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有些爲難,“可是,我也沒有銀子,我一個乞丐哪裡來的銀子?”
鬱墨夜自是明白對方不過是搪塞。
雖然是乞丐沒錯,但是,不可能連買個藥壺的銀子都沒有洽。
“昨夜我給你們的那一錠整銀呢?”
就算乞丐衆多,一大錠整銀平均一分,買個藥壺綽綽有餘鈐。
乞丐朝她伸伸腳:“已經花掉了,我買了鞋,天寒地凍,我一直赤着足,都長了一腳凍瘡,所以,剛剛去抓藥的時候,就順便用分到手的銀子買了雙布鞋。”
鬱墨夜瞥了眼他的腳。
明明是一雙舊鞋。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既然不願意,她揭穿他也沒用。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襲遍她的四肢百骸。
昨夜,她剛剛感受到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才一宿,就讓她感覺到無錢真是寸步難行。
現在該怎麼辦?
此人如此,其他乞丐定然也一樣。
其實,像他們這些以乞討爲生、每日三頓都不能保證的人,會如此吝嗇和勢利,她表示理解。
但是,她的燃眉之急怎麼解決?
“要不這樣,我看公子身上的這套錦袍應該值不少錢,我就替公子跑跑腿,替公子去當鋪給當了,將藥壺買回來煎藥,等公子服了藥好了,回府取了銀子再去贖回來如何?”
鬱墨夜怔了怔。
緩緩垂目,看向自己身上。
錦袍是上好的蜀錦,且是雙層,裡面填充了上好的軟棉,做工精良,是宮裡尚衣局做的。
的確是可以當不少銀子。
但是,這大冬日的,她完全靠這身厚外袍保暖啊。
如果將它當了,她只穿一套裡衣和一套中衣,豈不凍死?
“公子快點做決定吧,其他人都去乞討了,我耽誤到現在,再耽擱,中午又得餓肚子了。”
“好吧。”
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心裡有數。
不吃藥,她覺得自己怕是會死。
而不穿外袍,只是受一些凍,她不出橋洞便是。
“且先當了吧,”末了,還不忘抱怨一句:“真是沒想到本公子有朝一日會淪落到要當衣服的地步,哎。”
撐着橋洞的洞壁,她艱難站起。
緩緩將身上的錦袍脫了下來,遞給對方。
原本體溫就燙得厲害,身上最厚的一件外袍一脫,一冷一熱溫差太大,她瞬間感覺到就像是沒穿衣服,牙齒當即就打起了嗑磕。
連忙又坐了回去,拉過破衣攏在身上。
“我這就拿去當了,給公子買藥壺。”
乞丐將錦袍隨隨一疊,轉身就準備出橋洞,忽然,又想起什麼,回頭。
“對了,我剛纔去醫館遇到個挺怪的事,我先去的雙善堂醫館,我跟大夫將公子的情況一說,大夫就問我,情況屬實嗎?確定只是嗆了幾口井水,不是溺水?我說不是,然後大夫給我開藥,發現有味藥斷了貨。我便只得又去了同慈堂醫館,我同樣將公子的情況說了一遍,公子猜怎麼着?那個大夫竟然也問我同樣的問題,問是不是溺水?並且還問公子身高、長相、穿着什麼的?”
鬱墨夜聽得心裡一咯噔。
她果然沒有猜錯,他們找到了醫館。
她只是沒想到會每個醫館都如此。
而且,連她這種不以溺水爲主要病因開藥的人也不放過。
她讓乞丐開的主要是退熱藥,順帶說嗆了些井水,氣管和胸肺痛。
這樣,竟也要遭盤問。
牽了牽脣,“的確很怪,不過,你還是快去買藥壺將藥煎了吧,我真的很冷啊大哥,我要早好早回去拿銀子贖衣服。”
乞丐這才大步走了出去。
高高的城樓上,鬱臨淵迎風而立。
這是皇宮最高的地方,視野開闊,一眼萬里。
朝裡看,可看到整個皇宮,朝外看,可俯瞰整座京師。
雪昨日就停了,但是天氣卻還是霧濛濛的。
他微微眯着眸子,遠眺着京師的大街小巷、民居商鋪。
整個京師大大小小有128家客棧,有23家醫館,有27家藥鋪。
他全部派人查了。
沒有。
都沒有。
她全部都沒有去。
他有種預感,這一次是不是找不到她了?
擡手捏上自己隱痛的眉心,他深深地呼吸。
身子一頹,他回身,靠在城樓的護欄上。
入眼是重重宮闕、流角飛檐、亭臺樓閣、宮道幽徑。
還有廣袤的練馬場。
某個女人跟鬱臨旋在這裡惹他生氣的一幕就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事。
如此清晰。
可現在,她在哪裡?
沒去鬱臨旋的五王府,因爲他安排了人守在外面,並未看到。
也沒去天明寨找蕭震,因爲他同樣在前往天明寨的必經之路上安排了人等着,也未果。
他甚至擔心她去陳落兒家,在前往忘返鎮的必經之地也安排了人,同樣沒看到她的人影。
所以呢,所以她到底去了哪裡?
她又能去哪裡?
鬱臨歸上到城樓的時候,就看到帝王環抱着胳膊倚靠在欄杆上,勾着腦袋、眉目低垂、不知在靜思着什麼。
鬱臨歸有些怔住。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男人如此。
那樣子、那姿勢,讓人莫名就生出一種很頹廢、很挫敗的感覺。
是因爲四哥嗎?
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如此大動干戈,他心裡清楚,定然是出了什麼事。
這個男人不說,他也不敢問。
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他吩咐的去找人,努力找人。
“三哥。”
帝王轉眸,見到是他,便直起了腰身,“有何消息?”
“截止到剛剛爲止,今日所有的醫館和藥鋪,共有21人買過跟溺水、嗆水、氣管、或者胸肺有關的藥,關於這21人的信息,我整理了一遍,三哥看看,會不會其中有四哥?”
鬱臨歸將手裡的一個本簿遞給鬱臨淵。
鬱臨淵眸光一斂,大手迫不及待地接過,翻開。
垂目看去。
一頂軟轎從五王府擡出來。
沿着繁華街道,朝四王府的方向而去。
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轎子行得比較緩慢。
特別是有一截黃金地段,更是堵得厲害,好一會兒轎子才總算通過。
人羣中,一身粗布素袍的鬱臨旋,懷抱着一個包袱,望着徐徐離開的軟轎,脣角一勾,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他等不了了,他擔心她,他怕她出事,他要讓小五帶他去找她。
但是,他不想讓某個男人知道。
所以,他纔想出這一招調虎離山。
轎子裡坐的是他五王府的管家而已。
他匿於轎底,在方纔人多擠來擠去的時候,他脫離了轎子。
現在,就算有隱衛跟蹤,就跟蹤那頂轎子去吧。
拐了幾道彎,來到一個偏僻無人的小巷,他打開懷中包袱,抱出包袱裡面的一隻雪白小狐。
又自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擰開瓶蓋,將瓶口放到雪狐的鼻下,讓其聞嗅。“小五,一定要帶我找到她。”
收起瓷瓶,他彎腰,輕輕叫雪狐放在地上。
雪狐小腦袋四下蹭了蹭,便朝一個方向撒腿跑去。
他微微提了幾分輕功,緊步跟在後面。
亦步亦趨跟着小五前行中,他忽然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只覺得胸腔裡的心跳,也隨着腳下漸行漸快的步子,徐徐加快。
再加快。---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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