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逆局
當天下午,衆人做着今晚去碼頭伏擊的準備,白玉堂就提防着天尊惹出什麼事情來，到處跟着他。
天尊都煩了，回頭瞧着白玉堂,“你跟你家貓去，跟着爲師幹嘛？”
白玉堂見他翻箱倒櫃找出一身黑，換上,再把一頭黑髮愛挽起來扎住,晃晃悠悠準備出門,就有不好的預感。
“你去哪兒？”白玉堂拽住他袖子,“幹嘛穿一身黑？”
天尊手藏在身背後，“出去玩。”
白玉堂看了看他藏在背後的手，問，“藏了什麼？”
“沒。”天尊又往門口挪了挪。
“你一個人出去？！”白玉堂怎麼可能放他走，對正拿着個包子進門的展昭道，“貓兒，堵住門。”
展昭眨眨眼，回頭看了看門……目測有自己的三四倍那麼寬，直接堵住貌似有難度。
天尊眯眼睛瞧着白玉堂，“小鬼，你還想堵住我？”說完，一閃……
展昭看着天尊從身邊閃過，就瞄到他手裡似乎拿了個白色的東西，像是一個面具。
白玉堂追了出去。
展昭見時辰還早，左右無事，就也跟了出去。
不過轉了幾個圈，天尊就沒影了。
展昭好奇問來氣的白玉堂，“怎麼了？”
“誰知道闖出什麼禍來。”白玉堂嘆氣。
展昭笑眯眯問白玉堂，“你對天尊怎麼一點信心都沒有，他那麼大人了，功夫又那麼好。”
白玉堂無奈搖了搖頭，伸手輕輕一拍展昭，道，“貓兒。”
“嗯？”
“你太天真了。”白玉堂見旁邊有個酒樓，就拉展昭進去歇會兒，順便到樓上看看能不能瞧見天尊，這會兒倒不好找了，滿世界都是一頭黑髮的人。
白玉堂便拉着展昭上樓，邊告訴展昭，他究竟有多天真。
“我五歲那年，師父說上街買盆金錢草，結果他迷路了。”白玉堂道，“我等了半個月他才找到路回來，幸好有白福在，不然我就餓死了。”
展昭嘴角抽了抽……不是吧。
“我八歲那年，他帶我出門買衣服。”白玉堂道，“結果他帶着我一起被人販子拐走了，之後我倆進入了人販子的山洞，他才知道原來是人販子，於是將人販帶小孩兒一起領到了官府……這期間還在山上迷了路大概三天，連着搗毀了三四個山寨吧，救了好幾百人，到縣衙嚇得縣令以爲逃難的來了。”
展昭張着嘴——好恐怖。
“十一歲那年，我下山給娘過生日。”白玉堂道，“我明明留了張字條給他，但是他沒看見，一見我不見了，非說被拐了，在我從映雪宮迴天山那十天左右，他把各大門派都找了一個遍。最後跑去西域說無沙搶了我回去當徒弟，賴着不走，直到我找到他，回到天山，那字條還在桌上放着呢，他非說是我後來寫的。”
展昭扶額。
“我十五歲下山。”白玉堂道，“他無聊了到江南找我，隨便跳上了一艘船就以爲到江南，沒想到這船是人家出海打漁的，於是他去繞了一圈還遇上風浪，後來抱着一塊船板漂回來，竟然還漂到了陷空島附近。”
展昭張大了嘴——不可思議。
“貓兒，硬要說的話簡直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白玉堂喝酒嘆氣。
展昭也想到了初見天尊的時候，他老人家就把皇宮當成了客棧，還霸佔趙禎的龍牀睡了一晚。
“誒？”展昭突然問，“天尊似乎運氣也不錯。”
白玉堂一聳肩，“估計小時候被銀妖王蹭多了。”
兩人喝着茶，展昭好奇問，“天尊幹嘛拿着一個面具出去啊？”
白玉堂搖了搖頭，隨後摸了摸下巴，“面具的話……我可能知道他幹嘛去了。”
說這，白玉堂放下銀子，和展昭展昭一起下樓，剛出門，正碰到從展府裡急匆匆跑出來的簫良。
“小良子？”展昭不解，“你怎麼來了？”
“天尊把槿兒抱走了，說帶他去玩！”簫良還挺不滿，“他說借一會兒就還我，現在都好一會兒了。”
“他後來還回去了？”展昭失笑，“中了調虎離山計了。”
白玉堂一挑眉，“我知道他在哪兒了。”
“在哪兒啊？”簫良和展昭一起問。
白玉堂想了想，問展昭，“常州府最大的賭坊在哪兒？”
“就在前邊。”展昭帶路，邊問，“天尊賭錢去了？”
