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發出沉重的喘息。
一身紫黑色繡紋長袍的褚大公子，褚元濟走了進來，看着早已躺在牀榻上的瘦削身影，再看看那老舊爐子裡燒着的零星柴火，突然覺得自己如同站在屋外一樣寒冷。
“這是怎麼了？”
“回大公子的話，這天寒地凍的，三公子身子又虛弱，可府內分配到這裡的柴火卻只有一點點，每日都睡在冷榻上，三公子便受了風寒。奴才沒法兒，只能去求總管，可······”
褚元濟擺擺手，知道他要說的意思。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三弟在府中過得很苦，只是，每每看着三弟，就能想起昔日爹爹對他多麼寵愛，又是如何冷落自己。無論自己怎麼努力，好像都比不上三弟的一句話。若是二弟，他還無話可說，畢竟嫡庶有別，但三弟與他一樣，都是庶出，他如何能甘心？
“爹爹最近心情欠佳，你就不要吵到他那裡去了，不然遭殃的還是三弟。回頭我會讓總管請大夫來一趟，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對總管說去，有我在，總不至於缺衣少食。”但是，若要讓他幫忙治好三弟的腿，或者讓三弟重新回到爹爹的視線中，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只有三弟不在了，爹爹纔會對他好，無論如何，他不能讓三弟再次得到爹爹的寵信。兄弟一場，他自然也是不想要爲難這個弟弟的，只是私心裡也希望這個弟弟能夠從此淡出人們的視線，不再引人注目。
“多謝大公子。”
只要這樣就夠了。至少三公子這日子能好過些。剛開始的時候，這院子裡的吃穿用度與那幾位庶出小姐是一樣的，但後來，大將軍完全忘了三公子似的，不再提起，於是這府裡的惡奴便將手伸到這院子裡來撈好處來了，送過來的東西越來越少，三公子這身子自然也就越來越瘦弱。
“嗯。你好生照看你家主子，我先走了。”
褚元濟方纔回到前院，便聽到大將軍氣急的聲音。於是，連忙進去察看，總算明白了爹爹發怒的原因——他的二弟，褚元河，又在外頭惹禍了。
“我去把二弟帶回來。”
“那混小子，每日只懂得尋歡作樂也就罷了，可京城這麼多地兒，他哪裡不去，非要到秦淮跟前惹事兒。也不想想，那秦淮可是太子那邊的人，這要是抓住了把柄，能輕易放過我們將軍府嗎？真當那幾位皇子是犯了渾才被貶黜的？這太子，連那些個皇子都敢下手，區區一個將軍之子算什麼。”
“二弟又做了什麼？竟讓爹爹這般生氣。”
“那孽子在紅樓裡與人家搶花娘，還失手將人家打死了。這事兒放到秦淮那裡，還能私了嗎？”
褚元濟蹙起眉頭，也是苦惱。
“不論如何，總不能讓秦淮把二弟送到官府那裡去，先把二弟帶回來再說吧。爹爹您別動氣，小心身子，孩兒先去瞧瞧情況，若不行，再回來與您商量。”
“嗯。你去吧。”
與此同時，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褚三公子也聽聞了這件事兒，這還是那來給他診治的老大夫說的。看來事情傳得很快，根本就沒辦法制止流言傳出。這在坊間傳開了，皇上那兒，還能不知道嗎？
二哥是好女色，愛玩兒，但鮮少惹事，都是規規矩矩的，否則爹也不能這般縱容於他。怎地突然就犯渾兒，做出這等有失面子的事情來？不管怎麼想，都覺得此事大有蹊蹺，那秦淮，果真是深藏不露，暗中做的可比明面兒上做的多了。對這人，他是愈發好奇了。
他不否認，那自稱爲任放歌的男子，確實沒有說錯。他如今的處境，是不能指望府裡的什麼人能拉拔他一把的了。若他甘願一輩子就這麼待着，估計也沒有人會費盡心思的想要自己這條小命，只管安心待着就是。可若是不甘心，他便要有所行動，得讓
人瞧得見他的不甘才行。今後如何，盡在他的一念之間。
褚元濟趕到的時候，秦淮就在那兒，褚元河依舊是滿臉怒氣，手上染着血，微微顫抖着，估計也是被這事兒嚇着了。二弟再跋扈，也沒敢做這等殺人的事情來。
“秦侍郎。”
秦淮擺擺手，“無須這般客氣，在外城，秦某不過是一介商人罷了。只是，今日褚二公子鬧出這等事兒來，秦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所幸褚大公子過來了。這死者是外城的王員外，是禮部尚書的外戚，一旁受傷的是王員外的小廝，本想阻攔褚二公子，沒想到卻被傷着了。今兒這紅樓怕是無法營業了，除了此等事情，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花娘們也被嚇着了，客人也會覺得晦氣。褚大公子可以有充足的時間來處理這件事情。王員外的親屬那兒，秦某已經派人去通知了，估計一會兒就能到。”
“多謝。今兒二弟給您添麻煩了，紅樓這幾日修整的花費便算在在下頭上吧，總不能讓秦爺吃了這暗虧不是？”
“這點兒銀子倒沒什麼，關鍵還是事情不好處理，秦某不便僭越，待會兒王員外的親屬來了，你們自去商量該如何吧。這二公子畢竟是大將軍之子，王員外那也是京中說得上名號的人物，鬧出什麼醜聞來便不好了。否則，若不是兩家都是如此顯赫，秦某自去報官處置便是。”
褚元濟皺着眉，這事兒還真不好辦。禮部尚書的官職雖不及爹爹，在朝廷上卻是說得上話的。若是這樣傳出去，沒個交代的話，旁人還以爲將軍府以勢欺人，徹底將大將軍府的名聲弄臭了不可。
看着二弟還摟着那花娘，明明手心還在打顫，臉上神態雖然鎮靜卻十分僵硬。二弟從未碰到過如此事情，一時之間難免會有些心慌，這不奇怪。只是，這花娘到底有什麼讓二弟放不開的，竟然衝動莽撞至此。看着二弟這模樣，自己心裡也是有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