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鐘表,時針轉到10的時候,徐梨起身準備回家。
剛巧齊慎從書房裡走出來,身上已經換了一套外出的衣服,手上還搭着一件外套。
羅莎見狀冷了臉,皺眉問他大半夜的又幹什麼去。
齊慎走過來無奈的親了親她的臉頰,“剛纔接了國外客戶的電話,資料在公司裡,要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羅莎冷眼瞥了一眼他,又想起還有外人在,臉上掛了一點笑,“那剛好,你順路吧徐梨捎回家吧。”
徐梨擺擺手,“不用了,我打車回家就行,很方便,老齊工作要緊。”
齊慎直起腰,笑着說:“沒事,剛好順路,再說晚上女孩子打車也不安全。”
徐梨想起前不久看到的溫州女子遭網約車強姦殺人的新聞,很痛快的和齊慎一起出了門。
十月份的夜晚,已經有些涼意了,出了樓道門,兩人朝着停車位走去。晚風徐徐,樹影婆裟,徐梨緊了緊身上的薄外套。
齊慎偏頭看她一看,把手裡拿着的衣服往她面前一遞說,“穿着吧,晚上冷。”
徐梨笑着搖了搖頭,“不用,就幾步遠,馬上就上車了。”
齊慎也沒多說什麼。
他本就是話不太多的人,上了車一路皆沉默着,只有車上的音箱裡放着很多年前的一首老歌《Free as a bird》。
這歌一看就是羅莎弄的。羅莎喜歡什麼歌就會一直循環反覆的聽,喜歡一個人也是,這麼多年兜兜轉轉,還是原來那個。
齊慎在紅燈前踩下剎車,偏頭就看到徐梨笑得眉眼彎彎。
“你笑什麼?”他有些疑惑的問。
“沒有啊。”徐梨說,“我只是覺得莎莎很念舊,喜歡一首歌就聽了十幾年,喜歡一個人也是。”
齊慎聞言也笑了,說:“是啊,沒想到兜了一大圈,還是讓我們在一起了。”
兩人說起高中時候的那些瑣碎又有趣的事情。
事實上,齊慎和羅莎在一起的時間,遠比她認識羅莎還要長。
她是高二的時候文理分班認識的羅莎。她們坐了同桌。
羅莎還是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是個美人胚子,瘦高個,瓜子臉,黑長直髮,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古典東方美女的模樣。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戀愛談的轟轟烈烈,整個學校都知道,同學老師包括雙方家長。
羅莎和齊慎在初三的時候就好上了,在學校外面偷偷的牽手接吻。上了高中後,兩人有一次約會被羅莎的班主任看見了,早戀在高中永遠是個禁忌話題,班主任大張旗鼓的找來了雙方父母,苦口婆心沒用,明令禁止也沒用,兩個青春叛逆期的傢伙甚至在出了校門就當着雙方父母的面牽了手。
老師們後來都無力說教,兩人就跟滾刀肉一樣。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成績一直很穩定,到最後老師和家長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都以爲他們能創造愛情的童話故事,牽着手從讀書時代走進婚姻的殿堂。
沒想到兩人在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分了手。羅莎仍舊每天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齊慎消失了一個星期回來後就奮發圖強,當年高考考了市裡的第一名。
沒人知道他們爲什麼分手,又爲什麼在多年後突然結了婚。
羅莎這麼多年絕口不提。她便也不問。
他人窺得見的深情厚愛不過一分半點,自己走過的路受過的苦他人亦無法感同身受。
那又何必問,何必說。
小區門口的欄杆過了一會才升上去,齊慎打着方向盤將車開進小區。
車子一直開到她住的樓下。徐梨解開安全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齊慎。
齊慎對上她的視線,嘴角扯出一抹笑,“怎麼了,還想出去兜一圈,那可不行,我得趕緊去公司。再不回去莎莎就不給我開門了。”
徐梨聽着他玩笑似的話,斂了斂心神,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啊?”
齊慎有點不自然的轉開頭,“沒有啊。”
“真的?”
“真的。”
齊慎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有什麼話不能說的,真的沒有。”
就是因爲認識這麼多年,他這種反應才很奇怪。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惹莎莎生氣的事情?”
“放屁,我們好着呢。”齊慎笑着瞪她一眼,“趕緊走,別墨跡。”
徐梨有些不放心的說:“你要真做了什麼,趁早說。”
齊慎笑着揮了揮手,信誓旦旦的保證,“真的沒有。”
徐梨將信將疑。他不說,她也不好再問。女人的那點奇怪的直覺有時候挺無用武之地的。
她推開車門,道了晚安後朝他揮了揮手,就着幾米外路燈那點昏黃的光線走進了樓道里。
不多一會,六層樓上亮起了燈光。
齊慎在黑暗的車裡坐了一會,發動車子引擎,開進了夜色裡。
無人在意,在路燈照不到的不遠處的一片黑暗裡,一輛黑色的奧迪在那裡停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六樓的燈光滅了,車上的人還在駕駛座上坐着一動不動。
嚴冬哲吐出最後一口煙,將手裡的菸頭捻滅在車載菸灰缸裡。丟在中控臺上的手機響起,他拿起來一看,是好友宋謀的電話。
他看着電話一直響,響到掛斷,過了一會繼續打來繼續響。
第三次響起的時候,他按了接聽鍵:“什麼事?”
“我天,你可終於接電話了。我聽說你今天回來了,怎麼沒在家呢?”
“你在哪?”嚴冬哲皺着眉問道。
“在光華路這邊,你家門口呢。”
“有事就說。”
“我有點事得當面和你說!”電話那頭的宋謀說完朝旁邊的人挑了挑眉,繼續說:“你回來吧,我等你。”
嚴冬哲掛了電話,從車窗裡探出頭去,看了眼黑暗的樓層,抿着脣發動車子。
夜色茫茫裡,他開着車窗,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搭着車窗。深夜的寒風凜凜吹過,他開始後知後覺的感覺心口撕裂一道口子的劇烈痛感。
儘管這麼多年他早已經習慣了心臟在想起某個名字的時候就抽痛,可是這樣急促又劇烈的疼,讓他不得不將車暫時停在了路邊。
他頭抵着方向盤,雙手捂住臉,淚水從指尖縫隙裡掉下來,溼了方向盤上的皮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