是雪中送炭。只是,那幾樣東西對自己都是極爲重要呵。
走一步算一步罷。
不再多想,周繼君走到蒼怒子身邊,看向下面的黑氅客們朗聲道,“你們說的傳承物品是什麼?”
包裹在黑氅中只露出一雙明亮大眼睛的女人看到周繼君陡然一愣,隨後眼中閃過疑惑,她仔細地端量着周繼君,眼中的疑慮愈發濃厚。
“你是誰?”黑氅女人突然問道,語氣中夾雜着些許急迫,“你怎麼會有護天鏡?”
那個從典經閣牆壁上取下來的那個古舊的鏡子被天行者們稱爲護天鏡?那他們和平天什麼關係?平天……天行者……
周繼君並沒直接回答,在當年他的身份很敏感,而如今他即將前往京城救出母親更是得小心翼翼。注意到那女子不帶多少敵意的語氣,語氣中甚至帶着些許期盼,周繼君心思又動盪開來。
周圍衆人包括步空堂、蒼怒子以及剩下的天行者們都看向周繼君和那領頭的女子,略有所思。
“怎麼?你不敢說出自己的身份嗎?”眼見這個讓她隱約回憶起那個傳承之秘的少年沉默着,女子眼中漸漸冒出怒火,“你怕了?你害怕大煜知道你的身份後會波及你和你的家族嗎?身爲天行者大鉅子的傳承者你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看了眼大吃一驚的步空堂和蒼怒子,周繼君心頭閃詭道心思扭轉,擡頭哈哈大笑起來,“怕?笑話,我會怕卑鄙的大煜皇室?只是,你怎麼知道你認爲的那個人是我?”
剩餘的幾個天行者互相打量着,滿臉激動。
而步空堂和蒼怒子則恢復了一臉平靜,默默觀望着。
披着厚厚大氅的女子向前走了兩步,忍住心中的激動,深吸口氣,悠揚而清脆的聲音自她口中傳出:“這是一個有關上代大鉅子的故事,他說他的傳承者會知道。”
“我且問你,大衍曆一萬八千六百三十二年,時值初春,天上天下陷入紛亂,大鉅子和對頭交戰正酣,卻無意間看到戰場上那正在綻放的朵朵雛菊,遂邀對方歇戰一天,率手下返回積雷行宮,飲酒罷回書房,獨坐半晌,只寫了一句給他回家省親的愛妃。”
“你當知道鉅子大人寫給玉妃的那句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