白玉堂一笑，“如果說一件他一直想做而從來沒做成的事的話……估計是這件了吧。”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那間賭坊的門口。簫良從小在邊塞混大，賭坊見多了，也不稀奇，大搖大擺進門，到處找他家槿兒。
這時，三人發現賭坊中間有一張桌子特別熱鬧，四周圍有不少圍觀的人，裡頭一個大高個，帶着個面具。
展昭和白玉堂走到二樓臺階上往下一看，哭笑不得，他倆心說誰那麼高呢？原來是天尊扛着小四子，正賭錢呢。
他倆別的不賭，就賭大小。
小四子戴着個面具，天尊也戴着一個，站在賭桌前邊，眼前好多銀子，看來只那麼一會兒就贏了不少了。
賭坊莊家搖了搖色子，小四子坐在天尊肩膀上，胳膊靠在他頭上說了個，“大。”
天尊就押大……開出來就是大，不帶錯的。
賭坊換了好幾個搖色子的人，無奈抵不過無敵好運小四子，說大就大說小就小。
小四子說話聲音不大，又戴着面具也沒人看得到他動嘴，就天尊聽得到，於是衆人都以爲這位戴着面具扛着小孩兒來賭錢的是個能手，都跟着他押。
“哇……”簫良摸了摸下巴，“槿兒是小財神菩薩呀。”
展昭也哭笑不得，“這麼賭下去，這賭坊該關門了吧？”
白玉堂靠在欄杆邊看着，搖了搖頭。
展昭跟夥計要了兩杯茶，邊喝邊問白玉堂，“你怎麼知道他賭錢來了？”
白玉堂道，“我小時候聽他講過，他說他小時候，有一次跟銀妖王出門閒逛。銀妖王突然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幹點壞事，男人不能太老實。”
展昭嘴角抽了抽，“這什麼教育方法啊？”
“於是，銀妖王帶他第一次去賭錢。”白玉堂道，“那一天，銀妖王帶他贏了整條街所有賭坊全部的錢。”
簫良張大嘴，“哇……”
展昭好奇，“爲什麼這麼玩啊”
白玉堂想了想，道，“銀妖王跟他說，他福氣沒有殷侯好，殷侯可以做一個壞人，他只能做好人，以後沒得恣意妄爲。另外就是他自己好運氣太多了，可以多用掉點，幫幫那些壞運氣的人。所以銀妖王之後帶着他到處溜達，見到可憐人就送錢。把幾乎所有的錢都用掉之後，銀妖王用剩下的錢，給師父買了個面具，就是這個。”
展昭瞭然，默默點了點頭，難怪天尊對銀妖王感情深厚。此時他帶着小四子來，是否也是在尋找曾經和銀妖王一起時的感覺呢？畢竟，逝者已逝去，不會想他的容顏一樣，永駐。
大概兩個時辰後，殷侯將賭坊的銀子都贏盡了，就提着兩大兜銀票，扛着小四子晃晃悠悠出門了。賭坊當然不會就這麼放過他，幾個打手拿着刀追了出去，將天尊和小四子堵在後巷子裡了，只是天尊就那麼一晃，沒影了。
幾個打手面面相覷。
“唉？咱們是不是碰到妖精了？”
“有可能啊，那一身黑，別是什麼黑風怪之類……”
“趕緊回去請個道士看看吧！”
幾個夥計倉皇地就跑了。
而此時，小四子和天尊去了哪兒？
天尊扛着小四子，到酒樓買了一壺酒和好些小吃，上了常州府的一處屋頂。
天尊盤腿坐着，邊喝酒，邊和小四子一起吃着小吃。
小四子問天尊，“尊尊我們接下去幹嘛？”
“嗯。”天尊伸手拿起一錠銀子，指了指對面一個垂頭喪氣的少年書生，“那個人是不是看着不開心？”
“是哦。”小四子點點頭。
“那我們分點運氣給他。”說着，天尊擡手輕輕一丟，那錠銀子扔進了那個少年的手裡。
少年拿着銀子有些費解地搔着頭，原地轉圈，天尊和小四子覺得很有趣，就又丟了一錠銀子給他。
少年拿着兩錠銀子，困惑地看了看天，隨後跑回了身後的書局，捧着幾本書，笑眯眯地出來了。
小四子和天尊在屋頂悶悶地樂。之後，他倆看誰垂頭喪氣的，就丟些銀子下去，看誰悶悶不樂，就扔張銀票給他。
展昭、白玉堂帶着簫良，在他倆身後不遠處的屋頂坐着，抱着膝蓋託着下巴，看着兩人“玩”兒了一下午。
小四子點心吃完了，銀子也發完了，伸了個懶腰，這時候……一陣風過……有一縷銀白色的髮絲，在他眼前晃過。
小四子眨眨眼，轉臉看……天尊的頭髮，已經變回了銀白色。
此時，街上有好些個賭坊的打手跑過，手裡拿着棍棒，到處打聽，一個黑衣黑髮，戴着面具的人有沒有經過。
