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殿費時費工,幾易其圖,如今雖建好,卻無人住過。
旁人不知因何緣故,只有薛明睿知道,自己其實不過是想先讓林暖暖一睹爲快罷了。畢竟這個涼殿就是爲了林暖暖而建造的。
涼殿,
她雖未去看過,卻屢屢會聽薛明玉提起,在她那般繪聲繪色的描述之下,林暖暖也覺得那是個好去處了。
薛明睿邀她過去,她不是不想看,只是怕看了捨不得、忍不住就要在那兒住下,畢竟她留在誠郡王府的初衷可是爲了照顧老王妃的,
涼殿雖好,自己卻不是來此消暑,更加不能本末倒置。
“不用。”
眼看着薛明睿吃得起勁,林暖暖心裡那一點子羞窘早就煙消雲散。
據說,若想要抓住一個人那就先抓住他的胃。
林暖暖倒不是想抓住薛明睿,只是簡單地喜好,喜好看自己喜歡的人吃着自己用心做的種種…
不過,那種飛揚的心情,那樣滿足的心境,自是不足與人道也。
“暖兒,再等等,我們就……”
薛明睿清冷的嗓音用了冰後非但未曾顯得冰寒,倒像是帶着絲絲暖意,
還…
有些甜…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腦中立時冒出這樣一句,林暖暖夢囈地隨口應了句:“什麼?”
色令智昏的她,早忘了自己才還暗暗發誓,再不同薛明睿多說,省得他總是逮着機會就揶揄自己!
此時的她,薄脣微抿,紅撲撲的桃花面配上撲閃的杏眸,兼之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猶如蝴蝶忽閃,直讓薛世子忘卻了他問的話,只直愣愣地喃喃道:
“我的小暖兒,真是越發好看了!”
是真的好看:
什麼沉魚,什麼落雁,什麼洛神仙子……
在薛明睿的眼中都不及自己面前這個膚如美玉,脣若櫻花,目似燦星的小暖兒!
林暖暖覺得自己再不能待下去,是誰說薛世子少言寡語,是京中有名的玉面羅剎的?
分明就是嘴甜如抹蜜麼!
再這樣對着這個面若冠玉、身姿濯濯如春月柳的薛世子,自己保不齊就會再鬧出笑話來!
“走吧,去涼殿看看吧!”
雖不能在那兒住着,只去看看也是好的,也省得她同薛明睿獨處一室,孤男寡女,不尷不尬的。
“好!”
薛明睿看出林暖暖的窘迫,也不再留她,隨她一道站了起來,在林暖暖將要擡腳起步,卻是福如心至地將他方纔忘卻的話,又重提起來,
“暖兒,再等等,還有幾個月,我們就要成親了!”
多少年都等了,卻不知爲何偏偏這幾個月,他只覺得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
向來不動如山的薛世子,這些時日難得的患得患失着,他怕林國公府再有什麼波折,就派了人日益守在周圍;他怕有人嫉恨林暖暖,就派了人日日跟着林暖暖;他更加怕林鵬改了婚期,就時時恭敬,事事順他之意,直醋得誠郡王咬牙揚言待自家兒子成親後再整治!
凡此種種做派,早就讓文宗笑了好幾日,可玉面羅剎薛世子卻始終癡心不改。
二人慢慢前行,誠郡王府多日沒來,好多景緻都有些變化,林暖暖一路看過去,有許多的景緻都是後添的,還覺得很熟稔,再細想想,這些分明痘是自己曾經問過,說過,或是喜歡過的。
“睿哥哥,這一片鳳尾竹是才栽種的?”
林暖暖指着前頭那片向陽高爽之地那一片清涼風雅的鳳尾竹,問着薛明睿,
“嗯,怎麼樣,喜歡麼?”
林暖暖躲開那對灼灼的目光,嚥下至了嘴邊的話,忙點頭。
這已是薛明睿第三遍問自己怎麼樣,可喜歡了.
這一路走來,凡是見着新添之物,若林暖暖多看一眼,薛明睿必會問她喜歡否,若林暖暖略遲疑,就會立時讓人換了去……
凡此種種舉止,直害得林暖暖只要聽聞薛明睿問喜歡麼,就立時點頭如搗蒜…
見林暖暖點頭,薛明睿的目光裡溢滿了寵溺,他握了握林暖暖柔弱無骨的夷,又很快得鬆開,指着不遠處的那一片子紅白相間的荷花池,溫聲道:
“看,就是那處。”
原來是暖塢後頭的這一片荷花池!
林暖暖的心裡一陣發暖,原來自己隨口說了句話,卻是有人默默地記住了,更是用心做了。
這樣被人看重、被人記住、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滋味,實在是太妙!
不過,患得患失的人,也不只是薛明睿。
當林暖暖踏入涼殿,看到那許多盆素馨和茉莉隨着微風輕佛,捲入口鼻的就是一陣陣清香時,不由眼眶微溼…
還是十一年前,趴在薛明睿背上的林暖暖,思念着父母久久不能入眠,薛明睿就那麼一晚一晚地陪着自己,同她暢想待林宇澤夫婦歸來後,小暖暖將要做的事,這個涼殿就是林暖暖當時提出來的!
那會兒,林暖暖纔來大夏不久,一入炎夏,簡直就是沒處躲沒處藏!
她只覺哪哪兒都熱得很,哪哪兒都躁得慌!
她想前世涼爽的風扇,冰涼的飲品…
那時,
盈盈月光下,肩膀不甚寬廣的小小少年揹着個稚嫩的小丫頭,聽她童音童語講着自己從前聽說過的涼屋,很認真地許諾,待日後定會建一個小丫頭所說的那種涼風習習,暗香盈盈的涼屋!
其實,小丫頭不過是因着心燥,才說出了那個近乎夢境般的屋子,只是,說完她便撩開了手。卻不料當年的皎皎少年,卻是牢牢記在了心裡,更是遍尋了工匠,費時費力,幾拆幾造,才建了這涼殿!
“暖涼殿”簡簡單單的一個殿名,居然又讓林暖暖心頭一顫,她不由瞥了眼薛明睿,即便是後知後覺,也知道這個名字同自己密不可分了!
果然,薛明睿見她滿眼詢問地看過來,不由頷首點頭。
這個暖涼殿,顧名思義,就是想讓自己的小暖兒涼爽罷了!
想起那個紫凝居然還敢自不量力的胡言亂語,書名自己這名字起得雅緻,直說合了“君看涼又暖”之意。
嗬和,居然在自己面前掉書呆子,不說在暖暖面前班門弄斧,就是自己這個握慣了刀劍的莽夫,也知分明是“君看寒又暖”而非,“君看涼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