很多人都搖頭。
天尊出神地看着那些打手跑來跑去……想起了那時候，也是這樣，賭坊的打手在下邊跑，銀妖王和他在上邊看，之後……
天尊正在發呆，就感覺有人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頭。
那一瞬間，天尊覺得時光似乎倒流了……轉過臉看，就見小四子收回放在他頭上的手，摟着他脖子，圓滾滾肉呼呼的腮幫子在他臉上蹭啊蹭啊蹭……
天尊笑了，他很小的時候，那人也一直蹭他和殷侯，說是要分好運氣給他們。
展昭笑了起來，看身邊的白玉堂，“天尊很開心啊。”
白玉堂點了點頭，一旁簫良託着腮幫子歪着頭，“槿兒就是可愛。”
晚飯的時候，衆人才回到了開封府。
天尊晃了晃那一頭恢復原樣的銀髮，心情似乎挺好。
公孫還納悶呢，問小四子下午上哪兒去了？小四子笑眯眯說，“跟尊尊出去完了。”
說完，兩人對視了一眼，得意。
公孫也沒多想，拉着小四子吃飯去了。
趙普那邊衆影衛們準備已畢，影衛們換上了碼頭短工的衣服，準備今晚夜襲。
“那邊情況怎樣？”展昭問。
歐陽道，“白天一點動靜都沒有，估計等着晚上動手。”
展昭點頭，“有看到孟青麼？”
歐陽搖頭，影衛們也搖頭，衆人嘆氣。
“那小子跑哪兒去了，真能躲。”龐煜喝着茶，見一旁小四子正啃一個包子，便湊過去問，“小四子啊？你給算算，孟青在哪兒呢？”
小四子嚼着包子仰起臉看他，“唔？”
包延瞪了龐煜一眼，“小四子是運氣好又不是神棍！”
“運氣好……”龐煜想了想，拿了一枚銅板給小四子。
小四子拿着銅板，繼續嚼着包子，歪着頭看着龐煜。
“小四子，你扔個銅板看看，如果今晚孟青會在碼頭，就正面，不在碼頭，就反面。”龐煜抱着胳膊蹲在凳子上，逗小四子。
小四子眨眨眼，想了想，沒拿穩，銅板掉在了地上。
衆人下意識地目光追隨着那枚銅板移動……最後，銅板停了下來—正面。
“孟青今晚會去碼頭？”展昭一挑眉。
“那就不能讓他跑掉。”莫虛道。
公孫讓衆人稍微冷靜點，小四子不過是一想而已，這準不準還兩說。
衆人還是決定，在碼頭附近多加些人手。
到了掌燈時候，衆人都準備動身。
晚上的行動公孫不用去，於是想哄小四子早點休息。
不過此時，四子正蹲在院子裡，看着什麼。
公孫走過去，站到他旁邊，就見小四子正蹲着，看着地上的那個銅板……就是剛纔龐煜跟他玩的時候，用的銅板。
公孫蹲下，拍了拍他屁股，“小四子，睡覺了。”
小四子仰起臉看公孫，隨後託着臉，煩惱狀。
“你怎麼啦？”公孫見小四子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就捏了捏他腮幫子，“不舒服？”
小四子猶豫了一下，跟公孫說，“爹爹，我剛纔沒想那個什麼孟青，沒來得及想，銅板就掉了。”
公孫微微一愣，不解，“那你想的什麼？”
小四子搔了搔頭，“我好想想的是，今晚要不要去喔……”
公孫問他，“那要去還是不要去？”
“正面就不要去反面就要去哦。”小四子扁着嘴，拿起那枚銅板，“我剛纔又想了一遍，還是一樣的……說着，又拋了起來。
銅板掉到了地面上，轉了幾個圈之後，平躺——正面。
公孫也盯着銅板發起了呆來。
這時，趙普過來了，見一大一小蹲在地上玩什麼呢？有些好奇，湊過去，“幹嘛呢你倆？抓螞蟻？”
公孫仰起臉看了看他。
趙普見他和小四子似乎都有些心事，就問，“怎麼了？”
公孫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小四子……今晚準備了那麼久，應不應該阻止呢？
“王爺。”
這時，紫影和赭影跑來，“差不多都準備好了。”
趙普點頭，摸了摸小四子和公孫的腦袋，道，“早點睡啊。”說完就要走……不過還沒走，小四子撲上去，抱住他腿。
趙普一愣，低頭看，“怎麼了？”
小四子一臉憂心，說，“九九別去。”
趙普不解。
這時，其他人也準備好了，要出門。
小四子抱緊了趙普，說，“不要去喔。”
趙普微微皺眉，看公孫。
公孫將那枚銅板給小四子，道，“如果這次是個陷阱，就是反面，不是陷阱，就是正面。”
衆人都面面相覷——怎麼回事？
小四子拿起來，一拋……銅板掉地——反面。
公孫皺眉，之前一直是正面。
“再來。”公孫銅板撿起來，交給小四子。
小四子又拋了一遍，還是反面。
之後，小四子連着拋了四五遍，都是反面。
公孫又撿起來，對小四子說，“如果有危險，是正面，沒危險，是反面。”
小四子又連着拋，都是正面。
“嚯。”殷侯抱着胳膊，“變戲法呢這是。”
天尊瞄了他一眼，“眼熟麼？”
殷侯笑了，點點頭，對衆人擺了擺手，“今晚行動取消。”
衆人都看殷侯。
莫虛皺眉，“宮主……”
殷侯一擺手，“不用爭了，今晚如果我們去，就都得死在碼頭，而且……”
說到這裡，殷侯停頓了一下。
周圍衆人沉默了一會兒，白玉堂問，“調虎離山？”
殷侯點頭，“有這個可能。”
“那我們假意出門，暗中迴轉？”展昭問。
天尊點頭，“好主意。”
於是，衆人將最初計劃改變，暗中到外邊去逛了個圈，留下歐陽等人帶着影衛們埋伏在碼頭……他們則是回來埋伏。
丑時左右，忽然，衆人就聽到了碼頭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常州府的地面都在震顫。
街上的人幾乎都醒了，紛紛跑出來看，才發現常州府的碼頭上火光一片。
影衛們也回來了，各個臉色蒼白。
紫影心有餘悸對趙普說，“王爺，我們剛纔到碼頭，發現沒人，就一張紙條，讓我們把一大堆白色的石頭搬上貨船。我們覺得不太對勁，拉着幾個其他地方來的短工離開……”
鄒良道，“船裡似乎是有人影晃動，有一個像是孟青，另一個藍色頭髮，像是鶴峰。”
歐陽點頭，“喬廣對着那船射出一箭……這一箭剛碰到船身，船就炸了！”
赭影也道，“好強的威力，碼頭炸掉了幾乎一半，幸虧我們躲得遠，牆頭都震裂了。”
龍喬廣搖頭，“那一船應該是雷火彈！”
衆人一起仰起臉想了想——剛纔要是貿貿然上船抓人，那估計這會兒已經跟碼頭一起被炸飛了。
衆人心有餘悸，好麼，差點全滅！
展昭感慨，“我一會兒要買只燒豬回去給小四子吃。”
衆人也點頭，燒豬什麼的不足以報答救命之恩啊……應該給小神仙建一座祠堂什麼的。
正想着……就見“嗖嗖”幾個黑色的人影，躍上了展府的牆頭。
而月光下，有一個的頭髮，微微地呈現一種藍色。
趙普挑起嘴角，“嚯，自己送上門來了啊！”
展昭點頭看了看黑衣人的背影，“可惜孟青還是沒在。”
“這小子。”白玉堂道，“狡猾的很。”
這時，就聽那藍頭髮的人吩咐手下，“抓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兒，其他全殺！“
衆人都一皺眉。
趙普眼皮子都抽氣來了，“打我兒子主意，還要殺我兒子的爹？！”
展昭也火了，“包大人也要殺？！”
白玉堂拍了拍展昭的肩膀，示意不用擔心。
衆人等黑衣人進展府之後，落到了牆頭包圍。
而房間裡。
小四子正趴在小五背上給它梳毛，公孫在一旁和包延龐煜研究卷宗。
突然，門被踹開。
一個藍髮老者出現在了門口，一眼看到了地上正給小五梳毛的小四子，冷笑了一聲，“果真是隻小妖狐。”
不過他闖進來，衆人都只是擡頭看了看他，並不驚慌，連小五都沒搭理他。
正這時，那人就聽到一旁有人說話，“還真沒死啊？養了小一百年才把傷養好，我都不忍心再宰你了。”
藍髮人微微一愣，轉臉一看，就見殷侯抱着胳膊，靠在門邊。
藍髮人一驚，趕緊往後一退，到院子裡。
同時，隔壁屋裡進去行刺的幾個黑衣人被天尊踹了出來，屋裡，太師和包大人正吃宵夜呢。
等黑衣人被殷侯和天尊逼到了院子裡，突然，四周圍亮如白晝。
屋頂上一圈影衛和趙家軍的侍衛點燃火把，手持弓箭對着幾個黑衣人。
趙普扛着新亭侯站在當中，一咧嘴，“不想死的，都給老子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